搵唔到Exit嘅23層大廈 - 第90話：《你係一個好特別既人》

第90話：《你係一個好特別既人》

Jan 17,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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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地係咪一直等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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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一愣，抬頭凝望著女孩，卻保持沉默，因為不懂回應。手錶顯示著8:01的時間，升降機已經離開良久，還是沒有來到9樓。

中途，大廈內間斷的火警鐘聲，顯示升降機應該還在其他的樓層。阿毛，會否還在升降機內呢，抑或逃往了其他樓層，抑或已經喪生呢……我們唯有相信升降機會來到這一層，因為此刻筋疲力竭的我們已經無力往其他樓層再次搬弄如此沉重的東西……

9樓升降機大堂內，光線尚算充足，窗外傳來隱隱約約的噴氣聲，白霧依舊濃罩大堂。腐爛的屍體堆疊在一旁，我們的位置則遠離屍體，在升降機口的旁邊。此刻，兩個本來甚少傾談的男女獨處一室，等待著魔鬼的再臨，卻沒有交流的意欲，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等待的時間，短則一分鐘，長則一個小時也說不定。不過，我跟Ashley的交流，僅僅限於逃生策略方面……過往的一些詭異遭遇難免使我對她忌諱三分……

「你……你飲唔飲……」

「吓？」

我接過了Ashley遞過來的五百毫升瑞士Naïve牌雪山礦泉水，她自己也打開了一支，向小嘴灌。那是剛才在冰箱裏端出的飲品之一，其餘大部份也是什麼紅酒什麼伏特加……

口渴到極點的我當然無法抗拒當前的誘惑，扭開了膠樽瓶便大口大口的喝起來……此刻的水甘甜無比。

我倆靠著升降機旁的牆壁挨下，兩人相距半米左右……因為我不敢靠得太近。

難得的寂靜，難得的歇息，顯得極不真實，一個同伴此刻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們還可以安坐升降機口前休息……當下的我被愧疚纏繞。

我抬頭，盯著坐在我旁邊穿著濕透的黃色連身睡衣裙、舉起雙手的Ashley，這時候她正嘗試撕下額頭上的膠布……

「唔好，小心……」

「吓？哇──」

我把礦泉水往Ashley的臉上的膠布倒了一點點：「我驚你撕膠布會唔小心整傷自己……用水整濕一下會好D……」

Ashley先是訝異，似乎一時不習慣我的關切。事實上，我只是無法忍受自己一直目睹同伴的犧牲，不忍再重蹈覆轍而已……

Ashley把頭挨在褪色的牆壁上，我則弄濕了她的兩塊膠布，然後始小心地徐徐撕下額頭的膠布。我一邊撕，Ashley一邊皺著眉頭……終於，女孩額頭的濕水膠布被整塊撕下了，那傷口……

我愣住了。

那是一條大概四公分長的血痕，膠布也只是僅僅能夠掩蓋。血痕早已經結焦，但看起來傷口挺深的……

「點解會有呢個傷口……」我好奇地問道，之前竟然沒有注意這個問題，因為我還以為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

Ashley沒有回答，咬著下唇，凝視著對面的牆壁，發著呆。

我沒有再問下去，又緩緩地開始撕下她臉蛋上的膠布。

火警鐘聲成為噴氣聲以外的唯一奏樂，就如東九龍的住客習慣飛機聲一樣，我們因聽到火警鐘聲而感到安寧……真諷刺……

我終於把兩塊膠布撕下，Ashley臉蛋的傷口跟額頭的傷痕差不多，看上去像是嚴重的傷口，可能在受傷的時候趟出過很多血……那像是利器割下的傷口……究竟Ashley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眼見少女並無意欲回答，我把膠布隨意亂丟，又提起了剩下一半礦泉水的水瓶……這女孩真奇怪。

Ashley別過臉，凝望著通風窗的光線之處，逃避著我的視線。

「其實我識5樓果兩個女仔……」

本來陷於困惑之海的我轉頭注視著她。

「家姐叫做Janet，阿妹叫做Capricorn……Janet係唔會傷害阿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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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著Ashley動人的臉孔，撕下膠布後的Ashley，臉蛋美到了極點，加上她穿著那濕透的黃色睡衣把身材完美畢露……

「Janet係一個好愛妹妹既好家姐，佢地兩個相親相愛到好似雙胞胎咁，又點會殘忍用槍殺害Capricorn？」

我忍不住瞄了她的雪白大腿兩三次……又再次看到了……

Ashley沒有注意到我那尷尬的視線：「係因為妒忌。」

Janet與Capricorn從小到大都是一起生活、形影不離的姊妹。Janet小時候性格開朗爽直，Capricorn則害羞得多，有點不懂世事的樣子，經常闖出禍，然而愛護至親的Janet每一次都會挺身而出，為Capricorn遮風擋雨。兩人樣貌討好，街坊們總愛稱讚她倆為漂亮的小花。

然而，白雲蒼狗，幸福有開始必有盡頭。Janet不知緣故地在中一患上暴食症，曾經看過醫生，最終放棄收場，跟妹妹一起做的日常護膚也置之不理。最後，本來一個健康標緻的小姑娘，成為了一個不修邊幅、滿臉暗瘡的癡肥女生，終日獨留家中，只因她沒有勇氣面對外面異樣的目光……

尤其是，當別人聽見她是Capricorn的親姊。

「咩話？距地兩個……唔似樣喎。」

「唔緊要啊，姐姐對人有禮，姊妹各有優點哈哈。」

一句句客氣說話背後潛藏著嘲弄的諷刺。

天意弄人，Capricorn並沒有像姊姊一樣患上暴食症，健康成長。今年22歲的她，玲瓏的身材，潔淨的面孔。Capricorn不善待人禮儀，經常禍從口出，然而因為外表討好，經常被親戚及男女性友人稱讚，說錯話也成為了「可愛的失誤」。她的社交圈子亦很廣，經常有很多男孩嘗試接近她，得到她的青睞。相反地，儘管Janet為人友善，有情有義，溫柔體貼，卻因為身材的缺憾，一直被別人忽略，從來沒有相熟的朋友。

至為致命的導火線，在於Capricorn甚至無意中搶走了Janet暗戀的男孩。過往Janet一直努力追求，努力博取男孩的喜愛，男孩卻一直對於Janet態度冷淡。前年，Capricorn跟Janet偷偷戀上多年的一個鄰居在一起了。

為何這個社會那樣的不公？為何自己永遠比不起妹妹？

妒忌心洶湧而生……然而，Janet一直將之抑壓在心裏，因為Janet是無辜的，一切只是源於自己的不幸……長大後，Janet依舊對待Capricorn關懷備至，即使心有餘悸亦盡量藏起，當一個完美的姊姊。

「失常只不過係你唔習慣背後隱藏既事實……」Ashley口中呢喃著。她好幾次說過這句話了。

「咁即係你意思係，Janet殺Capricorn係因為失常，引發妒忌？」我凝視著Ashley。

「或者係……」Ashley靠在牆邊，離我只有半米遠。

「呢棟大廈既遊戲規則，根本係將人內心深處抑壓住既恐懼赤裸裸呈現出嚟。」Ashley聲音淡然，「每個人表面只係一個虛偽既軀殼。人為咗迎合別人，嘗試隱藏自己既過去。稱之為失常既事情，只係長期匿藏係意識既深處。」

Ashley驀然說出的話不禁把我扯進了過去的回憶……

或許Kenneth表面是個聽話、順攤的男孩，背後卻一直潛藏著叛逆的性格，只是他一直加以抑壓，於是失常後他便露出了叛逆的真本性……

或許Mktor貌似一個樂於領導眾人的角色，然而心底裏總認為別人在利用他的才能得到好處，失常後口中滿是對世間自私自利的痛恨。

或許Janet生活上對妹妹愛護有加，潛意識中卻一直埋藏妒忌的根源，失常後便無法隱藏對妹妹的嫉恨……

或許……每個人心目中也有陰暗的一面，只是你不願去承認。詭異之處不在大廈，在每一個你與我。我們正面對的恐懼之物，倒頭來是真正的別人與自己。

兩人再度陷入半分鐘的靜默。

「Ashley……」

「嗯？」Ashley盯著我。

「其實……」我終究鼓起勇氣，「其實你屋企個毛毛公仔到底係邊度嚟……」

「毛毛毛？」Ashley睜大眼睛，溫柔的凝視著我，「毛毛公仔好得意架，我好鍾意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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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係點樣將隻公仔係窗外攞入屋……」我坦然說出了久藏心中的疑問。

她先是傻眼，似乎感到了接著懷著天真少女情懷的憨笑：「我係冒險樂園用三十蚊夾翻嚟架，邊度係窗外攞翻嚟？」

當時我看見那毛毛公仔時，Ashley也是這樣回應的。她的語氣絲毫不像是撒謊……我陷入無盡的迷思當中。

「咁……你爸爸呢？」

「我爸爸？嗯……」Ashley擺出一副不欲詳談的模樣，「我都唔知……我地有機會，可以去22樓搵下佢既……」

Ashley果真有古怪……

「佢唔係你爸爸咩，點解你唔關心佢──」

「阿騰……」Ashley掩著臉，聲線薄弱得惹人可憐，「我好攰，不如我地唔好講呢D事情先……」

談及親人有什麼不方便的……在這棟大廈裏，不是更應該擔心親人的安危嗎，果真怪異到了極點……

不過，我還是識趣地擱置了這個疑問……

「介唔介意話我知，你上次話我『食言』係做咩事……」

「嗯？」Ashley雙手放下，「邊次……」

「琴晚我地係後樓梯同凌哥搏鬥，你推開咗我，然後話我食言……」

Ashley先是一愣，接著皺起眉頭：「我好似冇講喎……」

「吓？」我感到一陣悚然，「你肯定？」

Ashley真摯地盯著我好一會兒，接著失聲笑著：「冇啊，如果有可能你聽錯啦。」

我不會聽錯，我很記得她說過的……若果Ashley真的沒有說過，那麼當時候跟我說話的人是誰……

「Tor jai係一個好特別既人。」Ashley驀然扯開了話題，「一個情感豐富既人。」

「點解咁講？」我感到一頭霧水，話題轉移得太快了……

「佢只係唔習慣做一個情緒氾濫既人，然而呢個係佢本來既性格。」

Ashley的話使我寒意漸生。我認識了Mktor數年，然而卻對他的性格並沒有充分的了解；Ashley才與Mktor認識了一會兒，她憑什麼斷定Mktor的背景？

除非Mktor告訴了她……不會。Mktor提醒過我要小心這個女孩，而且一向謹慎的他又怎會將自己的事情隨意告訴一個陌生而且神秘的女生？

「唔洗咁驚，我只係習慣觀察。」Ashley洞悉了我的訝異。

「……觀察？」

女孩抬起頭來凝視我，沒有膠布的臉蛋更為迷人：「阿騰，你係一個好特別既人。」

「你點……點觀察？」

「阿騰，」Ashley沒有收起那甜絲絲的酒窩，「有D事情唔需要觀察。」

升降機金屬門內的齒輪聲，送走了我的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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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話：《你係一個好特別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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