深夜裡，鍾不尋一步翻過了影壁，直入師兄的廂房，房裡還留著一盞燈，在左右參差的屏風後，燭光搖曳，案上伏著一道峋嶙的人影，他悄聲走近，步履如風。2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gygBeQ6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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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在那人身後，瞧著他肩上青絲如瀑，雲墨染於卷上，又走到他的身側彎下了腰，眼前的男人眉如翠羽，睫毛就像松針落在雪地上，飽滿的紅唇泛著一點珠光，檀口生香，竟有些令人神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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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撇過頭，桌上還擺放著作畫的工具，瓷碟裡凝固的波瀾，從尋常的雄黃和辰砂，到少見的松石和青金，堆疊成一叢開滿了斑斕花朵的矮灌，筆尖上殘留著一層薄薄的顏料，細緻的岩粉混著明膠，裱好的絹上波濤著一條被靜止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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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肯定又是熬到受不住了，才勉強在案前小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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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瞇起眼，在昏暗的燈光下仔細觀察，畫中細膩的筆觸與豐富的疊色，近處的山體遠處的長流，鯤鵬各置一方，隨著悠遠綿長的線條摸索，一張婀娜撫媚的臉孔不在畫上，卻是呼之欲出，鍾不尋看得入神，臉就快要湊到畫裡，就在此時，畫的主人已緩緩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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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人終於相視的那一刻，鍾不尋久違的見到了師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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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你可回來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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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心一驚，像是被逮住了壞事的模樣，張著嘴卻吐不出話，握在手裡的梅枝止不住的顫抖，使他不得趕快將這節燙手山芋推到師兄的眼前，也恰好阻斷了兩人交匯的視線：「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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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枝頭上的梅花像是沾在樹梢上的雪，段有期眼睛一亮：「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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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記得師兄最喜歡的就是梅花。梅花像是桃花，卻不似桃花妖嬈，梅花像是梨花，卻不輕易傷春生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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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瞧這還是一株並蒂梅花，一般梅花一節枝幹僅有一個芽位；兩朵花依偎在一起的，甚是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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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有期把玩著手中的梅枝，一陣冷香在他指間流竄，很快的整個暖閣裡便瀰漫著一股淡雅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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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以人面桃花相映紅，來形容女子可與桃花攀比的美貌，眼前此景——梅花沾雪雪生香，雪染梅花花不敗——一股雅致在鍾不尋心中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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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師兄如此會神，鍾不尋憋不住心裡頭的得意，只好小聲的說：「給師兄添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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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有期霎時紅了窗籠，但仍故作淡定的問他：「你可知道並蒂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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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聽說梅花並蒂開是個好預兆，過幾日你便要把新畫呈給師傅評鑑了，雖然你肯定是沒問題，但我總想著給你添添喜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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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有期沈默了一會兒，瞧著眼前人笑得一臉實誠，神色中藏不住的是等著人誇讚的喜悅，經過片刻的思忖他才終於開口：「民間並蒂開花有著男女之情⋯⋯永結同心的美意⋯⋯」說著還不時抬起眉眼，小心翼翼打量著小師弟，見他一對明亮的眼珠子靈動的打轉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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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有期垂下眼簾，最後輕輕落下了一句：「我可沒有屬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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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句話拋了出來，聲音在空氣中迴盪，此刻顯得特別的輕，鍾不尋還來不及接下，恰逢一陣北風從未闔緊的窗口刮了進來，剎那間便將師兄的一字一句，和房裡的字畫全捲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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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迷恍之際隨之抬首，在呼嘯間止不住地不斷眨眼，當他再次定睛卻已遍尋不著，只得任由漫天白花翩然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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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濃彩淡墨擦肩而走，在不停流轉的畫面之中，一道剛勁的身姿卻早已佇立在他的眼前，這時他明白，自己必須不斷去撥開眼前稠迭的色彩，直到一切浮華凋敗，最終他才得以看清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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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孤植的樹，盤曲的枝，扶疏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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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樹下身著綠襖裙的女子，挽著髻，略施粉黛，遙遙與他相望，女人清冷的五官，眉宇間有著一股英氣，七分的生疏，三分似曾相熟，彷彿久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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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心中翻覆搗鼓，卻無從開口，好像自己本就沒有半句台詞，直到女子薄薄的笑意將他激醒，這時他才驚愕地從夢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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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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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起身，但儼然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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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撫著嗡嗡作響的腦門，左手按在褪至大腿的被褥上，掌中絲滑的觸感帶有一絲寒涼，他的意識從九天之外被緩緩拉回現世，這時他才終於意會到，這只是他無數次夢見這個女子的其中一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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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糾結，但以他的性子又不會糾結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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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實交錯間，鍾不尋望著四周陌生卻又熟悉的擺設，掛滿畫卷的房間，擺滿畫具與顏料的長案，一枝白梅被隨手插在窗邊的瓶裡，細瑣的噪聲從窗外隱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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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大手一揮，無論是夢縈一宿的女子，還是尚未理清的記憶，他推開被子便也就此擱下，起身後他筆直的就想往房外快步走去，即使步伐一時半刻竟有些不穩，但毫無疑問的，當他推開門時，師兄嶙峋的背影就正好擋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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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日的早晨，段有期站在炭火邊上，以長勺不斷翻攪著大鍋，滾燙的熱氣正源源不絕的從鍋沿漫出，不是珍饈佳餚，伴隨而起的卻是礦石在高溫下反應的味道，沈澱的土味中夾雜著一絲刺鼻的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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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熱的水氣好似對段有期一點感覺也沒有，他提著袖子來回在冒泡的水面上將雜質撈出，再仔細倒入另一個盆子裡，盆裡已有不少灰綠色的浮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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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掩著鼻問道：「師兄，我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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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有期頭也不抬，雙目緊盯著鍋裡的動靜，隨口回道：「你昨晚睡在我這，起床當然也是在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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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當然是問，我怎麼睡在師兄你這？」師兄越是輕描淡寫，他心裡就越是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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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有期正聚精會神的漂煮著這鍋綠銅礦，待原礦中的雜質與顏料分離，便能得到純淨的色質。為此可能得做上數個時辰，且這還僅只是從礦石中提煉顏料的工法中的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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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自然無暇顧及身後小師弟那張迫窘的小臉，而鍾不尋因為站在幾步之外，所以也看不出師兄今天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心裡還腹誹了幾句師兄的醉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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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喝了酒。」直到段有期的這句話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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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鍾不尋才被略微提點了什麼般，想起自己昨天的那點事。昨日進城辦事，遇上了幾個舊相識，大夥兒便相約到附近的茶館飲酒聽戲，怎料卻從白日縱酒到夜宵。啊，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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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有幾分回神後，但措手不及的是師兄話還沒說完啊。段有期接著說道：「還把我的畫給吐沒了。」只見他慢悠悠的停下了手邊的活，轉頭瞥了鍾不尋一眼，顯然還有後話：「正在重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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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在段有期的眼皮子底下屏息而立，原本鍋裡煮滾的水止住了喧鬧，不知何時滅掉的炭火也不再噼啪作響，院裡靜的只剩下遠處的鳥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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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鍾不尋憋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了一道長長的呻吟，表情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我不是故意的！」眼眶裡還真打轉著幾滴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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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記得，但先道歉總是錯不了。鍾不尋是這樣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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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有期輕嘆了一口氣。此刻心裡才真正有些踏實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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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
「師兄⋯⋯」
「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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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盡是鍾不尋這聲「師兄」餘音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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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耳骨，冰冷的觸感穿透指尖，神識幽轉，又回到了昨夜。鍾不尋冰涼的手鑲在他的臉龐及後頸，被罩住半邊的耳朵，傳來了小師弟低沈的嗓音：「師兄可真沒有嗎？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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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閉雙唇，咬緊牙根，卻仍刻意想要維繫著淡然的表象，然而此刻吸入的每一口氣，都夾雜著鍾不尋袖口的味道，先是燒灼的酒氣，從中帶著石墨的苦味，最後才是梅花的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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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味道都是如此迥異，卻全部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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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有期的眼底，鍾不尋的眼神不知從何開始變得逐漸迷離。見師兄不說話，鍾不尋的大拇指輕輕的摩擦著段有期冰肌如玉的臉頰，指頭上的薄繭像是落葉撓刮過水面，牽動段有期的千端萬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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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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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他另一隻手落下，壓在了段有期身旁的案上，他的身子稍稍前傾了一些，兩人也更加靠近，幾撮猶如綢緞光滑細軟的髮絲，順勢飄散在了段有期的胸口，鍾不尋露出了小鹿般的眼神，卻帶著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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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段有期薄唇微張，字斟句酌：「鍾不尋，你醉了。」語罷，他闔上了感到有些酸澀的眼皮，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滿腔的酒氣也使他感覺有些微醺，好希望自己也能醉倒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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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濕冷的吻，適時的落在了他的唇瓣上，彷彿從天空降下的第一滴雨，接著整座城都被這場大雨給籠罩在晦暗之中，鍾不尋溫熱的香舌輕輕試探，得到了允許後便緩緩深入，段有期抬手，摸到的是他絲滑的髮，他輕按他的頭，心裡暗自渴望，可不可以再吻得更深，更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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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切都會在天亮那一刻，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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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的手掃過他的脖頸，耳珠，眉骨。像是畫筆帶過線條，想將他此刻的形態白描在掌心上，有些東西便能即使不放在眼底，也能記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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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那就是他一生所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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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只要略施一點巧力，就能輕輕的把他從椅子上提起，他再一手扶上他的腰際，段有期便往後倚在了案上，他再慢慢的往下深吻，空氣中的氧氣逐漸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濕漉漉的吸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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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斷向彼此貼近，越是渴求才越能看清，深壑般無法填滿的窟窿，正是彼此之間真實的距離。鍾不尋吻得越發熱烈，段有期就越覺得自己顯得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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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灼燒渾身的苦楚，大力的推開了鍾不尋，他粗喘著氣，手背輕拭過唇邊漬水的痕跡，試著用惡狠狠的眼神去看他，眼底深處卻充滿悲怨，好像該說點什麼，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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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不尋撫著髮絲凌亂的前額，瞇著眼，又朝段有期走近了幾步，正當段有期以為這人是走火入魔時，「砰——」的一聲，他便倒進了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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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撞得不輕，原先被一陣攪和的案台更是直接移位，上頭擺放的畫作也難逃一劫，但還沒時間回頭確認，肩頭上的鍾不尋緊接著渾身一軟，作勢就要倒下，幸得段有期手快將他一把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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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師弟怎麼總不讓人省心。」段有期嘴邊喃喃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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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再次刮進房裡，這回揚起了一陣淡淡的梅花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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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說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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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風騰嘯的廊下，鍾不尋瞧著師兄好一會兒都不說話，一說話卻又讓人聽得不清楚不明白，心裡真是委屈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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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有期看著他，那是一張淡逸如水墨的容顏，好似初見總不生厭，從他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他便一直都是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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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樣的小小冬日裡，在舊院的梅樹下，身著長襖梳著高髻的段有期，他敷粉施朱，玉眉輕蹙，只因師傅的一句話，一站便是數個時辰，本是一件頂天無聊的事，直到那日他在遠處的矮牆上，瞧見了那張窺探得毫不遮掩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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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要罰你去挑礦，沒挑完叫師傅不要放飯給你！」他整理了紊亂的思緒，仍是那個從容自若的段有期，他的口氣不慍不怒，卻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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