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儀式結束的隔天,皇宮就送來了信函,寫明三人決鬥就定在一個星期以後的星期日,採三人混戰之餘,鈴蘭公主會現場頒布勝利判定的規則。
雖然有些聲音質疑公主殿下該不會想故意弄出什麼有利於戀人獲勝的規則這種等同於作弊的行為,但是鈴蘭公主表示自己只是想要引進自己在異國遊學時見識到的文化而已,她見過別的國家舉行這種新娘爭奪戰時的特殊習俗,覺得那樣的文化很浪漫,希望自己的結婚對象也能經過那樣浪漫的手段被選出來,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用意,並附上了文化考察的資料,若是有覺得不公之處歡迎大家提出指正。
但我覺得那都是場面話啦,紫綾設置的那個規則肯定就是她能讓白雲騎士長獲勝的殺手鐧,否則我真想不出他們故意讓事態發展至此的理由。
太陽騎士長本來就是紫綾請來幫忙的援手,自然沒有什麼意見;戰神之子則是對自己的實力有十足信心,所以也沒有提出異議,這件事最後就這麼定下了。
好笑的是,給太陽騎士長的信函比白雲騎士長的還多出一張死活自負的切結書,那大概是國王陛下的手筆。
雖然我沒有親眼見到就是了,上述都是公文交完去看熱鬧的詩織轉告給我的,畢竟皇室的信函送來的時候,我正在會議室做例行的會議紀錄。
今天的十三聖騎士會議氣氛比以往都來得鬧騰,雖然明明是一系列新王登基活動都結束後需要進行檢討的重要會議,暴風騎士長都好好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我們的太陽騎士長卻感覺也不是很令人意外地缺席了。
會議舉行進入尾聲,該寫報告檢討的工作分配好了、地方神殿的年度預算審查等事務也討論完畢,暴風騎士長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突然聊起了最近被人們熱烈討論的話題。
雖然是經過他的想像力加油添醋過的版本。
「沒想到白雲居然瞞著我們會和公主殿下偷偷交往,更勁爆的是太陽連自己兄弟的女人都不放過……」
「噗咳!」整場會議都不怎麼提意見,只是乖巧地做筆記學習的亞陽騎士長突然被口水給嗆到了,發出了猛烈的咳嗽,但是除了投去關切的眼神和擔憂詢問「沒事吧?」的幾位聖騎士長外,其他人並沒有對他投以過多的關注,倒也不算太尷尬。
沒事,我完全理解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的,夏書,我剛才差點也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了,我知道暴風騎士長熱愛八卦,但是我不知道他連腦補的功力都這麼一等一啊!如果這個世界有八點檔,那暴風騎士長一定是當編劇的料!
「那天茉莉公主還帶著鈴蘭公主來找太陽了呢,肯定是來譴責想以職權橫刀奪愛的太陽啊!可惜還是沒能打消太陽求婚的念頭,嘖嘖、沒想到太陽是這樣的人……」
在您眼中太陽騎士長是這麼糟糕的人嗎?您說的真的是那個太陽騎士長嗎?雖然自從上禮拜羅蘭寄給我的信中提到了「三杯就倒」的太陽騎士長帶他去酒吧喝酒,還把他灌醉了以後,我就隱約感覺如果之後再聽到更多關於太陽騎士長的離奇傳聞也不會驚訝了吧。
太陽騎士長居然是會把死亡領主灌醉的太陽騎士長!雖然羅蘭生前的酒量就很差了,但是為什麼不死生物可以喝醉?我問過詩織她也不曉得,因為在此之前可沒有人會帶不死生物去喝酒,自然沒有文獻紀錄,太陽騎士長是史上第一位會把不死生物帶去喝酒的人。
最開始看到信時當然是難以相信,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太陽騎士長在我心中本來就因為一些觀察到的事情而有些裂痕的偉人形象,一下子劈哩啪啦碎了滿地,雖然說那是我擅自加在人家身上的濾鏡就是了。
的確,偶爾會洩漏自己面具裡側面貌的太陽騎士長並非人們想像中的完人,若是與審判騎士長、暴風騎士長等工作狂類型的上司相比,很輕易就能發現他想作為他人榜樣還稍有不足的地方,但是總地來說,太陽騎士長還是個好的領導者、好的上司啊!
就我目前的感受來說,太陽騎士長大概就是那種,不是非他不可的小事喜歡扔給底下的人負責、偶爾還會圖方便而公器私用,但是大事一定自己扛、自己處理得好好的,甚至是不會讓人知道有什麼危機出現就暗中將它們處理好的人。
不管怎麼說,暴風騎士長的故事版本下的太陽騎士都太渣了吧?這讓我開始懷疑那些過去在聖殿流傳的傳聞真實性有多少了,暴風騎士長,您作為八卦消息流通的一把手,這麼做事會讓我對您口中的消息真實度失去信心啊!
眼看暴風騎士長越講越興致高漲,其他可能有觀察到什麼的聖騎士長也加入了討論實際上並不存在的三角戀的行列(當然,大部分殘酷冰塊組的聖騎士長並沒有想跟進這個話題的意思),單是討論已知情報還不夠,他們也試圖從白雲騎士長口中挖掘更多訊息,但他以全然的沉默表示拒絕,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從會議桌前消失了。
對此,聖殿之首不在而又一次暫代會議主持的審判騎士長只是低下頭,當作沒聽到地改起了公文,任由底下的人聊得天花亂墜,我實在是聽不下去那有如狗血愛情劇本討論的閒聊,手上也還沒有公文可以改,乾脆放空冥想了,出於禮貌也不能出言糾正上司們的對話中各種明顯與事實不符的推測,頭好痛啊。
不過也沒辦法,二公主與聖殿之首合謀打亂國王陛下的聯姻計劃這種事情可不是什麼能大肆宣傳的事情,果然還是只能讓這種謠言亂傳才是最合適的,說不定身為太陽騎士長左右手的暴風騎士長也明白這點,才會故意這麼加油添醋,傳出越誇張的解釋,就能讓外人離真相越遠,只是苦了我在這受摧殘。
當我在腦中第四次試著描繪起死回生術的魔法陣畫法失敗之後,話題的核心人物之一推開了會議廳的大門,那頭金燦燦的長髮立刻吸引了全體目光,亂七八糟的誹聞討論終於消停下來。
立於門口的太陽騎士長微笑同大家點頭致意,溫柔的嗓音中飽含愧疚之情,「十分抱歉,各位兄弟,太陽最近因有事而無法前來開會……」
「沒關係啊!太陽,你最近在忙、忙嘛!真的沒有關係,反正沒有你也沒差啊!」大地騎士長也十分誠懇地回答他。
太陽騎士長選擇無視他忠厚老實的夥伴字裡行間滿滿的諷刺,徑直望向審判騎士長,「審判騎士長,若不介意的話,可否占用你一點時間,我想和你對練劍術。」隨後將頭轉向某個方向,微笑道:「太陽希望白雲兄弟也能一起,讓我們一齊為爭取公主的幸福努力吧。」
我這才發現原來白雲騎士長人還留在會議廳中,我一直以為他為了躲避暴風騎士長他們越講越怪的傳聞逮到機會就溜走了,結果只是悄悄降低了存在感、找個角落待著。
果然不管經歷幾次,都會對白雲騎士長這般神出鬼沒的神技感到驚嘆。
「那有什麼問題呢?太陽騎士長,只要你不介意我可能會傷了你。」審判騎士長放下筆,冷冷地答道,白雲騎士長也默默飄到門口,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跟在太陽騎士長身後離開了。
在離開會議室之前,審判騎士長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他是要請我在會議結束後把他位子上的那些文件送到他的辦公桌上,連忙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糟糕!」會議室的門扉一闔上,綠葉騎士長立刻發出驚呼,「太陽娶不到公主,難過到想找死了!他還帶著白雲給他收屍!」
作為審判騎士頭號迷弟的刃金騎士長尖銳地反駁:「胡說!我們審判長才沒有興趣打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
「沒錯,審判騎士長不是會欺負弱小的人。」讓我意外的是亞陽騎士長開口了,作為不屬於溫暖好人也不屬於殘酷冰塊組的亞陽騎士,確實適合在這種時候作出客觀中立的發言,但是沒想到夏書敢這樣在其他聖騎士長的注視下主動開口、參與進他們的對話中,感覺自己見證到了夏書的成長,好感動喔。
溫暖好人派的騎士長們思考了一會兒,紛紛同意了他們的說法,大地騎士長更是以乍聽之下對太陽騎士長充滿信心、表達方式卻很扭曲的說法,安慰面帶擔憂的綠葉騎士長,「放、放心,太陽的恢復力、那、那麼厲害,一定怎麼砍都不會、不會死的啦。」
最開始我還不敢肯定,但是工作到現在我已經可以確定了,表面上與太陽騎士是好兄弟的大地騎士長其實與太陽騎士長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好,逮到機會就喜歡給對方添堵,實際上,表面水火不容的太陽騎士長與審判騎士長的關係可要比太陽和大地這兩人的關係來的好太多了。
諸位聖騎士長在聊得盡興以後終於宣布會議結束,我可以說是落荒而逃地飛奔而出,從在上司們的腦補下除了「貴圈真亂」想不出其他形容詞的修羅場物語中逃脫,將審判騎士長的公文送到他的辦公處以後,我在回房的路上碰到了克嵐德。
「啊、克嵐德,早安,我正想找你約這禮拜對練的時間呢!」上週的對練,由於他又不小心摸了我的頭的行動,讓我下定決心要揍得更狠一點,於是最後借助瞬間移動把他過肩摔摔出訓練場外,可以說是成效十足。
以往我其實不常在近身格鬥中用上瞬間移動的,但我最近突然起了鍛鍊起這份能力用法的心思,只可惜要想在近戰中熟練運用順移來佔領優勢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身處的位置突然改動造成的失重感,和需要瞬間調節的視野偏差,不是那麼容易克服的障礙,所以最近一直在努力練習等著可以駕馭技術的一天,就算已經恢復了跟著亞陽小隊訓練的行程,也不想放棄可以額外練習的機會。
「我晚上一樣都有空,看妳方便。」
「那一樣約星期三吧!」週日是決鬥當天,總覺得在那之前太陽騎士長或紫綾有可能要請我做什麼事情,得預留一下時間才行。
雖然我覺得紫綾好像這次也沒有找我們幫忙的意思,好難過喔。
「對了,玫瑰,我想問妳件事。」
「好的,請說?」
克嵐德眼眸低垂,神情看起來居然頗為低落,這很難得,「如果妳是作為替補頂上了某人的位置,而妳知道那個人終究有回來的一天,但妳也為了留在那個暫時頂替的位置上做了許多努力、賣力地想站穩腳跟,也在努力過後受到了認同,那妳有辦法坦然接受對方一回來就把那個位子拿回去嗎?」
這是什麼?我本來以為克嵐德是要和我討論關於他老把我當成他妹的替代品的症狀有沒有好轉的跡象,結果原來是在說感情問題嗎?難道他被人當成備胎了嗎?不會吧?這樣條件的聖騎士耶!除了是聖殿中位列十三聖騎士小隊、擔任副隊長的菁英分子,能力無可挑剔,還有聖騎士鍛鍊結實的身材和一雙大長腿,也稱得上是相貌堂堂,這麼優秀的人居然還會被人當備胎呀?
不過,那些話字面意思的理解和情場失意的開導會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回覆,還是得先弄清楚,弄錯了就糗了,於是我老實提問:「這是感情問題嗎?」
「……妳的腦袋裡都裝了什麼,最近八卦聽多了是不是?滿腦子這種東西。」克嵐德無言地對著我的額頭來了一記手刀,轉頭要走,「算了,居然想和妳聊這種話題的我才是腦子被打到吧,當我沒說,我先去忙了……」
「有什麼好不能接受的嗎?」我對著他的背影坦蕩蕩地回應,「在那個位子上要把事情做好付出努力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打從一開始若不是被寄予期待,也不會被選為替補者了,所以努力是當然的,既然從一開始就是對方不在時的替補,那對方回來的時刻,把位置還給原本的主人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有什麼好不能坦然接受的呢?」
還記得國中的時候,大隊接力比賽我被選作第一順位的替補,當時有位同學在名單決定好不久後腳受傷不能參加訓練,所以我替補上去,每次團練自然都很認真地在跑、努力練習配合,期望可以在比賽時跑出好成果。
不過在運動會前夕,那位同學的腳傷完全恢復了,回到了選手名單中,每天下課都留下來跟著練習的我也沒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很自然就接受了這件事,畢竟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就是個替補而已呀,對方能及時痊癒回來爭奪更好的成績,不是件好事嗎?
「付出了許多精力不是想佔著不屬於自己的位子的藉口,只有那些努力過後得到的經驗與成長才是屬於你的,那些是不會因為將位子還給本來的主人後就消失無蹤的東西。」
即使最終不能上場比賽,但那段期間的練習絕不是徒勞,隔年的大隊接力,我的名字被寫上了正式參賽名單。
「既然作為替補就不要誤會這個位子是屬於自己的,交還位子時自然就沒有什麼好不能接受的了,不要產生自己是不是被奪走了什麼的錯覺,而是該在積累實力後去尋求真正屬於自己的位子才對。」
克嵐德沒有回頭,他只是停下腳步,靜靜聽完我的回答,而後舉起手揮了揮,示意他都聽進去了,然後才邁步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哼……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本來這些話就是聽聽就算了,怎麼去想怎麼去看待還是取決於個人,不過克嵐德怎麼會這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難道說,是真正的魔獄騎士長要回歸了嗎?
啊啦、真好奇啊!這位未曾蒙面的上司到底是怎樣的人呢?希望要是個有能力的好人,魔獄小隊和狄倫先生才能好好地接納他的回歸吧?雖說魔獄騎士隸屬殘酷冰塊組,和我沒有直接關聯,但是聖殿內部少點糾紛肯定比存在嫌隙要來得好啊,根據聖殿祭司的職責,說不定產生什麼嫌隙我們還要負責居中協調呢。
克嵐德應該不用太過擔心,畢竟只是從代理副隊長回歸小隊員,還是比較好調適心態的,就是狄倫先生,從「走在地上的神」變回副隊長,比較可能會覺得不平衡吧……唉呀!現在擔心那些要幹嘛?別給自己預支未來的煩惱啊。
那時的我真沒想過,一時的腹誹竟能一語成讖。
更沒想過,魔獄騎士長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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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太陽騎士長果真找上門給了封任務信,接過信封時我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看起來毫髮無傷,騎士服也沒有半分汙損,完全看不出是被審判騎士長修理過的樣子。
不過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在二公主的婚事上有所貢獻了嗎?
可沒想到,信中的內容卻給我帶來不小的衝擊,我想抓著太陽騎士長多加追問,他卻早已走遠了。
為、為什麼!為什麼太陽騎士長會知道羅蘭身上有我做的偽裝道具?
呃、冷靜下來,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差點忘了,他都找羅蘭去喝酒了,羅蘭肯定要為裝成人類才能和他出門呀,比起什麼愛心戒指,肯定會選擇戴袖扣出門的,就是那時告訴太陽騎士長的吧……可惡,沒想到這點,應該叫羅蘭幫我保密的,雖然被私下與粉紅交往甚密的太陽騎士長知道沒什麼危險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的精神系魔法精進到這種地步了……萬一因此派了一些棘手的任務過來怎麼辦?我不想當低薪過勞勞工!
雖然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接過戰鬥型任務,畢竟是負責協助內務的聖殿祭司嘛,但是曉楓有跟著殘酷冰塊組的聖騎士長出城執行戰鬥任務的經驗,舟車勞頓之外還要紮營留宿,也許從哪天開始我也需要做那種任務了,畢竟,精神系魔法不管是對人還是對魔獸都很有用的啊。
不過,居然是委託我去給羅蘭製作新的偽裝形象,還特別指定了要黑中帶銀的髮色與黑瞳,期限是這週日以前?
太陽騎士長是要請羅蘭在決鬥當日做什麼事情嗎?不能讓他以本來的面貌現身?我是不是該和他說明袖扣上有認知干擾的功能,即使不做新形象也不用怕會被人認出他是曾經的羅蘭小隊長的。
唔……不過都指定髮色瞳色了,一定有特別的理由,就還是照做吧,我也樂意藉著這個工作和羅蘭多點相處機會──但我想多了,怎麼會忘了粉紅也在場的情況下我完全不敢和羅蘭多做什麼互動呢?
「東西在這裡。」門是羅蘭替我開的,他好像早就知道我會在今晚過來,一請我進門就把裝著袖扣的小盒子遞給我,我從空間取出紙筆與魔法水晶研製的粉末,展開最開始製作道具時繪製的設計圖紙做參考,取出絨墊上的袖扣後就準備著手動工,然後發現屋主已經悄聲無息地摸到我身旁了,像鬼一樣。
「……晚上好,粉紅前輩,我是為了太陽騎士長的任務來打擾的。」我奉上一袋棒棒糖當入場費,然而粉紅並沒有打算收下禮物就放過我的意思,而是一把坐到我對面,滿懷興致地打量桌面上的材料。
「嗯嗯,我知道哦,太陽有說,我想仔細看看妳做的這個,」她戳了戳設計圖,嘟起嘴、粉紅色的臉頰氣鼓鼓的同我抱怨,「羅蘭他可小氣了,都不讓我碰!人家明明只是想研究一下而已。」
我也希望您可以不要碰,拜託您不要對這個感興趣。我對妳們這些小女孩模樣的巫妖有嚴重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魔法道具落進妳們手中感覺就是能被改造出什麼其他功能,更別提您對粉紅色的狂熱了,要是哪天它被改造成粉紅色,我一定會哭的。
但我當然不能說出內心話,只能尬笑著敷衍過去,然後決定自己還是假裝她是空氣,趕緊動工比較好,畢竟要在一週內完成這個修改呢,我也沒有把握能不能一舉成功。
最開始可沒想過要有切換形象的功能,不曉得做不做得出來,雖然腦中有大約要用什麼方式編排魔法式的想法,但是並沒有十足把握……不過沒關係,失敗到最後大不了就是不做雙形象切換,而是把現有的造型直接修改成黑髮黑瞳交差。
粉紅就這樣抱著布玩偶看著我畫下幾個測試用的魔法陣,過了一會後,她像是看出了什麼心得,突然評價道:「能在這種年紀做到這種程度的人類很少見呢,不如說大部分的人類到死都沒辦法像妳這樣使用精神系魔法。」
「真的嗎?有多少見呢?」我將精力放在調整能讓產生新形象的功能順利運作的法陣,研究怎樣的魔法式結構才能在不影響原功能的情況下加進道具中,所以只是隨意地應付粉紅的話語。
「嗯哼……大概幾百年才能見到一個吧?」
雖然我有所自覺這些精神系魔法的能力的確不是常人可以輕易做到的水準,但沒想到是這種百年難遇的程度啊,這話還是粉紅說出來的,感覺好像特別厲害呀!
光明神為了讓我們好好營造世界之樹的分支還真是下重本呢,這樣的魔法資質都給出手了。
「不過,有才能專精精神系魔法的人也不會這麼傻,幻術大概是當中最無害的一種吧?和那些可以一瞬間摧毀或控制對方精神的魔法比起來,建構幻象的效率太低了,很少精神系魔法師會想精進幻術到這種程度。」
「的確……」正因為有才能的人也不見得會選擇,幻術師才是稀有職業呀!所以冒險者時期我才能賺得缽滿盆一舉付了頭期款買房。
「妳想深入學習那類型的精神系魔法嗎?人家可以教妳哦,雖然會收學費就是了,但是妳是詩織和羅蘭的朋友嘛,人家可以給妳打折哦。」粉紅湊到我身邊,微笑著低語。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鑽研精神魔法不是為了擊敗敵人,現在純粹是興趣使然,構建幻象欺騙大腦這種事情不管是研究過程還是驗收成果的時候都很有趣,而且能靠這門技藝幫助到身邊的朋友才更有價值。」
聽了我的回答,粉紅像是覺得無趣地退開,「妳是這樣想的啊?嘛那就這樣吧,不過……」她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有這種幾百年才出現一個的資質的人呀,就人家見過的來說,無一例外都會英年早逝呢,嘻嘻……」且不論她到底是不是出於惡意說出這番話的,但讓我不舒服的效果非常顯著。
「喔、是這樣的啊,真是感謝您的告知。」這不就是拐著彎說我會死得早嗎?我做錯了什麼讓她要這麼說我?拒絕她的提議就這麼讓她不悅嗎?我不太想理她,這種時候因為她的話動搖了就是如了她的意了吧,反正這些千年歲月的小女孩就是這樣,無視最好。
粉紅大概心滿意足了,爽朗地說著自己要去找新素材就帶著她的清潔屍出門了。
我深深嘆了口氣,決定還是把袖扣帶回聖殿加工,要是每晚都得這樣和粉紅對話實在是種折磨,就在這時,一股紅茶的香氣飄入鼻腔,聞到自己喜愛的香氣,我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氣,一下子又打起精神了。
但是這種時候,茶香是從哪裡來的?
探尋著香氣來源抬起頭,居然看見羅蘭端著托盤從廚房的方向走過來,宜人的芳香正源於托盤上的茶壺,我還想羅蘭去哪了,原來是在廚房燒熱水呀,理所當然地,他只拿了一組茶具,神情專注地為我斟滿熱茶後將放著茶杯的小碟子輕輕推了過來。
看樣子應該是沒聽到我們剛才的對話,挺好的,不然場面多尷尬。
我十分意外,但也感謝這時機正好的招待,剛才的不快一掃而空,我端起茶杯,聞著濃郁茶香露出笑容,「羅蘭,你居然還會泡茶?」更正確來說,是居然知道要「泡茶招待客人」?據我所知,這顯然不算是騎士的技能範疇。
他正色道:「之前,妳的朋友還留在這裡當學徒的時候教我的,她說以後有朋友來訪都要泡茶。」
原來是詩織教的啊,而且羅蘭還真的聽進去了,看來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們的關係挺不錯的,我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雖然和自己平時喝慣的味道相比偏酸、口感較強烈,但是我並不討厭,偶爾換換口味也是不錯的,回去問詩織是哪一種茶葉好了。
我突然想起太陽騎士長似乎也來拜訪過羅蘭,忍不住調笑道:「你給太陽騎士也泡了嗎?」
「嗯,他的反應和妳差不多,都很驚訝的樣子。」
確實,身後展著龍翅的死亡領主在泡茶招待客人什麼的……那個畫面就和看到他擦地板或修補衣服一樣滿是違和感吧?
才這麼想完,我就看到羅蘭拿著針線盒和一團布料及各種材質的皮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羅蘭,你在做什麼?」我覺得好像每次見到他,我都一定會問上這麼一句,到底是為什麼呢?
「縫衣服,」他回答得理所當然,「為了格里西亞的計劃。」
有什麼計劃會需要堂堂死亡領主親手縫衣服啊!給一筆錢找專業裁縫訂製不好嗎?
看出了我不可置信的模樣,羅蘭補充道:「只是把店裡買的刺客服添上格里西亞指定的配件而已,並不難。」
「那是你要穿的衣服嗎?」
「沒錯。」
「好、好喔。」為什麼會是刺客服?為什麼要給羅蘭穿刺客服?他明明是騎士啊,太陽騎士長要讓羅蘭去悄悄幹掉誰?行事磊落的羅蘭做得了刺殺什麼的行動嗎?
算了,糾結這些沒有意義,如果這些都是為了週日決鬥所做的事前準備,那只要到了當天就會水落石出了吧,我還是想著自己這邊的任務要怎麼完成比較實際。
有了紅茶招待重新打起精神的我振筆疾書,又寫下了幾個可行的方案,然後對著魔法水晶開始進行試驗,只要反覆實驗、紀錄與修改的動作,最後就能找出最合適的魔法式,中途若是覺得思路堵塞了就啜著紅茶整理思緒,或是看著在一旁也專注於自身任務的羅蘭來緩和心情。
事情比我想像得要進展順利,還沒兩個小時我就已經完成了在偽裝袖扣添加新形象要使用的魔法陣繪製了,剩下就看如何順利加上切換形象的功能。
而且,也許我應該放棄改造袖扣,找個新載體做可以雙形象切換的偽裝會更好吧?我突然意識到袖扣的侷限性真的太高了,看看羅蘭現在正在擺弄的刺客服,那種緊身服裝根本沒有戴袖扣的餘地,果然還是戒指型態最方便嗎?戴在手指上一眼就能確定東西有沒有不小心弄丟,還可以設計成「以特定方式轉動指輪」來切換形象的機制。
好,就這麼決定了,袖扣留給羅蘭當紀念,我再做個戒指型態的,而且……有了上次一起出門的經歷當教訓,我還打算再加個新功能在偽裝道具上。
看來又得跑一趟鐵匠鋪了,戒指的設計和戒圍量制之後再討論,先把魔法要運作的部分都確定下來吧,由於這是正式由上司派下來的工作,和以前只能睡前時間抽空做一點的情況不同,我可以用處理公務的時間來製作,要在五天內完成訂製戒指加附加魔法的工序應該沒問題。
……等等,但是太陽騎士長並沒有給我額外的補助經費啊!呃……去問問冰藍先生這部分能不能請款吧,畢竟是為了完成聖殿祭司的職責而付出的開銷啊。
「玫瑰,要怎樣才可以增加酒量呢?」當我專心測試如何穩定切換新舊形象不會發生突然改變的意外時,羅蘭冷不防地開口問道。
不是,這種事情為什麼問我?我也是很容易就醉、會輕易被酒精幹掉的人啊!這種事情,和我喝過幾次酒、見過我喝了果酒就開始犯病的你,不是應該很清楚嗎?完全搞錯問人的對象了吧!
啊……你好像也沒有除了我以外可以詢問的對象了,粉紅是對酒沒興趣的屍體,太陽騎士長就是那個灌醉你的人,而除我們之外就沒有更多羅蘭可以接觸到的人了。
看樣子,羅蘭很在意自己陪太陽騎士長去喝酒,結果一下子就被灌醉的事情啊?
不過、為什麼不死生物有辦法喝醉?原理是什麼?沒有我的幫助下羅蘭應該連酒的味道都嚐不出來啊?講道理喝醉不也是建立在你有消化系統、有神經系統在運作的情況下才會醉嗎?不死生物到底是在醉什麼的!
「羅蘭,你忘了嗎?我的酒量也很差的。」我有些哭笑不得地抬起頭。雖然知道喝酒時配著某些食物或飲品可以減緩喝醉的速度,但是這應該不適用不死生物吧?
「……確實。」
「不如趕緊和我學空間魔法,假裝把酒喝下去,實則把酒倒掉來避免喝醉都來的更可行呢!」面對我這隨意的答覆,羅蘭居然露出一副打算認真考慮的表情。
接著我和羅蘭仔細聊了不少(當然,手上的工作並沒有因此停下),知道了一些之前沒有弄清楚的事情,比方說,羅蘭說他並沒有失去嗅覺,雖然確實沒有味覺,但他可以清楚聞到周遭的氣味。
明明味覺這種東西應該是與嗅覺互相關聯的吧?為什麼獨獨捨棄味覺……
說起來,如果要以神經細胞、受器都死掉的角度來解釋的話,應該五感都該喪失嘛?沒有眼珠連視網膜成像都無法、死亡的神經細胞除了味覺同樣無法傳遞其他感覺訊息……所以不死生物能行使什麼感官是完全依靠死靈法術所賦予的吧?換而言之,那是一種能讓黑暗屬性擔任各種神經元的角色的魔法啊!
一般情況下,不死生物對普通的物理攻擊無感,就是胸口開個洞也沒有反應,顯然是為了實用性捨棄了感受痛覺的能力,視覺、聽覺與一定程度的觸覺則是為了讓它們能正常行動而賦予的,嗅覺可以在必要時協助它們判斷周遭情勢遠離危險(比如燃油、易燃氣體的味道?),但與前述感官相比,進食卻是對不死生物來說完全不必要的行動,所以自然不會賦予味覺囉?
這麼看來,用來製作不死生物的死靈魔法也是很講究效率的呢。
但也有些值得探究的地方,若是附上神聖屬性的攻擊便能讓它們感受到痛楚;即使不是靠肉眼視物也和我們正常人一樣畏懼強光源、並會因為視野中的瞬間強光感受到痛覺;甚至還可以喝酒喝到斷片……這些機制又是出於何種理由運作的呢?
啊啊、好好奇、好想弄清原理啊,可惡,比起祭司,果然死靈法師是更加適合、可以滿足我的各種探究慾的職業嗎?為什麼是詩織被渾沌神選中而不是我呢?雖然並不後悔成為聖殿祭司,但是比起那些神術更想學死靈法術啊!
呃,作為光明神指引的一分子,懷抱這種想法是不是會遭天譴啊?
可是要說我對這種魔法毫無興趣絕對是騙人的啊……說起來,將本應回歸神身邊的靈魂拉回屍體中的這個舉動,總覺得和起死回生術有相似之處,差別在於起死回生術中的靈魂回歸身體後,身體機能是會隨著重新跳動的心臟恢復運作的;死亡騎士的靈魂則是被囚入被死靈法師做過防腐處理的死屍中,在術式的作用下賦予活動能力並重獲感官。
就這層理解來看的話,說不定這些看似對立的魔法其實擁有相同的根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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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後,我收拾好用具向羅蘭告別,從粉紅小屋離開,一直到回到聖殿以前,腦中還是在想著關於死靈魔法的問題。
假如是因為召喚不死生物所需的法陣從一開始就沒有提供味覺連結的術式,才使得召喚物沒有味覺,那麼是否表示只要找到正確操縱死物的術式,就能做出具備體驗味覺能力的不死生物呢?
要不和詩織提提看,讓她有空來研究研究,因為進了聖殿工作就剝奪她從事本業研究的權利可不好,最近的工作量確實恢復正常量,她有足夠的自由時間來搞各種有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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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在週六壓線完成了全新的偽裝戒指,由於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更多突然冒出來的要求,我把它做成以後可以隨時再加入新形象的狀態,並且使用不同形象時,戒指上的魔法寶石的顏色會改變,這樣羅蘭也不怕忘記自己正在使用哪種形象。
將完工的偽裝戒指送到羅蘭手中,手上的任務終於圓滿達成後,我來到審判所登記探望凱列恩,卻被告知現在正好有人在探監室會見凱列恩了,要我一個小時後再來。
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他的家人來探望他了,而且米坦利亞齊公爵家的人在這個時間來拜訪的行動已經持續好幾天了,我一直都沒來才會不知道。
米坦利亞齊領地離葉芽城的直線距離說不上遠,主要是因為中間正好橫著山脈,不管是走山路還是繞路前來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所以他的家人只有正好來葉芽城辦公時才會來探望凱列恩,其餘時刻都是書信往來,換季時也會寄保暖用品過來。
想必是因為上週的新王登基儀式才會來到首都的吧,不過為什麼都要一個星期了還留在葉芽城呢?一般來說不是活動結束後就可以回領地了嗎?
輪到我探視凱列恩時,我在打招呼時順便把疑問也問出口,凱列恩一面將我上次帶來的書透過鐵欄推過來,一面解釋道:
「家裡的大家都對明天的決鬥很感興趣,所以就留下來,打算看完決鬥再回領地了,所以才能每天輪流來見我,一開始還以為只會見到大哥呢,沒想到大家都來了,」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的樣子,臉頰透著喜悅與感動渲染的紅暈,「能看到大家都過得很好的樣子,真是太好了,他們都願意來探望我,真是……太好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的神色瞬間暗下來,「但這又提醒了我,我真的是個差勁透頂、最糟糕、最惡劣、最愚蠢的人,因為那種可笑的理由拋棄家族離開,還牽連那麼多人,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贖罪呢……」
抱歉,我實在不會安慰人,我也親眼見過因盧斯教的行為而陷入痛苦的人,因此我知道凱列恩懷著的這些罪惡感都是他該承受的,雖說盧斯教這種邪教本來就存在、暗地運作著,主導者是詩涵,但是確實是因為凱列恩才會讓那樣的邪教來到葉芽城附近明面活動、擴張勢力的,所以不知道能說些什麼的我只能保持沉默,看著他陷入自責的模樣。
我不是能審判罪惡的人,也不是能原諒罪惡的人,那種事情……因為連環虐殺案失去妹妹的克嵐德、親身作為被害者也失去了重要友人的夏櫻遠比我有資格發言,我能做的只有傾聽他的想法,在他太過鑽牛角尖時阻止他而已。
凱列恩是聰明且善察人心的人,他很快就注意到我的沉默並理解背後的原因,於是強打起精神,撐出無事發生的面容,「抱歉,玫瑰妳才是受害人,我作為加害者實在不該……」
「沒有的事情,」我連忙打斷他的話語,「我從來不覺得在那起事件中我是被你加害的,也沒什麼自己是被害者的想法,你對我來說是救命恩人,而不是什麼加害者。」事實上,和羅蘭的相遇相識、與曉楓的久別重逢,都是托盧斯教的福,事件過去那麼久,經過記憶美化以後,如今的我有點扭曲地能夠對此懷著感謝。
「只是,你確實間接使得悲劇發生,儘管你本是不知情的,所以我想你該背負的罪惡確實是存在的,我沒辦法針對這點說出什麼安慰的話,」我的手穿越鐵欄,覆上他微微發顫的手背,「但是!我絕不懷疑你懺悔的心意,現在終於能看清過去看不清的事物、能直面自身罪惡的你一定會找到自己的贖罪方法的,明白嗎?」
可能我把話說得太饒口,凱列恩花了點時間消化,才點頭表示知道了。
「我不會安慰人,但我願意在你需要的時候傾聽你的不安和自我厭惡,當你過度貶低自己時,我也會告訴你「你的想法是錯的」,如果需要的話就依靠我吧。」
「嗯……一直以來都謝謝妳了,玫瑰。」
確認了凱列恩的手不再顫抖,我將手收回來,打算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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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原來登基儀式那天發生那麼有趣的事情呀,要不是兄長告訴我,我差點就錯過了呢。」當他偏頭淺笑作出這樣的發言後,我就知道他已經沒事了。
「一個星期沒來而已,就別苛責我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和我撒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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