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內心其實有些懊悔。
方才在森林外面見到神祕少女身影後的他,什麼都沒多想,就帶著少許物資跟輔助行走的工具離開了白色遺址,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僅數分鐘、長達數小時,一路上濃霧瀰漫,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走向,連同時間感也一併被剝奪,更別說要追上那如同曇花一現的身姿。這裡的霧氣遠比方才想像中的還要濕潤,大氣幾乎要迫使肺部缺氧窒息,行走的速率與體力隨著時間遞減,最終只能無力地靠在一棵樹下喘著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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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在想什麼......幹嘛要追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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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時不太明白自己是憑著什麼才而衍生出勇氣促使他行動,好好地待在那邊尋找遺失的記憶不是更好?即使現在想破頭也沒有任何用處,唯一理解的是自己似乎再度陷入了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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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並沒有如他所想得那樣悲觀,當他準備闔眼、任由上天來收取性命之時,濃霧漸漸地散去,呼吸也隨之暢然,乾燥又清晰的氧氣湧入胸腔,彷彿灌輸了數不盡的能量傳遍全身,生命跡象獲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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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緩緩地眨眼,微微晨光再度從樹蔭下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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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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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自己真的花了整個晚上去追尋一位不確定是否真實存在的身影,甚至差點丟了小命。雖然脫離了存活危機,多少是有感嘆道自己相當幸運,但不知為何內心中更有股失落感湧出。而他並沒有花時間去思考這種事情,視線順著水平方向望過去,穿越無數植被的遮掩下,隱約能見到佇立於前方的白色大理石......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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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綠色藤蔓覆蓋的白色材質正是前幾日落腳休息的建物表面,僅是透露出一小角都讓人類欣喜若狂,他想著,即使沒有追上目標也罷,只要能回到原本的地方,自己至少還有辦法自力更生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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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一份期待卻是換來更大的疑惑,越是靠近森林邊界,內心的遲疑更是強烈,直到完全踏出森林後才發現......是一座白色西洋城堡靜靜地坐落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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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白色西洋古堡的建設風格看似是從中古世紀就遺留至此,實際時間無法判定,外牆的雕飾殘缺不堪、斷垣殘壁,不敵時間流逝而衰敗的先年遺址,風化程度與記憶中的大理石遺址相比豪不遜色,而自己遠遠看見的白色大理石也只不過是外圍設有的白色雕塑底基,因長年未受保養也難免被綠色植物所攀附的命運,整座城堡的領域就像是一座慘白的鬼城,令人感到寒顫。城堡方圓數米內雜草叢生,高度觸及膝前,除了建築物旁側有一棵特別顯眼的巨木與房同高外,基本上就沒有其他植物阻礙於兩者之間。
他收起略為失望的神情,安慰自己應慶幸並非晚上才發現此地,不然還沒開始探索,自己可能先被四周傳來的窸窣碎聲嚇到魂飛魄散也不定。慢慢地走往白色城堡,略過與樹林邊界相切的兩座不明白色雕塑,目的地是遠處那扇古老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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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界線與大門的距離約有數米,越靠近越能發現這座城堡的規模應該比想像中還要大上不少,說一次能容下數十人參與舞會共襄盛舉也再合理不過。但現場並非那種理想般的美好,反而安靜至令人窒息的死寂使他猶然多次,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走到大門口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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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傳統印象的城堡、古堡皆是作為一城之主或權貴族群所居,為防外患入侵,理應在建築物四周會設有圍牆守住外界,然而這裡卻並沒有類似的建設跡象,卻是被樹叢林木所淹沒於大自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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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讓他多少感到有些奇怪,難道這棟古堡先前的主人並不看重整體安危?又或者是擁有其他方式守護著這塊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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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這麼多也跟自己無關,現在的他只想確認這扇門後面到底是否存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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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自己的身高是普通的青少年,那麼這扇門大概有兩倍自己的身高,木門框為金屬製品,用以來保護整體的穩固,塗上的白漆因歲月略顯斑駁,再加上多年失修的關係,整棟原本應該潔淨亮白的建築物顯得相當昏暗,即使周圍樹木不像森林般茂密,但攀附其上的綠色植物也深深地打擊它該有的莊重感。
人類看著木門上的鐵製門環猶豫不決,有些擔心這樣敲下去會不會引來什麼樣的危險生物,又或者是屋內其實藏有機關,只要選擇錯誤的決定,即有可能把自己推向無盡深淵。他嚥了嚥口水,手漸漸地移動到環狀門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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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響亮的碰撞聲打破了這附近的安寧,叢內的窸窣聲頓時乍然無聲,他屏氣凝神地張望四周,提高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來探索的環境。
他知道,這樣子做的話勢必需要承擔相對應的後果,但自己有傷在身,若不在此放手一搏,也將迎來餓死在迷霧森林中的未來。等待數秒、又數分鐘,四周又恢復了那死沉寧靜,這時他才多少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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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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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慶幸並沒有先前預想中的風險發生,但仍對此流露出些許嘆息......果然,要活下去的話還是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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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這棟城堡沒有人後,他推了推城門,想試著從大門進入,找些有用的物資或今晚落腳的地方,然而這扇木門卻是絲毫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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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識到自己或許是開門方式有誤,改用外拉的方式施力,但城門依然聞風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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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麼會?啊......』此時的他才把注意力放回真正的現實,方才都憑著身體的本能進行移動,一股腦地在思考這路上將會碰到的任何危險或生物,完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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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傷勢仍未完全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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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外傷看似都慢慢癒合,但體內到底是什麼狀況他無從得知。如果要講自己是神經過於大條,連有沒有傷都不清楚,那倒也不是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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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記憶再怎麼模糊不清,他還是知道自己曾經被樹幹壓傷,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外傷癒合的速度很快,連任何肌肉痠痛、發炎灼熱感都沒有發生,相當神奇。或許是因為那名少女做了些甚麼,自己才能撐到今日,而過於平靜的日子讓他完全忘記注意到自身的氣力並沒有完全恢復,連方才被霧氣迷惑的那段期間都必須多次休憩,才能繼續前進。
現在的他終於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完全是由意志力在支撐著,多日僅用樹果、河水果腹,缺少肉類及澱粉的營養補充,也難怪沒有任何力氣打開大門,更不用說從有意識以來,一腿走起路來是一跛一跛的,基本的施力點都無法站穩,無法進入城堡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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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有無力地靠在大門前休息,不知不覺地就在這邊昏睡了過去,直到一股冰冷的感覺從鼻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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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糟糕!快要下雨了?」他緩緩地睜開雙眼,下意識地抹去鼻尖上的水滴,抬頭仰望被烏雲所遮掩的晚霞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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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會睡在這裡呢?連天都快要暗下來了!』他在內心驚嘆著自己的愚蠢,並爬起身往左手側前進,試圖找找有沒有後門或能夠遮蔽的地方。然而事實並未如他所願,當他經過轉角、掠過巨木後,眼前所見到的不過是一片空地,除了距離幾米外的森林入口及通往山上的泥巴路以外,就連城堡牆面上都沒有任何一扇窗。他不死心,繼續擠出剩下的力氣走到另外一側,仍見到一樣的景象,沒有額外建設,沒有屋簷,沒有對外窗,完全找不到能夠短暫避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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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雖然剛剛有想過是不是可以拿石頭砸破大門兩側僅有的玻璃窗,即使有違自己的道德倫理,但他還真的思考了一陣子,最後否決了這想法,然而現在,雷鳴巨響逐漸接近自己的正上方,雨滴落下的頻率也急速增高,更扯的是連風都開始增強!
儘管行動步履蹣跚難以前進,甚至內心多麼地恐懼,但只要有活下去的可能性在,就算下一秒真的會發生甚麼事情,他都願意去面對。
最後他終於妥協自己內心最為初始的生存慾望,拾起落在白色雕塑旁的大塊碎石慢慢地搬往靠近山路入口的右側,直到大門旁的玻璃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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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藤蔓仍然攀附於牆面四周,卻巧妙地迴避窗戶設立的範圍,之所以會選這扇窗也是如此原因,只要一顆大石頭就有機會將其擊碎,並順利進入城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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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力地捧著大石,為了閃避等會兒可能飛濺的玻璃碎片向後倒退幾步,不穩的雙腳緊踩地面,趾間夾住那些雜草以提高身體摩擦力,身體略為半蹲用來作為推進石頭飛越過去的助力,「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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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大吐一口氣,正準備好利用手上這塊石頭仍出自己生存下去的道路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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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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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手了。石塊無預警地從他雙手中脫落,那扇窗仍好好地位在原處,但人類的表情卻是顯露出相當驚恐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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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半蹲的身子剎然豎起,毛骨悚然的疙瘩由背而生,脊椎中間傳來一股被異物頂住的觸感,而一道聽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孩用非常嚴厲、如是將其碎屍萬段的怒聲吼道,「你是人類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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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轉為黑夜,失去月光的森林深處只剩一片漆黑,連同白色古堡都埋沒於大自然的景觀之中,雷聲隆隆、如豆大的雨點逐漸加速落下,而在這即將迎來風雨的夜晚,卻有兩個身影正在古堡前的窗旁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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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異物的脅迫讓人類動彈不得,靜站在原處。雖然很想轉頭看看對方的身分,但礙於生命安全只能放棄這危險念頭。由於環境太過於黑暗且雨滴濕潤了玻璃,朦朧所見的映照根本看不出窗上倒影,為了活命,無論對方是何種存在,人類還是決定先乖乖地回應對方的問題,「我只是路過......」
「騙人!你剛剛是想砸窗闖進去吧!不准進入我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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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城堡還有人住?!而且是這麼年輕的男孩子?』人類內心略顯驚訝,但並沒有表現地相當明顯,而是繼續回應道,「你誤會了,因為快要下雨找不到地方躲,所以我...」
異物的觸感漸漸轉成尖刺的冰冷,人類舉起雙手作勢投降,希望對方能夠理解自己沒有惡意,相信他確實是位迷途之人,並放下手上的武器,而對方似乎並不是很相信,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一股伴隨怒火的殺意從背後傳來。
「不管你的理由是甚麼,只要是人類,都不應該來到這裡!」男孩的聲音依舊嚴厲,那把尖銳物品仍頂在相同的位置,沒有離開也沒有刺入,就只是個威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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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那你.....就殺了我吧。」人類淡淡地回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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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男孩似乎沒有料到這人類會突然蹦出這種話,作為威脅的利器頓時些微褪去一點距離!
當一條生命面對生死關頭時,總會能展現出非凡的求生意志,而人類再次實踐了這句話的意思。
他注意到這男孩雖然遏止自己的任何動作也懷疑他的動機,但遲遲未對自己痛下殺手結束對話,而是像在等待自己給出離開的承諾。他抓住了這靈光一現,答出意料之外的回應,趁著那男孩鬆手的片刻,隨即轉身拍開對方手上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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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哇!你幹什......」「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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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地太快,男孩手上的匕首硬生生地被拍落,同時承受人類襲來的重壓!雙方被彼此的舉動紛紛亂了方寸,扭打在一團。無視天空降下越來越大的雨水,兩人從窗戶旁打滾到正門前方,一邊拉著對方的衣服,一邊試著予以重拳,最終都是為了將自己與對方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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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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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打鬥的過程中,男孩似乎掌握住了有利的情況,仰躺在地的他奮力往人類腹部重重踢去,後者因承受不住突襲而往後翻滾了兩圈,撞上木門癱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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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男孩的身影仍然呈現全黑,人類即使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也想看清楚對方的面容,雖然天色太黑無法看清,但總是覺得輪廓有些奇怪。可惜他並沒有其他思緒想這些,劇烈疼痛的反衝很快地傳至大腦,使他痛苦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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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則是慢慢地走往旁側,拾起匕首收回腰際,並走回人類眼前說道,「無論你怎麼說,我也不能再讓人類涉入我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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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電閃雷鳴再次響起,除了更為劇烈的雷聲之外,還帶來更明亮的白光,即使閃現亮光發生在剎那間,也便足已讓人類看見對方的真正面目.....那名男孩,是一位黑色皮毛的犬族獸人。
他的身高比自己略矮一顆頭左右,一對垂耳及尾巴末端皆呈現些許黃色漸層,稚嫩臉龐卻顯露出無比冷淡的面容,同為黃色的眉間緊皺著,淡藍色的雙眸摻和著些許白光,凝視的目光彷彿在說他早已體驗過這種情況無數次般地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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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走不出去,我就如你所願,幫你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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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男孩一手伸出利爪緩緩靠近人類,講述著他自認為能說服兩人的理由,作勢揮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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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在他失去意識以前,突然出現的女孩聲音頓時讓他心頭一震,雖然想爬起來查看對方是否自己所想的人,但身體並沒有剩餘的力氣起身,只能任由彷彿被抽乾靈魂般的身體昏了過去,而最後的記憶則是停留在那犬男孩臉上的哀愁與他那被水分浸潤的眼眶。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uhCAmTrn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