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ide the Mirror】 - 映心

映心

Nov 6,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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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面雕空鏤花的黃銅復古鏡子，典雅而高貴。

可是，跟這房子格格不入。

這是間只有四坪的出租房子。長年被太陽照射而變得斑駁的灰白牆身，無數前租客留在家具上、地板上、窗框上的污跡穢痕。

這就是我居住的地方，也好像是我的人生──老舊、殘破、沉悶，一點都不招人喜歡。明明生活捉襟見肘，明明背負著家人的沉重貸款，可我就是著魔般不惜一切，換來這面我配不上的華麗鏡子。

※

我坐在鏡前，用手感受著鏡框冰冷的鏤刻。

今夜月缺，蒼白的月色穿過玻璃窗，無力地灑在鏡面之上。忽然，鏡面被黑霧侵蝕，然後浮現出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依依！？」

鏡中是妳，我一生唯一的朋友。妳身穿當年的初中校裙，就如當年一樣……

『我們要當永遠的好朋友！』入學第一天，妳笑著向我伸出手。

『嗯。』我回握著那伸向我的溫暖。

鏡中的妳在跳舞，一圈又一圈地旋轉。妳家境好、教養好、外表甜美、個性溫柔，就像生來便帶著眾神的眷顧一樣。

跟我，是雲泥之別。

我呆望著鏡中荳蔻年華的妳，那毫無芥蒂的微笑。我好像也笑了，然後慢慢睡著了……

※

半圓之月，銀光再次映照鏡子。

鏡中是大學時代的妳，受盡男女同學愛慕歡迎的高嶺之花。我仍舊是妳最好的朋友，一個妳身邊永遠的灰色影子。

『怎麼一直讓她跟在妳的身邊？一看就知出身不好，也不知她懷著甚麼心思。』

『哈哈哈，依依，妳跟她站在一起，簡直是美女與野獸！』

『若若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別這樣說她。我可要生氣的啊！』

鏡中的妳對著不同的剪影訴說著我倆的友誼，妳是多麼的善良啊！

我不懂得拒絕妳，只是冷眼看著，這段終將傾圮的「友誼」……

※

月滿中天，每個月唯一的一夜。

鏡中的妳笑靨如花，身穿白紗禮服。那夜是盈月，也是妳的郵輪婚宴。

『妳是我最好的朋友，妳要當我的伴娘啊！』

『別擔心，我會為妳準備伴娘裙與首飾，找專人為妳化妝，將妳打扮得漂漂亮亮。』

豪華盛宴，衣香鬢影，我穿著妳為我準備的華服，頂著妳找專人替我畫上的美麗妝容，就這樣站在一旁，見證妳的幸福誓約。

那夜，沒有人再嘲笑我了。因為，人們正仰望明月，哪會察覺地上的暗影。

鏡中的妳突然出現在船舷，迎風而立。夜風揚起妳的頭紗，項上專人打造的鑽飾映著月色綻放出七彩光芒，狠狠地扎進我的雙眼。

妳臉上滿盈的笑意，瞬間被錯愕、驚懼所取代，猛然往後倒去，瞬間便為漆黑的海濤所吞噬。

我記得，那刻是我自初中以後，唯一一次對妳展露出發自內心的真實微笑……

※

「今晨某大廈單位發現一具死了近一個月的女性屍體，屍體被發現時呈詭異的姿勢趴伏在一面鏡子上。該面鏡子已證實是約半個月前拍賣會拍賣之物──『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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