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民間也有傳說,擁有東風對者能呼風喚雨。老衲雖不知如何運用此物,但把其放於手中足可感其妖力,張書生的死與此物必有關係。」
覺正禪師把東風對置於錦盒中,加以保護,既然是張書生臨終前所見的最後一人,他決定與楊堅一行人追查其遭暗殺之事,並留意雪妖的影蹤。
一早起來,楊堅與楊素﹑覺正﹑悟厄﹑拓跋胄﹑青絲和白髮一行七人,分兩輛馬車前往江都。
江湖的勢力由四門平分,四門則分別為東晉司馬氏,南楚項族,西蜀劉家及北周楊門。所謂四門並非如一般武俠小說所載,有門生千萬眾,以強佔兼併以維生計;這裡的四門雖有獨門武功亦門生眾多,但能成為四大門閥因他們皆有特殊之處。以北周楊門為例,除倚重官門勢力,其弟子素以戎馬為樂,故在養馬騎馬乃至馬上功夫亦無人能匹敵。楊門以此特點震懾江湖,令大江南北的鏢局也從風而服,以其為馬首視瞻;東晉司馬氏則以前朝貴族之財經營鹽幫及錢莊生意;南楚項族的弟子好勇鬥狠,諳水性航運,故此,天下漕運事無不受其主理。
所謂「猛虎不及地頭蛇」,遠至南方查案,當須找「地頭蛇」協助,而楊堅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楊門四大鏢局之中的南楊鏢局,因此之故,他早在抵步星塵之際已修書最接近陽渠的江都總舵。
南楊鏢局是一所鏢局,鏢局中最大的當然是總鏢頭。而南楊鏢局的總鏢頭向望襄除了是楊門四大鏢師,亦被武林中人冠以「無鋒鏢師」之名。
他雖不為書生,但外貌卻斯文柔弱,這亦其總鏢頭之名委實不符。「無鋒」的意思是指他為人低調並沒有盡顯「鋒芒」。
更重要的,是江湖人士只知他在一生所押的一百二十次鏢中,只有一次失敗,但卻無人知曉他善用什麼兵器,不過,並這重要的情報竟沒有人想知道,因為傳言中,誰見到他兵器的鋒利,誰便見不到明晨的日。
「無鋒鏢師」雖不如北楊門內堂人士般與楊堅親近,亦不是他的八拜之交,但他倆曾為北周出入戰陣,衝鋒殺敵,故此,楊堅對他甚是信任。
初至江都已是離開陽渠三天後,江都繁榮璀璨,縱是入夜,人們也都夜夜笙歌,與寂靜的陽渠形成強烈的對比。
馬車不停客棧,也不是前往南楊鏢局,而是向江都奢華的結晶—紅樓方向駛去。
紅樓是江都最顯貴,最有氣派的酒家,平時只有官宦或是世家才可一踏其地版。大門前豎有一雙石獅子,兩旁各站著一位迎賓婢女,身穿金蝶穿花大紅雲緞窄裉襖,步進內庭,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及大理石屏風,屏風後的,除放置數張圓桌,牆上皆是雕梁畫棟,典雅得瑰麗堂皇。
這種派場是「無鋒鏢師」特意為楊門門主楊堅洗塵而安排的,雖知其行為查訪張書生之身故,但既親臨江都,向望襄亦不得不一盡地主之誼。
「南楊鏢局向望襄在此恭迎楊門主﹗」馬車甫停下,楊堅已聽到車外之聲。
「望襄,何需多禮?」楊堅先扶著覺正禪師下車,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面上竟露出了微笑,罕見的親切而真摰的微笑,這是重遇闊別多年老朋友的表情。
「這是應份的。」說話者身型中等,其貌不甚特別出眾,不及楊堅英偉,亦不及楊素不羈,但名氣卻半點也不遜色,正是「無鋒鏢師」。
「向兄弟,自平陽一別後,別來無恙嗎?」同是出入戰陣的楊素親切的問候道。
「蒙門主之恩,於此地料理鏢局,只管江湖事,總比衝鋒陷陣安穩一點。」
這是紙醉金迷的繁華江都,這是金雕玉砌的動人紅樓。
「屬下特意為門主安排此宴,張樂除道,而且今晚並不會有人打擾。」向望襄一面引路,一面恭敬的說著。
「紅樓內的裝潢擺設雖是貴氣而富麗,當是無可挑剔。可惜樓底並不高廣,添了一份壓迫感。」楊堅為此於心中暗覺不安。
步至宴席,四周是鋪陳著足整三人身形的粉紅色珊瑚擺設﹑懸著多幅字畫及屹著各式石雕,如大廳中便放著關雲長的雕塑,英偉非凡。
多項的擺設位置明顯是經過別出心裁的安排,有條不紊。只見大廳中不多不少地立著一張圓桌。
「屬下命紅樓東主今晚全場只能供一席酒菜,而且菜色亦是精心挑選的,請門主及諸位上座。」向望襄細心的介紹他一心一意的安排。
當他們坐下時,大廳的四方各列出四個人身穿小二服裝,老少的,肥瘦的,高短的也有,驟眼間可察面前此十八人的外表形貌皆是不同。
其形貌雖是參差,卻有一共通點連繫此十八人,他們也面容枯槁,雙目無神,衣著襤褸,似是招待楊堅,楊素一行人的下人們。
雖然外貌不甚整潔,上菜時他們卻表現得井然有序,一個一個的把手上的圍碟放在桌上。最後桌上合共有十八碟別緻的小菜,色彩多樣而富美感。
「請諸位品嚐紅樓有名的頭盆錦繡圍碟。」言罷,向望襄自袖中伸出強而有力的左手,提著一個木刻的酒葫,看上去有點破舊,手工粗糙,不見貴氣。
但是楊堅卻如痴如醉的看著酒葫。正因這個酒葫見證著楊堅和向望襄的往事。
想當年北周大戰北齊,楊堅受武帝之名領前軍突襲平陽,豈料北齊守軍早已有防備,設下陷阱,待楊堅部隊深入平陽邊城,便把他們團團圍堵,斷其糧水,只剩下三千殘兵。
在平陽之圍的第三天,糧水開始短缺,軍中的士氣一落千丈,將士們的精神萎靡,一蹶不振。
於當晚,楊堅聚集眾將士,向望襄那時正是青年,亦只是軍中的一名騎兵。
「這次被圍,凶多吉少,楊將軍想必令我們明早突圍,那時難免血流成河……」 一名士兵說著。
「我有點想念剛出生的兒子…」另一位士兵接著道。
向望襄一言不發,聽著他們的話,只感到哀愁的氣氛籠罩著他們,這也是死亡的預兆。
楊堅站上大石上,好令諸將士可清晰看到他。令人詫異的是楊堅面上不但沒有半點愁思,反而臉帶微笑。「這幾天,大家辛苦了!」這句話以平穩而有威嚴的聲線說出。「大家知道平陽最有名的是什麼?」
「姑娘!」一名強悍有力的將軍嚷著。
「老六何出此言?」楊堅坐在大石上,彷彿與眾軍士談心似的。
「因為…因為家母是平陽人…」老六回應的聲線亦當才的朗聲大嚷成天壤之別。儘管他的聲浪如何渺細,他身邊的將士都忙著把他的話傳開去,立時引來一陣哄笑。
「哈哈,有趣,那麼令堂可曾告訴你,平陽的『西窗語』乃天下第一好酒?」
「這……倒沒有…」
楊堅言罷立刻高舉終葵劍,內勁一發,砍掉旁邊的一株樹,並在木上削出一角︰「各位,『西窗語』就在前方,相傳其淳香只活現於木上,所以我便召大家來一起砍木雕出木酒葫,待明早咱突出重圍,攻陷平陽之時,盛酒而歡!」
「好!我們一同雕出酒葫,一同分享『西窗語』!」將士們紛紛站起,拔劍,砍木,精神萬分。
場面充滿正能量,與適才的死寂之感相距甚遠。
向望襄依然不發一言,也不拔劍,只靜靜坐著。
楊堅見狀,步近向望襄,問道:「你不愛喝酒?」
向望襄仍然冷靜「愛,將軍,我們會敗嗎?」
面對向望襄鎮定的問題,楊堅的嘴角揚起微笑,在手上把弄著剛雕好的酒葫︰「好小子,果真冷靜,未知你的姓名?」
向望襄淡淡的回應︰「小的姓向名望襄,雖隨楊公多年,卻未立下輝煌戰功,故名字不見經傳。」
「你不相信我們明天將可殺出重圍?」楊堅的雙目像虎般激射出兇光,叫人生畏。
向望襄卻不迥避如斯凌厲的眼神,神態自若道︰「假若楊公並無後著,單憑我們三千軍士,不論咱們如何勇猛,也難有勝算。」
「哈哈,單憑這幾句已可知望襄你分外冷靜,實非池中之物,那麼我告訴你,明日午時,待咱們衝出這邊城,武帝便會突襲平陽,待平陽破後,大軍將與我們夾擊北齊的先鋒,我們的角色只是拖延他們在此地,好讓平陽的守軍空虛。」
「……屬下心存懷疑…罪該當斬…」本來平靜的向望襄聽了楊堅的計劃後,面色立時變得蒼白,心驚膽顫,情知話說多了,活罪難逃。
楊堅把手上的木酒葫遞給向望襄,「明天由你作先鋒,全力衝出邊城,以功抵過,何如?」
「楊公不但不計較,還給予我立功的機會。」向望襄心想,熱淚盈眶,連忙點頭︰「屬下當奮力殺出一條血路!」
「好好保存這酒葫,『西窗語』正等著你!」楊堅豪邁的以玩笑回應向望襄。
「門主,請用酒,這正是屬下訪尋良久的「西窗語」,向望襄一面說,一面把酒從殘舊的木酒葫中酙在楊堅的杯中。
沉醉在回憶中的楊堅只感到無比的溫暖和親切,提杯一飲而盡。
剛打算說話之際,面色一沉,他是驚訝無比的目光望著眼前的向望襄,面上露出錯愕的表情!
在楊堅面色急變的同時,他們的四面八方正飛來密得如雨的暗器,飛來的暗器不是一般的飛蝗石,鐵蒺藜,而是一種形狀奇特的暗器,其飛射之速度確不可與一般暗器相比。
「是九節棺材釘!」恍然大悟的正是楊素,楊門的第二把交椅。「他們的目的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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