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皇家決鬥場上座無虛席,我們的聖騎士兄弟一大早就來佔位子看好戲,當我們出門時整個聖殿已經差不多在唱空城計了,要不是紫綾給我們預留了位子,恐怕我們只能站在通道間看決鬥。
平民的觀眾席是繞著比武台成環形分布的,由座位間的通道以及高位者專屬的看台將之劃分成數個扇形,國王陛下、皇后陛下、茉莉公主殿下、教皇陛下都帶著各自的心腹坐在正中央的看台上,其他貴族成員也把剩餘的高台觀賞席給填得滿滿滿。
台下觀眾的組成壁壘分明,國王陛下兩側的扇面座席由皇家騎士佔據了,剩下的位子則由光明神殿和戰神殿的人分成了兩區,再來就是消息靈通又幸運搶到那稀少入場資格的普通民眾了。
國王陛下真是會做生意,不忘借此填補一下國庫的空虛。
我、曉楓及詩織出示二公主提供的邀請函通過守衛的盤查,夏書則是以聖騎士的身分跟著聖騎士長們進來的,不一會兒,發現我們蹤影的紫綾就掛著笑容朝我們撲過來了,這般眾目睽睽之下……這下不用多久全聖殿都會知道我們幾個和二公主的關係良好了。
算了,無所謂啦。
紫綾看上去十分精神,看來在這一週間,已經順利和她的兄長和解了吧?而且也對今天的決鬥勢在必得?能看到她這樣沒有煩惱的模樣真是太好了。
我們四個開心地抱在一團,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茉莉公主和國王陛下用溫柔的眼神注視著我們,遠處十三聖騎士隊列中的夏書則投來羨慕又帶了點悲慘的目光。抱歉啊你又被排除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紫綾沒有跟著自己的親人坐在看台上,而是在皇家騎士與聖騎士座位的分水嶺前頭設立了自己的觀賞席,周圍還插滿了對白雲騎士長的應援旗幟,連她今天的著裝都是和白雲騎士長的制服同色系的情侶色打扮,飾品挑選更是以白雲騎士長淡粉髮色為主題,作為兩人定情物的項鍊自然也戴著,在她胸前明晃晃地亮著,面對紫綾這般不給其他兩位候選人面子的舉動,對面的戰神之子一直陰沉著臉,而太陽騎士長……他人還沒到。
「不過紫綾菇妳戴著定情項鍊,那神界那條可以儲存藥水的項鍊呢?妳不是一向都會隨身攜帶嗎?」一旁的詩織問出了我也很好奇的問題。
「哦,那個呀……」紫綾拉開一小節衣袖,展示保留那個雪花裝飾的水滴型掛墜的手鍊,「我把它暫時弄成手鍊戴著了,就像曉楓也把她的項鍊改成耳環戴了那樣。」
大家的手作力都好高,這些東西免費給妳們真是神界虧了。
在紫綾身後的位子就座後,我發現我們身後的那些皇家騎士居然也舉著支持光明神殿的旗幟,我甚至聽到他們在喊:「光明神殿加油啊!你們不能輸啊!」、「那傢伙居然敢汙辱伊力亞!不能讓公主嫁給那種沒有風度的傢伙!」之類的話。
理論上皇家騎士應該是比聖騎士作風更加冷硬、還少了幾分親和力的群體才是,但這會兒他們居然能完全拋棄矜持在那搖旗吶喊,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不說我還以為那是我們聖殿的聖騎士呢。
看出了我的驚訝,紫綾聳聳肩解釋道:「戰神之子不是很囂張嗎?就讓他為自己那高高在上的性格付出點代價吧。」她的聲音懶洋洋的,「太陽騎士說要用一週左右的時間來挑撥戰神殿與皇家騎士的關係,結果可好,戰神之子自己先把人給得罪了,呵。」
原來,這些天戰神之子三番兩次想找聖騎士小隊的碴(尤其針對太陽小隊、白雲小隊倒是其次),卻都被伊力亞騎士的小隊阻撓了。
因為愛妹心切的茉莉公主早就特別吩咐,讓伊力亞騎士多注意兩神殿間的衝突,畢竟有著亞戴爾差點被殺死的前車之鑑在,若是戰神殿想刻意對聖騎士們不利,請伊力亞務必要率領自己的騎士與警備隊合作阻止憾事發生,她不希望因為妹妹的婚姻大事在葉芽城發生無端的傷害事件。
順帶一提,頌讚那天傍晚,率領皇家騎士隊阻止戰神殿對太陽小隊的圍堵、讓太陽小隊得以帶著重傷的亞戴爾逃跑的人正是伊力亞騎士。
而正是因為身為茉莉公主未婚夫的伊力亞三番兩次阻止了戰神之子針對光明神殿的行動,令那位自視甚高的戰神之子大為惱怒,當眾出言侮辱了伊力亞,說他是靠女人撐腰、沒膽識的小白臉。
但伊力亞是什麼人?他可是皇家騎士當中年輕一派的龍頭領袖,伊力亞與他的小隊之於皇家騎士,大概就像是太陽小隊之於聖殿聖騎士一樣,另外他除了與以仁德之名流芳的先皇后有交情,連當今的皇后殿下都頗為看好他、經常為他說話。
國王陛下的心腹騎士年齡較大的那位也將他看作自己的學生,這些都足以說明他在皇家騎士這派別中的聲望如何,更別說伊力亞的行為不過是正當地維護葉芽城秩序罷了,為此污辱這樣的他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只是百般被阻撓的戰神之子一時氣昏頭了,正好當時傑蘭伯爵不在場,沒有人及時勸住怒火中燒的他。
然,說出口的話無法收回,在場的數十名皇家騎士又怎麼可能不氣憤地將此事宣揚得人盡皆知,為伊力亞抱不平呢?
這下本與戰神殿無冤無仇、甚至可以說是若是有心想擴展在忘響國中的戰神信仰應該首要拉攏的皇家騎士陣營,一下子就與戰神殿勢力反目,一顆心向光明神殿靠攏了,畢竟誰也不想看本國聰慧伶俐的小公主嫁給那樣的戰神之子。
而且別忘了,相比還沒確定花落誰家的二公主,伊力亞和茉莉公主的婚約已經訂下,只差擇期舉行婚禮了,他背後的家族更是以對皇室的忠誠聞名、長期在邊境對抗魔獸有功的庫哈仕家,戰神之子公然侮辱他,這下不但連看戲就好的貴族派出於各方考慮都不願見到戰神之子娶鈴蘭公主,可能就連支持打壓光明神殿的皇族派都得動搖了。
妙啊,這招實在妙呀。
嘖嘖稱奇地聽完這波政治戰後,我才發現聖騎士長的隊列中除了還沒到場的太陽騎士長,魔獄騎士代理的狄倫先生也缺席……對了,想起來了,前天魔獄小隊被指派出城任務了,好像是地方神殿請求支援協助調查某個邊城的失蹤案?
不過這樣的場合,太陽騎士長應該不至於遲到吧?
剛這麼想完,太陽騎士長就在入口處現身了,他帶著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向四周打招呼,但他身後的人卻被皇家騎士攔下,「站住!」守衛緊張的呼喊吸引了全場目光。
絕大部分人是帶著好奇打量被攔住的可疑人物的,只有我滿腦子的「不會吧?」,並覺得太陽騎士長一定是瘋了。
身為偽裝戒指的製作者,我怎麼可能認不出那名被門口守衛攔下的可疑人物是誰!
來者有著一頭帶著銀絲的黑色短髮,被銀甲面罩遮住半張臉露出黑色眼眸,穿著一身在要害與關節處覆有銀色鱗片及龍紋鐵甲的黑色緊身服,雖是辨識度極高的刺客裝束卻在腰間別著一把我很眼熟的佩劍。
當然眼熟了,那把劍還是當著我的面被挑去結帳的。
那個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為什麼會大喇喇地跟在太陽騎士長身後走進這處決鬥場?
太陽騎士長對著門口警備的護衛高聲呼喊:「他並不是可疑人士,是聖殿的人,請讓他進來。」
最好啦!他大概是這個世界上與「聖殿的人」這個詞最極端相反的存在!
除了知情的我之外,我身旁的小夥伴甚至是那邊的十三聖騎士都是一副「聽他在唬爛」滿是懷疑的眼神,不過挨著我的肩膀看過去的曉楓讀到了我的情緒,低聲問道:「那是羅蘭?」
我無言地點頭,看太陽騎士長打算怎麼圓這個場。
他微笑著向眾人解釋,「這位是魔獄騎士長,最近剛完成秘密任務,總算是歸隊了。」
胡扯!歸個大頭隊!您在這種皇室都在的場合說這種謊,真正的魔獄騎士要怎麼辦?人家不是快要回歸了嗎?
我正想著誰會輕易相信這套說法的時候,亞陽騎士長相當自然地開口了:「原來如此,是魔獄騎士長回來了啊,歡迎歸隊。」
夏書,我用我這個月的薪水和你賭,你肯定是太陽騎士長請的臨演。
但只是這樣顯然沒法讓其他聖騎士長立刻信服,除了比較善良好說話的綠葉騎士長、大喇喇不會考慮太多的烈火騎士長,還有「忠厚老實」的大地騎士長,數道狐疑的目光在那位「魔獄騎士長」與太陽騎士長間來回移動,觀眾席也是一片議論紛紛。
「看來,十二聖騎士似乎不認得自己的夥伴。」國王陛下緩緩開口。
對這番情況感到好奇的人何其多,他是當中最有資格開口讓太陽騎士為此解釋的人。
太陽騎士長就像是在等著這一刻似的,他笑容燦爛,舉止優雅地向國王陛下行了禮,不慌不忙地回道:「是的,國王陛下,除了太陽以外,其他人的確不認得這位夥伴。」
「哦?願聞其詳。」
「在十二聖騎士中,魔獄騎士長是個很獨特的存在,隨著時代不同,魔獄騎士負責執行的任務也不同,通常都是一些較為隱蔽的任務,舉例來說,如果是戰爭時代的魔獄騎士長,也許就會負責探查軍事情報。」
原來如此,因為這樣所以給羅蘭穿適合潛行的刺客裝,真是太合理了呢──才怪!
「這麼說起來,魔獄騎士不就是像間諜或者刺客那樣的存在嗎?」國王身旁那名較年輕的心腹騎士嗤笑一聲,神色頗不以為然,「原來也有在做這種齷齪事的十二聖騎士嗎?」
不只呢,你們還是太缺乏想像力了,我們還有專門當肉墊誓死保護太陽騎士的隱藏版第十三位聖騎士哦。
「並不是那樣子的!」太陽騎士長神情肅穆,嚴正否認道。
「在光明神的引領之下,聖騎士們秉持的原則是心靈上真正的正義,而不是愚昧的正義,在戰爭之中,掌握確實的情報是絕對有必要的,確實的情報能減低聖騎士兄弟的犧牲,更能縮短戰爭的歷程,不讓光明神的子民在戰火中煎熬……」
我聽著太陽騎士長的演說,因為見到羅蘭出現在此處而浮躁的情緒也獲得了平緩。
是啊,堅守這份原則的太陽騎士長一定不會做出單純會使自己或他人陷入危機的行為,即使用謊言掩蓋,一定也是為了那份心靈上的正義行事,我不用擔心的。
「……情報並不會自動送上門來,更不是詢問就可得來,為了獲取珍貴的情報,必須有人犧牲站在光明下的權利,隱匿入黑暗之中,為了減少光明神的子民所受的苦痛、也為了保護自己的聖騎士兄弟、更為了執行光明神的正義。」話說至此,太陽騎士長的語氣趨緩,輕聲開口:「請相信,聖騎士們哪怕背對光明,面對著黑暗,但他們仍走在光明之下,而非黑暗之中。」
原來如此,最開始我曾經疑惑過,為什麼光明信仰的代表,十二聖騎士中會有與溫暖、光明的意象毫無關聯的殘酷冰塊組,如今這番話是最好的解釋。
因為需要有人為了開創更好的未來而面對黑暗、背對光明前行啊。
國王陛下輕輕點頭,面容慈祥,「太陽騎士,你讓我對聖騎士有更深一層的了解。」
「能讓國王陛下有此了解,是太陽的榮幸,也是光明神的旨意。」他優雅地行了個騎士禮。
一旁的戰神之子明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儘管他在眾目睽睽下想盡可能保持風度,語氣還是能品出幾分焦躁,「太陽騎士,你的話說完了吧?」他看向紫綾,「說完了就讓鈴蘭公主公布規則,開始決鬥吧。」
「十分抱歉讓您久等了,現在就讓我們在光明神的光輝見證之下,展開一場友好的切磋……」太陽騎士長面帶笑容地回應,但當他準備走上比武台之時,羅蘭──或者該說是魔獄騎士──攔住了他的去路。
「魔獄兄弟,你有什麼事情嗎?」太陽騎士長面露困惑之色,而魔獄騎士並沒有退開的意思,只是堅定回應:「爭鬥並不是太陽騎士該做的事情,請讓我這個替身代替您上場戰鬥。」
「啊……」太陽騎士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一旁的國王陛下則敏銳捕捉到了關鍵字,狐疑地問:「替身?」
太陽騎士長面有難色,似乎在猶豫該不該當眾說明魔獄騎士那番話的涵義,見此,先前調侃過魔獄騎士的心腹騎士立即跳出來責問:「難道一向光明磊落的太陽騎士,心中竟藏著什麼不能說出口的事情嗎?」
都被這麼說了,太陽騎士長不解釋清楚是不行了,他猶豫地回頭望向審判騎士長求助,後者只是黑著臉,沉聲道:「太陽騎士長,此事是聖殿的機密,你若硬是要說,事情就由你負責!」
神色糾結了好一會兒,權衡利弊後的太陽騎士長嘆了口氣,這才娓娓道來:「是這樣子的,國王陛下,魔獄騎士曾經被認為是太陽騎士的暗地身分,而不是一個真正存在的騎士,但不管以往的真相如何,現在的魔獄騎士確實是真正存在的人,只是他們也被賦予成為太陽騎士裡身分的任務,所有不合太陽騎士行為規範的鬥爭,都會由魔獄騎士接手完成。」
這樣解釋完,太陽騎士長無奈地回望魔獄騎士,「魔獄騎士長,請你讓開吧,這場爭鬥得由我自己上場才行。」
「不!」魔獄騎士發出慍怒的低吼,「若您親自上場爭鬥,不願意讓我這個替身接手,那就是毀滅我存在的意義,您只有一劍殺了我,再踩著我的屍體上台。」
這番過激言論使得全場譁然,眾所周知,信奉騎士教條的騎士是極為自律的群體,鮮少會有這樣極端的發言,只有我忍不住嘶地一聲感嘆這演出真是有魄力,羅蘭吼出這番話的氣場太帥氣了吧,讓人忍不住心動。
「玫瑰,表情注意一下。」曉楓忍不住附耳提醒,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正瘋狂上揚。
「魔獄騎士長,我不能讓你代替我上場。」太陽騎士長看上去十分無奈,「即使你打贏了,又豈能算是我的勝利呢?」
面對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太陽騎士長,魔獄騎士只是冷聲道:「那麼請踩著我的屍體上台吧。」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請讓開,魔獄騎士長。」
「不!」
雙方在比武台邊僵持不下,太陽騎士長面有慍色,魔獄騎士毫無動搖的打算,堅定地擋著他的去路,觀眾席的群眾面面相覷,沒有人想到決鬥前會突然生出這樣的插曲,直到公主殿下為他們打破僵局。
「讓魔獄騎士長代替你上場吧,我想他有這個權利。」紫綾──鈴蘭公主殿下站上前,紅唇輕啓、眉眼溫和,「以命相搏捍衛自己存在意義的情操如此可貴,我很榮幸能見到像這樣的人奮身爭取其主幸福的身姿,也是我所憧憬的。」
她看向其他兩位參賽者,嘴角揚起的弧度輕淺,竟能品出幾分挑釁的意味,「這般安排,我相信其他兩位都沒有異議吧?畢竟都為了我想追求浪漫的心願,接受由我制定勝利規則的請求了。」
白雲騎士長乖巧地點頭,戰神之子卻是皺起眉頭,審視的目光掃向羅蘭,遲遲不願應下。
「別這麼說,公主殿下,戰神之子殿下不同意是正常的,若是魔獄騎士打贏了,對他實在不公──」
「誰說我不同意了?誰上場都沒有區別,這場比賽會是由我贏得勝利!」
太陽騎士長的激將法果然有效,他話還沒說完,戰神之子就已沉下臉,高聲發表宣言。
「如此就再好不過,大家都達成共識了,那麼就輪到我了。」鈴蘭公主提起裙襬,優雅地行禮致意,然後端著一個精緻的小盒子走上比武台正中央,揭開盒蓋,裡頭裝著數枚由紅線編成的手繩。
「在我留學的國家東部,有個擁有自己獨特文化的民族,在他們的文化中,有『戀人的緣分是被命運的紅線所牽引』的說法,所以如果發生爭奪配偶的情形時,就會像這樣由女方親手編製紅繩,候選人戴上紅繩進行決鬥,戰到最後,手中紅繩沒有被破壞的那方就表示是女方姻緣的主人。」鈴蘭公主從盒子中拿出一串紅繩手鍊,目光憐愛,「……因為命運的紅線不會被他人輕易所斬,相當浪漫的仲裁方式,不是嗎?」
「真的是相當浪漫的意象呢!」茉莉公主點點頭,稍微有些羨慕的語氣中懷著憧憬,一旁的皇后也是微笑著贊同,然後溫柔地望著自己的丈夫,「陛下,您不這麼覺得嗎?」
聽說國王陛下是個妻管嚴,妻子都這樣開口了,哪還能說不呢?只見國王陛下爽朗地讚道:「確實浪漫、確實浪漫,哈哈哈……」
「由於我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任性增加的規則反而讓各位打得束手束腳的,於是我稍微修改了他們的習俗,每個人分別在手腕及大腿處各綁上一條紅繩,四條紅繩都遭到破壞才算淘汰。」
「為了證明我沒有動任何手腳,這些紅繩由三位自由挑選戴上。」鈴蘭公主拍了下手作為信號,詩織就拿著二公主座位席上的小盒子蹦噠著步伐跑了上去,這回盒裡裝的是紅、藍、紫三種顏色的掛墜,公主接著解釋道:「這個掛墜是特製的魔法道具,會在紅繩斷裂時觸發魔法,各位請看我的位子,桌前擺著一排水晶球對吧?當有紅繩斷裂時,水晶球會依斷裂的先後順序變成對應的顏色,同時也會發出警示聲,這樣就可以很直觀地看出誰被淘汰了,就算時間差很短也可以分辨先後順序。」
可以看出紫綾真的做出了充分的準備,除了完善的計分裝置,整體規則似乎也保持了公開公平公正,不會受人非議,接下來就看白雲騎士長的造化了,他究竟能不能擊退強敵抱得美人歸呢?
「如果對我的說明沒有問題的話,三位可以上來選紅繩和挑選要掛上紅繩的墜飾顏色了,請在四條紅繩都掛上同樣顏色的墜飾。」
「那麼,就讓我靜待真命天子的誕生。」公主殿下笑著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看著三位爭奪自己的勇士踏上舞台,舉起為戀人準備的加油棒蓄勢待發。
戰神之子選定的代表色是紅色,白雲騎士長選擇了紫色,於是代表太陽騎士長出戰的羅蘭到手的就是藍色掛飾了。
不過,唉!我早該猜到太陽騎士長根本不會上去打才對的!
我只想反正最終目的是讓白雲騎士長獲勝就好,就算太陽騎士長劍術稱不上好也無所謂,沒想到他不但壓根沒打算自己上場,還請了羅蘭當代打,為此不惜編造他是魔獄騎士的謊言!真正的魔獄騎士長如果知道了會哭吧?
雖說如此,擔任太陽騎士裡身分的職責啊……這算不算是透過這種方式,來一圓羅蘭那無法達成的執念呢?至少就在比武台上決鬥的此刻,他也算是以太陽騎士的身分而戰了。
一旁負責的皇家騎士宣布開始,三道身影立刻在比武台正中央纏鬥了起來,刀劍交錯的聲響隨著金黃色的氣流爆開來。
幾乎是交手的瞬間,魔法發出的哨鳴響徹全場,儘管似乎只聽到了一聲急促的警鳴,卻有三顆水晶球變色了,紫綾右手邊的透明水晶依序變成了紫色、藍色、紅色的球體,我猜應該是武器慣用手上的紅繩,在三把武器交接的瞬間因鬥氣劍氣互撞的衝擊直接爆裂所導致的情況。
場邊立刻爆發熱烈的叫好聲,其中似乎包含審判騎士長的低聲喝采,而我的目光也被那人傾盡全力投入戰鬥的身姿給攫住了目光,無心再關注紫綾桌前的水晶球色彩,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最崇敬的、過去的劍術老師發揮全部實力的此刻。
不是像指導我的劍術、與下屬對練時,配合我們的程度而有所收斂的劍勢,而是面對強敵可以徹底放開來打全力應敵的模樣,羅蘭此刻的表現又一次證明了與我的切磋對他來說如同兒戲般,那快得若是不全神貫注就會丟失其舉措的速度與凌厲果決的劍法,無一不令我屏息且近乎落淚。
胸口翻騰高漲難以遏止的情緒使我發出了無聲的尖叫,眼窩確實有淚意在聚集,但若是在此刻被淚水模糊了視線而錯過場上的任何一瞬間都太可惜了,所以我強忍著落淚的衝動。
曾經我為錯過了他與寒冰騎士長的對戰而扼腕,還以為自己會遺憾一輩子,但是沒有想到今天我有機會在這樣的場合看他全力以赴,而且不同於死亡騎士與寒冰騎士的對峙,這次羅蘭的強大會被在場的所有人收入眼中,會有人會他喝采、期盼著他的勝利,他周身繚繞的堅實鬥氣與高超的劍術技巧將會牢牢地、牢牢地嵌入眾人眼底,他的英姿會在今天過後被人記住……儘管掛著是魔獄騎士的頭銜。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激烈的刀劍碰撞聲中三人已過了數十招,羅蘭與白雲騎士長展現出異常默契的配合,在一個三方回劍重整姿態的空檔結束後,一黑一白的身影正好一前一後地夾擊戰神之子,饒是強大如他,那瞬間也有被獵食者緊咬住的危機感,在紫綾公布的賽制下,想獲得勝利的重點不在於擊敗強敵,而是守住自己身上的手繩。
儘管這樣的包夾不可能擊敗在強者為尊的戰神信仰中最強的戰士之首,但是他們要的也只是那一瞬的機會罷了,在一聲刺耳的鳴笛聲後,又一顆水晶球變成紅色,斷裂的紅繩在白雲騎士長振刀落地時被甩至一旁。
自己率先失去第二條手繩的發展令戰神之子大怒,他發出一聲戰意十足的吶喊,結實的肌肉鼓起猛地爆發出的力量在刀劍對峙中逼退了羅蘭,他反身想逮住白雲騎士長,後者卻已在神翼術的輔助下踩著詭異的雲縱步閃身到另一個死角去了,縱使想追擊下去,羅蘭也還在一旁虎視眈眈,三人混戰的局勢可不容他死嗑著白雲騎士長不放。
戰神之子不可能不知道,在這場對決之中,他最主要的對手還是這位魔獄騎士,若是被一時的劣勢蒙蔽雙眼衝動行事可是會吃虧的,而他絕非那種徒有肌肉的笨蛋。
「好、很好,」戰神之子放聲大笑,站穩步伐後抬起劍尖,俯低身子微微瞇起眼的模樣像是在審視獵物弱點準備將其一擊斃命的黑豹,「那這回、就換你們交出第二條命吧。」他神情自信地放話,下一刻便如離弦之箭般欺身直上,速度快得剩下殘影,面對這加劇的攻勢,羅蘭居然還能以更快的速度回擊,我幾乎無法用肉眼準確地捕捉到他的行動。
又一輪的纏鬥,劍刃鏗鏘聲不絕於耳,強烈的劍氣與厚實的鬥氣接連的碰撞下,石製地面竟無法消受那樣的戰鬥強度,碎石與粉碎的煙塵在戰神之子狂氣的笑聲中被激起,加上交織的神術光芒與鬥氣,叫人無法看清三人是如何交手的,而後正如同他所宣告的那般,接連兩聲鳴笛,破碎的紅繩落在坑坑巴巴的地面上。
十二顆水晶球已有半數變了色,戰神之子憑一己之力追上劣勢的表現太過精彩,戰神殿的戰士們紛紛為他們的領導者發出高聲喝采,就連我也被他的實力所折服,我甚至在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站起身忘情地吶喊出聲了。
太強大了……論力量遠在羅蘭之上,那甚至還是他在死靈法術作用下受到強化的身體素質,而且同時對白雲騎士長與羅蘭施行猛攻,自身卻沒有露出任何可以讓他們再奪下一分的空檔,這劍術……雖然不想承認,但可能比羅蘭還精湛。
決鬥看到現在,我只能說,戰神之子的確有自傲的資本。
這輪戰局以戰神之子的劍硬生生在決鬥台上劈開一個坑作結,羅蘭與白雲騎士長跳出了劍擊的範圍,但後者的動作稍微慢上一步,腳上的紅繩沒能躲過餘波,又一顆水晶伴隨刺耳笛聲染上了紫色。
僅餘一命的白雲騎士長已然稍露疲態,反觀戰神之子仍是一副游刃有餘的姿態,已經不會感受到疲憊的羅蘭就不討論了。
場面不甚樂觀啊,要知道聖騎士可是以耐力見長的職業,別被白雲騎士長有幾分病弱感的外表給迷惑了,若論單純的體能拉鋸,白雲騎士長應該是不遜於戰神之子的,只能說那擁有絕對力量壓制又不失其精準的劍技實在太可怕了,就算白雲騎士長用上神術彌補劣勢也不夠,雙方的實力落差加劇了體力的消耗。
太糟糕了,不論從哪個角度考量,都絕不可能讓戰神之子娶走紫綾,那難不成真得由太陽騎士長迎娶二公主嗎?
那隔天的新聞頭條肯定是二公主怒宰聖殿之首與白雲騎士私奔!
戰神之子在自己製造的廢墟上傲然而立,高舉著劍居高臨下睥睨兩位對手,「你們騎士就只會結夥作戰了不是嗎?同為十二聖騎士,要不聯手一起上吧?」
面對他滿是挑釁的話語,羅蘭僅是沉著回應:「就算知道公主殿下和白雲騎士兩情相悅,但此刻的我是為了太陽騎士而戰的,能娶公主的只有一個人,白雲騎士不過是另一名競爭者,沒有聯手一說。」
白雲騎士長沒有回話,只是握緊了佩刀。
「這樣啊?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話音剛落,就見戰神之子如一道黑色閃電般咬向白雲騎士長,目的再明顯不過了,他要一鼓作氣將苟延殘喘的對手清理出場,創造出對自己絕對有利的一對一條件後勝利自然手到擒來。
白雲騎士長來不及避過,只得被動地與他正面纏鬥起來,雖說白雲騎士獨門的雲縱步步伐詭異,比起實在的刀劍相搏,更多時刻是以讓戰神之子也不免嘖嘖稱奇的角度避過他的劍招,但是戰神之子根本不用急,他只需要持續用自己破壞力十足的劍勢壓迫對方,逮到機會讓奔騰的劍氣破開對方的鬥氣防禦,將最後的命運紅線撕咬殆盡就可以了,就像先前摧毀對方三條紅繩那樣。
然而幾乎就在戰神之子動起來的同時,羅蘭也挪動腳步追上了他,戰神之子意圖狩獵白雲騎士長,而羅蘭的目標則在他身上,黑豹才剛咬上獵物的咽喉,身後毫無懼意的孤狼已然亮出銳爪利牙撲上。
近乎重疊在一塊兒的兩聲警鳴,場外看客的心跳幾乎都在那一刻停了一瞬。
有誰被淘汰出局了嗎……?
只見白雲騎士被一腳踢飛,摔落在比武台邊緣,但他身上的最後一枚紅繩還在,戰神之子與魔獄騎士的劍則在僵持著,那副姿態,說明了前者分明是為了對主動進攻的魔獄騎士做出奇襲才佯攻白雲騎士的。
再看那水晶,新亮起一紅一藍的球體說明了那快到肉眼都跟不上他們動作的須臾間發生了什麼──羅蘭破壞了戰神之子的又一枚紅繩,早有預料的戰神之子也反手取了利息,誰都沒有佔到便宜。
「你這不是還是在維護他嘛?」反身出劍的戰神之子斜睨著羅蘭,面色卻十分愉悅。
「不過是戰局的考量,若是讓你淘汰他,我也離失敗不遠了,」羅蘭也發出了輕笑,「何況這是你特別露出來的空檔,我沒有不接受挑戰的理由,不是嗎?」
「哈哈哈!不錯!好久沒有打得這麼痛快了,報上名來吧,你有被我記住的資格。」戰神之子爽朗地笑道。
「我是羅蘭。」雙方握劍的手同時使力,藉著兩劍互撞的力道各退一步重整勢態。
喂、喂!羅蘭你好歹報個假名吧!你該不會忘記你正在假扮魔獄騎士長了吧?
還好「羅蘭」之名之於這個世界就和穿越前那些「家豪」、「冠廷」一樣是個超級菜市場的名字,路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種,所以我只是在心中虛虛捏一把冷汗。
而且在我的偽裝戒指的效力下,就算羅蘭取下面罩,在場的皇家騎士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會把他與曾經的羅蘭小隊長產生聯想的!
「羅蘭是吧?很不錯,可惜就算有白雲騎士,你也贏不了我。」
「那倒是真的,」羅蘭非常誠懇地點頭,打了這麼酣暢淋漓的一架,愛劍成癡的他那雙黑眸簡直在發光,「你的劍術很好,也許比我更好些,力量則是遠遠超過我。」
面對對手的褒獎,戰神之子也大方地回以賞識:「你的速度也是真的快!」
「讓我們公平決鬥吧!」羅蘭重新擺出戰鬥起手式,此刻的他眸中四溢的光彩看得我直落淚,趕緊抹去那些讓視野變得模糊的罪魁禍首。
戰神之子也擺出戰鬥起手式,雀躍地低喝:「好!」
都說強者以劍交友,這大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場上的這兩人之間完全看不出開打前的煙硝味了。
羅蘭也是了不起,居然能藉此把戰神之子捲入自己的節奏中,讓他暫時忽略要先將白雲騎士長的紅繩破壞這件事……嗯,他是有意為之的沒錯吧?
剛才不知道是被羅蘭還是戰神之子給一腳踹出二人交鋒間的白雲騎士長趁機在地上躺了一會兒以平復氣息,重新站起後看見兩人這副和諧切磋的模樣,一時之間也愣住了,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重返戰場。
就在這時,一個飽含情感,被溫柔的愛意與全心的信任填滿的嗓音穩穩地自身後傳入他耳中:「帝!加油呀!」
二公主殿下絲毫不顧慮他人的目光,手持加油棒對著白雲騎士長喊出最純粹的鼓舞。
白雲騎士長朝紫綾的方向看了過去,像是從戀人身上獲得了什麼力量似的,他重新握緊長刃,還理了理脖子上的圍巾,嘴角彎起一抹昭示著他此刻心情的輕淺弧度,又一次投身回膠著的戰局之中,只是這回,他的身影在激戰中……消失了。
現下,場上無疑有三個人在纏鬥不錯,可是我現在根本看不見白雲騎士長的蹤影,而且很顯然,無法確切捕捉到白雲騎士長行蹤的不只我們這些場外看客,戰神之子臉上那享受著與強敵對決的笑容逐漸掛不住了,面色漸漸沉了下來,而羅蘭……因為面罩遮住了所以無從判斷,但我想對光屬性感知敏感的羅蘭應該是不會丟失白雲騎士長的所在。
可他又必須專注於與戰神之子的對決中,在宣言要與對方公平決鬥後還輕易分神不是他的風格,而無法辨明白雲騎士長蹤跡的戰神之子自然只能全力迎擊羅蘭,力求早點將他淘汰再來解決白雲騎士長。
白雲騎士長是修習了什麼忍術嗎?為什麼有辦法隱匿到這種肉眼難視的地步啊?
我知道為什麼紫綾會自信滿滿了,比試輸贏的關鍵是毀去對方配戴的紅繩,但想做到這點,首先你也得看到目標物才行啊。
要如何對一個根本看不到的目標下手?連往哪個方向打才是正確的都無法判別,又要如何取勝?
也因此,紫綾根本沒有對道具動手腳的必要,她只需要相信自己的騎士必將斬去前路的荊棘來迎接自己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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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鳴笛,接著又是一聲,由命運的紅線牽引著屬於公主殿下的白馬王子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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