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
主唱:許美靜
作詞:黃偉文 作曲:陳佳明
今晚,女朋友約了我在尖沙咀碼頭,說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說。
我早到了,一個人倚在碼頭的欄杆上,吹吹海風,看看眼前燈光璀璨的維港,聽聽身後busking歌手滿腔熱誠的歌聲,嘗試整頓一下心情。
我大概也猜到,她今晚將會跟我說分手。
尖沙咀碼頭,是我們愛情萌芽的地方,是我們充滿回憶的地方,現在卻也是我們終將結束的地方。
6年前,我們還是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彼此都很喜歡音樂,很喜歡廣東歌,尤其是陳奕迅的歌。那時候,我喜歡音樂喜歡得立志要投身這個行業,希望有朝一日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唱片。於是我放學後會到錄音室當兼職學徒,也會鑽研結他和歌唱技巧,閒時在尖沙咀海傍busking。
她就是我其中一位觀眾。那天,我唱了好幾首陳奕迅的歌,當我唱完正收拾裝備時,她主動走過來,跟我說她也是陳奕迅的粉絲,但唱K時因為他的歌key太低,很難唱,所以向我討教如何把他的歌唱得好聽點。
想到這裡,我不禁暗自失笑。如果她真的想學習用女聲唱陳奕迅的歌,根本不應該問我這個男性吧。她那時候應該只想跟我搭訕。
就這樣,我們交換了電話,之後相約去唱K,我指點她一些很皮毛的唱歌技巧,後來我們熟絡起來,漸漸發展成情侶。
她說她喜歡我是因為我對音樂的熱誠。她一直都很支持我的音樂夢,每次busking她會做我最忠實的觀眾,也會陪伴我左右,幫我忙東忙西,我在錄音室加班的時候,她經常會買不同的宵夜上來和我分甘同味。有時我會偷偷用錄音室的設備為自己錄音,她也會做我第一和唯一的聽眾,每次都會誇獎說很好聽,但隨後亦會很認真的給我意見讓我不斷改進。
她還說她要努力多接幾份補習,多找幾份兼職,要儲多點錢,待我有機會出第一隻唱片時可以包起最少100隻送給親朋好友。
雖然我沒有錢,也沒有被人賞識的機會,但幸好有她在,讓我覺得很踏實。
後來我倆都畢業了,我順理成章繼續在錄音室工作,而她則進了四大會計師樓做審計。近一兩年間,因為香港的唱片銷量大幅下跌,很多人都轉到Youtube和KKBox聽歌,加上經濟不景,雖然還有歌手需要錄歌,但錄音室的需求已大大下跌,很多都做不住了,一間接一間的結業。我工作的這間雖然還未有被時代洪流淘汰,但生意早已大不如前。
隨著唱片業式微,我倆的感情好像也大不如前。她在會計師樓工作後,好像變得越來越成熟,越來越世故,越來越現實。她因為工作太忙,已經很少再陪我busking,也沒有再買宵夜上來錄音室了,就算抽時間見上一面,每次她都會叫我辭職,找一份踏踏實實的工作,叫我放棄夢想。她說我應該要為我們的將來著想,不要再留戀著以往的夢了。
但未到最後我也不想放棄。
是她變了嗎?抑或其實是我太幼稚?
最近我們的爭吵越來越多,她也常常發脾氣。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可能是她工作太大壓力吧。我嘗試去理解她、包容她、哄哄她,但她依然不受落,還說要跟我冷靜一下。
就這樣,我們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月沒聯絡了,直至她說今天想見我。
好吧,如果她今天要跟我分手,我也會接受。畢竟是我的不成熟傷害了她。她應該值得一個能夠真正給她幸福的人。
「Hey。」身後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眼前浮華璀璨的燈光,彷彿也漸漸黯淡起來,為我倆的最後一幕作佈景。
「你...最近幾好呀可?仲未辭職?我聽你舊同事講錄音室好似做唔住喎。」她的開場白依然如此,不同以往的是語調比以前更尷尬、更陌生。
「哦係呀我仲做緊呀,還好啦,都仲support到既。」我苦笑。
我不敢告訴她,其實今天是我在錄音室的last day。這天後,我工作了6年的錄音室將會和其他錄音室一樣成為歷史。我們的感情亦然。
「哦...我諗...你都可能估到我今日叫你嚟係做咩架啦。」
「嗯,我都明嘅。」
「我希望我哋可以做番朋友。但我會繼續支持你架。如果你第時出咗唱片記得話我知,我一定會買。」她嘴邊擠出一點點的笑容。我很清楚那是苦笑。
「嗯。」我心裡很清楚,她說做回朋友,其實根本不可能真的做回朋友。今天過後,我們就真的結束了。
「送比你既,就當...我最後少少心意啦。」我拿出口袋裡一張以陳奕迅為封面的唱片,作為我送她的最後一張唱片。
「嗯,多謝。」她拿著唱片,轉身走了。身後Busking的音樂也靜止了。
這樣的結尾,也算完滿吧。
夜幕低垂,我靜靜地繼續倚在欄杆,看著眼前的維港。不知道她回去後,會否打開唱片聽聽歌?還是立馬把它丟掉?
如果她有聽過那張唱片,就會發現,其實那並不是什麼陳奕迅的唱片,而是我自己灌錄的第一張,也可能是最後一張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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