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像被指頭捻熄的煙蒂,不再復燃。眼見大廈回復原狀,我退後回到屋中。我瞥了瞥時鐘,時針筆直指向數字六。維城的時鐘只有時針,古董店的舊式時鐘不只有一支針,而是有三支,較為珍貴的還能夠擺動,但我們已經不太能理解擺動的幅度、針與針之間的交疊與迴避。爸媽應該會看得懂吧?
新式時鐘一個小時擺動一次,同時會發出提示聲。也就是說,一天二十四小時,時鐘會響二十四次,到達下一個小時後,時針便會立即跳轉,不會卡在兩個數字的中間,這是與舊式時鐘不同的地方。估摸時間在這裡算是件麻煩事,連帶著一切與時間有關的約會、約見也變得麻煩起來。
排除家,維城人一天傾向逗留在不超過一個地方。要從不同的地方轉移,需要顧及太多時間了──交通工具是快到達,還是已經駛走了?對方已到了約定地點,還是尚在趕路?時間介線的模糊,是等還是不等,我現在是早到還是遲到,漫長的等待會否只是一場空,種種問題讓人不禁有一些惶恐。
印象中,曾經有提出回歸舊式時鐘的聲音出現過,但很快政府便開記者會拒絕提案。具體理由為何,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書本上記錄政府的說法是,看似無傷大雅的時鐘制式,實與維城治安式息息相關。雖然不是太明白箇中道理,但總統的話,政府的決定,絕對是正確無誤的。不懂政治的我們未能完全理解,也是理所當然。我們只需要相信。
其實新式時鐘也不怎麼影響生活,生於如此時制的我們,已習慣了在心內估算時間。只是我們極為依賴鐘聲的提醒,否則難以掌握時間的流動。譬如現在,平時爸媽會在時針指向數字七,響起鐘聲不久回到家中。而我想是過於專注在剛才的火光,沒有留意到時鐘提示聲,我不知道時針是在什麼時候指向數字六的,也就無法判斷時針將會在什麼時候移去數字七。無法估算爸媽何時回來的我,亦難以估算準備晚餐的最佳時段。我望著窗邊的天空,好吧,姑且當作指針快要指向數字七吧。
打開雪櫃,第三格裝的是晚餐營養罐。點指兵兵點著誰人做大兵!我隨手抓起了深紫色的罐子,烹飪方法與早餐的純白罐子,亦即W287無異,只是要將過程重複三次。轉眼間,營養粉便成了三杯帶有粒狀的紫色液體。我看今天的晚餐自帶顆粒,口感已經很不錯,便不再拿額外的調味小食袋子了。
我將三杯帶有粒狀的紫色液體安置在保溫櫃裡,新鮮的營養食品味道會較濃,液體裡的顆粒亦較為接近固體,從孔洞流進去咽喉時,顆粒感更為明顯清晰。所以,在完成烹煮後立即享用,能夠感受最佳的口感。
若不是我錯失了時針指向數字六的最佳時機,我就不會讓爸媽和自己吃這些在保溫櫃裡的營養晚餐了。我抿了抿唇,走出廚房,坐在了餐桌前,等待爸媽回來。
偵察到屋內光線稍暗的智能家居系統,自動將燈打開,溫韾和暖的黃光環抱著屋裡的每個角落。我盯著時針筆直地指向數字六,永遠的紋絲不動,什麼時候才會移到數字七?心裡仍然掂記著待在保溫櫃的晚餐,擔心口感不佳的同時,肚子咕咕響起。我揉了揉肚子,可真會挑時間。
我望了望門口,又將視線放在在時鐘。我有一剎懷疑到底時鐘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但理論上,維城為每一戶備人家配備的家居除了刻意破壞外,很少有什麼損壞。
一支時針,一個鐘面,像一個有缺憾的Pie chart。時間凝固,Pie chart裡裝著的不是餅而是π,也許當數學家或超級電腦算出圓周率的盡頭時,這支時針就會移動了吧。
時針將指向數字七,而我不知會是何時。
一些想法:
竟然隔了一個多月才更新,我為我的拖延症感到內疚。故事不應求完美,而應求完成。我會加油更新,繼續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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