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策花】守得燕歸時 - 主將重傷

　　待葉剡的毒性徹底清除後，李銳同向燕亭與他相談關於葉父之事，最後決定由葉剡帶著玉珮回去，若向燕亭真是葉父所找的人，葉父自會前來與之相認。對談的期間向燕亭一語不發，葉剡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沒再嘻皮笑臉，嚴謹地商談事情，離開時也再三保證會將玉珮親手交還。

　　向燕亭這段日子以來，一直都極少說話，雖然他本來就惜字如金，也許原本還能算得上是金塊，現在則是金沙了。向燕亭本來就只會同楊勤說話，最近與李銳處得不差，所以也會與他說上幾句，同樣話少，但李銳能感覺出其中的不同。處理完軍務後，有閒暇便來找向燕亭喝茶，平時向燕亭看書較多，但這陣子總是泡好一壺茶後就坐在樹下發楞，一直到茶都沒了熱氣才又重新溫過。

　　李銳將駐紮在二里之外的狼牙軍剷除後，三十里外的狼牙主軍便發來戰帖，近幾日他一直在處理備戰事宜，沒有空閒去陪向燕亭喝茶。這一夜，隔日便要開戰，李銳一人待在帳內分析著軍情，突然感到肚子一陣作痛，隨即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進入他的視野，抬頭一看來人正是向燕亭。

　　「我聽孫大夫說你一直有胃疼的毛病，想你近日忙碌肯定會犯病才來給你送藥，沒成想……」就這麼剛好遇到你犯病。

　　李銳無語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將端起藥，也沒管燙是不燙，直接一口喝個乾淨。

　　「你……」向燕亭搖了搖頭，「這樣不管不顧，難怪你會胃疼。」

　　「你怎麼想起來給我送藥了？」

　　向燕亭沒回答，總不能說是見他幾天沒出現，來探探情況的吧？

　　「還跟孫大夫打探我的情況，怎麼突然開始關心我了？」

　　瞅了瞅李銳，向燕亭有模有樣地說，「就當是我向你道謝，謝你幫了我，李將軍。」

　　這句話似曾相似吶，李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李將軍，威嚴。」

　　「咳、咳。」李銳清兩下嗓子，收斂笑聲。

　　「明日就要開戰了，準備萬全嗎？」

　　「你這是隨口一問，還是擔心我？」李銳放下手中的軍勢圖，撐著臉頰看他。

　　「我擔心萬一傷員太多孫大夫忙不過來，我可不充當你的軍醫。」

　　「放心吧，我會將傷亡降到最低。」

　　聽著李銳說這話，向燕亭覺著他太過自信，心底卻不自覺地想去相信他。隨意閒聊幾句後，向燕亭便離開讓李銳養精蓄銳備戰。

　　戰事延燒數日，每日都會有數十至數百的傷兵被運回營中，更多的是葬送在戰場上的將士。大勝小敗不斷，兩軍一直僵持不下，沒有一場決定性的戰役，始終無法為這場戰事做了結。這一日，營中比往常更加吵鬧，向燕亭從帳中出來查看，見許多士兵著急忙慌地往一處去，忙攔下一個士兵詢問。

　　「燕大夫，正好，你快去看看吧，聽說將軍受了重傷快不行啦！」

　　「什麼？」

　　士兵沒等向燕亭反應就已經跑得不見蹤影，向燕亭站在原地好一陣子才緩過神，邁開腳步前往李銳的營帳。李銳的帳外被擠得水洩不通，所有士兵都伸長脖子想看清李銳現在的情況，沒有人注意到他。向燕亭站在人群後方，就只是靜靜地站著，直到有人發現他的存在給他讓了一條道，他才移動腳步往前走。

　　掀開帳簾，孫大夫正在替李銳止血，副將李鋼替他撕開浸染鮮血的衣袍，李鐸則聽著士兵捎來的戰況，李歆滿臉擔憂地守在床側。一切都有條無紊，向燕亭感覺這個地方並不需要他，他向後退了兩步，正要放下帳簾轉身離開時，李歆大喊了一聲，向燕亭立刻進了營帳。

　　「孫大夫，銳、銳師兄流了好多血啊……」李歆顫抖著聲音，從李鋼手中接過一塊又一塊染滿鮮血的布。

　　「孫大夫，將軍的血全然止不住，該如何是好？」

　　李鐸注意到情況不對，停下戰況報告也湊到床前，「將軍的情況究竟如何？」

　　孫龐為難地看著不斷湧出的鮮血，不斷地搖頭，「血若止不住，恐怕……」

　　語音未落，向燕亭推開李鐸，近前查看李銳，手搭上脈一邊問，「只有這一處傷口嗎？」

　　所有人對於向燕亭的出現感到驚訝，只有李鐸率先反應過來，「沒錯。」

　　「怎麼傷的？」

　　向燕亭轉而拿出銀針，快速俐落地在李銳身上幾處扎針，接過李鋼手上的白布，用更快的手速替他拭血換布。

　　「以將軍的身手本不會被傷到分毫，只不過……一名士兵陷入圍剿，將軍為了救他才會受此重傷。」

　　停頓下動作，向燕亭很快又不著痕跡地繼續做事，低聲說，「傻子。」手腕突然被使勁抓住，他停下動作望向始作俑者。

　　「反正有你在，當回傻子又算什麼。」李銳笑得勉強，卻還是撐著笑給他看。

　　向燕亭正想唸唸他，李銳卻起身下床，「你做什麼？」

　　「能做什麼，當然是回戰場，戰事正到要緊之時，此刻要是少了我……」

　　「將軍，你的傷勢不容許你再揮動長槍了。」李鋼連忙阻止。

　　「別說了，誰說話我都得去。」

　　李鐸沉默地看著李銳穿戴裝束，最後還是把手中的軍報交到他手上，卻被向燕亭一把拍掉。

　　「還上什麼戰場，你的血才剛止住，給我躺下。」

　　「燕兒，你知道我不能……」

　　「躺下！」

　　向燕亭的聲音大得連帳外的士兵都聽得一清二楚，大伙都知道這個大夫雖然脾氣陰晴不定，但從來不會如此大聲嚷嚷，將軍的傷勢有多嚴重從這一吼就能聽出大半。

　　他們不會知道，這一聲吼除了李銳的傷勢嚴重之外，還因為向燕亭已不能再平淡地看待他，更別說是他的傷。若是其他病人要如此作死，他絕對不會攔著。

　　但李銳卻置若罔聞，照樣穿上鎧甲拿起長槍向外邁步。

　　當他走過向燕亭身邊時，低聲說了句抱歉。

　　這輕輕兩個字卻重重地砸在心頭，向燕亭握緊拳頭不假辭色地問，「你真要去嗎？」

　　話中飽含譴責之意，李銳仍是義無旋踵，「今日這戰至關緊要。」

　　「別把你自己看得如此重要！」向燕亭已然壓抑不住情緒，聲色俱厲地低吼著，「戰場上就算少了你，這場仗一樣會贏，而你只要踏出這個軍營，不出三里便會死在馬背上。就算你走出這裡，你也一樣什麼都做不到！」

　　「即使如此，我也必……」

　　李銳話未說完，人便向前傾倒，李鋼忙撐住他的身子。

　　「你對將軍做了什麼，燕大夫。」李鐸厲聲詢問。

　　「做一個大夫應該做的事。」向燕亭此話一出，似有一夫當關之勢，在場眾人盡皆啞然。李鋼將李銳抬回床上，向燕亭才續道：「他只是昏睡了，他如果執意要去，沒有人攔得住他。李鐸將軍，戰場上風雲變幻，一向都是由你一手制定策略，只要有你在，這場仗便有六成把握。李鋼將軍勇猛非常，只要由你帶兵在最前線與狼牙兵交戰，定能拔得頭籌。即使沒有李銳，依然能勝得了這場仗。」

　　原以為向燕亭只是隨口說說藉此慰留李銳，沒想到竟能將戰況理解得如此透徹。李鐸與李鋼對視良久後，對著向燕亭抱拳行禮。

　　「將軍就拜託你了。」

　　看著昏睡的李銳，向燕亭凜然道：「我定會讓他重回戰場。」

　　兩位將軍不再多言，轉身離開軍營奔赴戰場。李歆與孫龐見向燕亭出手，也安靜地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離開後，向燕亭深吸一口氣吩咐下去，「讓楊勤過來幫我，安排幾名士兵在外隨時待命，其餘人全部離開，不許打擾。」再度看向李銳，他冷聲警告，「李銳，敢不聽我話，沒跟你算清楚之前，別想死。」

　　晝夜變換，捷報傳回，李鐸領兵回營，向燕亭依然在李銳帳中忙碌。無人知曉李銳情況是否好轉，只見向燕亭不停不歇地忙碌著，同當初照料蔣延那般仔細，甚至更為謹慎。

　　直至三日過後，才允許李鋼他們入內探視。

　　李銳依然沉穩地在床榻上睡著，彷彿一個嬰兒般睡得安詳，身上的血汙已被擦拭乾淨，全然不似一個幾日前還命懸一線之人。

　　「燕大哥，銳師兄怎麼還不醒啊？」李歆趴在床邊直盯著李銳，深怕錯過他醒來的那一刻。

　　向燕亭凝望著癡癡守著李銳的少女，半晌才回應，「他流失太多血，需要補血養氣，等他恢復過來便會醒了。」

　　李鐸在一旁安靜翻著書，注意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略為思索。待李歆守累由李鋼抱回去休息後，李鐸才近前看著依然熟睡的李銳，良久才開口，而且是對著向燕亭說話。

　　「燕大夫覺得李銳如何？」

　　向燕亭對這突如其來的詢問感到疑惑，這些天來不是已經反覆述說幾次李銳的情況，聰明如李鐸怎會有如此一問？他雖不解，仍是回答。

　　「他很好，不日便醒。」

　　「我並非是問他的病況。」說著，李鐸轉而看著向燕亭，「燕大夫待將軍與他人極為不同，難道你沒發覺？」

　　聞言，向燕亭略感疑惑回問，「為何有此一問？」

　　「你看他的眼神，與師妹看他的眼神，很相似。」

　　向燕亭心裡咯噔一聲，驚疑地看著李鐸。

　　李鐸一見他這反應，心下明瞭向燕亭完全沒有意識到此事。李鐸的立場自然是挺自家小師妹，但他也明白李銳也只把她當師妹看待，而李銳待向燕亭也非同一般。

　　「燕大夫已辛苦多日，早點歇息吧。」

　　李鐸離開營帳，徒留向燕亭一人站在原地發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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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將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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