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忍耐不住咕咕作叫,我低頭撫了撫還未進食已經略為渾圓的肚皮,實在沒辦法再繼續我那垂涎外星男友的白日夢,只好忍痛下床。要知道,世上可沒什麼比豐富的早餐、神清氣爽的早晨更為重要。
赤腳踩在鋼鐵地板上,冷得一個激靈,我不自覺地掂起腳尖,快步離開房間,看起來就像作賊心虛、鬼鬼崇崇的小偷。維城已經很多年沒有小偷了,感謝總統,感謝政府。疫情最嚴重時,市民連三餐溫飽也難以保障,多個地方不約而同出現俗稱「爆格」的爆竊案。現在可沒有這種問題了。
一來,公屋改造計劃規定住屋使用高級建築材料,鋼鐵等用料則是為了加強住處的安全性,隨著年月增長,無論是人為抑或是自然災害,亦無損我們偉大的政府所改造的新公屋;二來,維城現在人人幸福快樂,何止三餐溫飽,幾乎每個家庭已達至小康之家,自然不需要淪為小偷了;三來,維城對於窮苦人家的福利甚多,只要是維城人,每個人也能生活於此,不需要擔心食物短缺、沒有住處的問題。感謝總統,感謝政府。
好了,再說這些人人都知道的常識,我就真的無法三餐溫飽了。
打開雪櫃,一罐罐手心大的營養食品五顏六色地整齊排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這些都是政府今個月初分配給我們家的食物,一罐為家庭三餐份量(以防你們不清楚,家庭份量是指六人份量,即一罐合共有十八份餐菜),已足夠我和爸媽足不出戶地吃上一個星期。如果我們把這些罐子都吃光了,就在今個月的十五號把空罐子拿去政府部門回收,屆時會有專人給我們同樣味道的營養罐頭。我們家基本上也不需要在十五號去領取第二輪供給,家裡沒有大胃王。
今天該吃什麼味道好呢?點指兵兵點著誰人做大兵!(學校教的小遊戲,老師說做選擇時,就可以用這個方法。從隨意一個物體開始數,每說一個字就指下一個物體,不論方向,只要順次序即可,說到最後一個字,即「兵」,便停下來,那時指著的物體便是所選之物了。我常常使用這個方法,免去思考的煩惱。)
太好了,我挑了純白色那罐,正好是我最喜歡的味道!我單手抱著罐子,快步走向廚房。我一手從水龍頭裝一碗熱水,一手揭起了蓋子,熟練地從罐子裡勺了三勺食粉,添進已有一半熱水的碗裡。拿起湯匙順時針攪拌五下,如此便會有濃濃的牛奶燕麥的味道(媽媽曾告訴我這種味道以前喚作牛奶燕麥)。我望向櫥櫃,點指兵兵點著誰人做大兵!接著我在櫥櫃裡捏了一個粉紅色的迷你袋子,撕開,往杯子裡灑了兩灑。
淺粉紅夾雜深粉紅的顆粒活潑地、一個接一個地跳進熱牛奶裡,猛地發脹,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統統在扭曲蠕動時由比指甲還細的小顆粒長成最少有6.5厘米的倒卵形厚實果子。深紅色的看起來像是一顆迷你心臟,淺粉紅色的則讓我聯想起身穿連衣裙含羞答答的小女孩。這種果子的名字是S175(純白色那罐營養液是W287),這些名字也就是食物的編號,可以從食品名冊裡查找得到。
媽媽說以前維城管這種果子做士多啤梨,只是吃法有些不同,例如她兒時家人會買一盒士多啤梨回家,要先用水清洗,吃的時候又要摘葉子,害怕果子酸的還要沾點一種我忘了叫什麼名字的又甜又稠的白色液體。我認為,政府研發的S175沒有葉子,在果肉上也沒有媽媽所說的黑籽,泡一泡水便可立即享用,而且每一顆的甜度也是一樣,不怕當中會有酸果子,方便得多,又美味得多。只是媽媽對我這個想法好像不太認同,同時叮囑我千萬別在外頭提起「士多啤梨」(「牛奶燕麥」也是),在家裡說說就無所謂。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反正這就是我今天方便、美味、豐富,不需要思考便能選出的第一餐,W287拼S175,又名士多啤梨牛奶燕麥。
我心滿意足地捧著一碗W287拼S175,又名士多啤梨牛奶燕麥,接著在餐具櫃裡拿起我的輸液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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