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閣樓高三十二層，兩梯八伙。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HZCeaxDH
太古城凌霄閣的單位向來都十分搶手，特別是高層。那天，地產經紀帶我覆看這個單位後，我便把它買下了。我是自從 2015 年 9 月18 日凌霄閣大火後，第一個買下並入住這個32 樓的A 室，三房兩廳，2,210 呎豪華單位的。我一直很喜歡太古城這個大型屋苑，它交通方便，升值潛力高，抗跌能力又強，根本不用經紀推銷，我便決定買下了這個單位。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UiWyeXxP
我買下了這個單位的主要原因，除了它坐北向南背山面海了財兩旺風水極佳的超六星級外，它比市場價格平了兩成有多，又有高檔裝修，而且可以隨時交吉。我錢很多，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麽，我買這個單位，是因為它平，比市場價格平了兩成有多。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jWYnoJ8N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我視力頂好，丁點兒的近視或散光都沒有。那年我27 歲，滿心歡喜入住這裡的第一天，只用了半日時間，我便將新買回來的傢俬和電器，放置得整整齊齊妥妥當當。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PzcpmNAun
當晚我約了三位朋友到來，開枱打麻將。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4ctNopBid
起初，我的手風很順，即使上家誅我，我也能隨手摸來我想要的牌，甚至五個小時內我糊了兩次十三么。 朋友 Diana Fa 問我，為何我的右手時常都在我右眼的右前方撥動？ 我說可能我種了幾盆室內小植物，有蚊仔在我的右邊飛過。 Joseph Ma 却說我家裡几明窗淨，非常清潔，莫說蚊仔，連蚊茲也不見有半隻飛過。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mKmKnsU5
那晚起，我知道我右邊的眼睛出了問題，我從小到大視力良好，晶瑩雪亮，百步穿楊，為什麼我的右眼會突然這樣。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mNqJOtgmX
我知道我患上了飛蚊症。我上網查過，我見到我眼球內有陰影物體漂浮，隨著我眼球的轉動而移動，如同蚊子在我眼前飛舞，有時是點狀，有時是線狀，有時是條狀，有時是網狀，有時是雲狀，有時更是數個或全部一起出現的情況，這就是飛蚊症。網上的資料說，年紀大的人、很深近視的人、有糖尿病的人，才會容易有飛蚊症，我才27 歲，身體徤康，右眼睛又沒有近視，我為何會有飛蚊症！？ 網上的資料又說，飛蚊症並不影響正常的視覺機能，有些藥水或藥物或者可以減少飛蚊症狀，我每個月都找眼科醫生做眼底檢查，隔天都去問他有無特效良藥。但是，飛蚊症對我的困擾一直沒有絲毫減却？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zLy4jVxC
飛蚊阻礙我清晰的視線越來越厲害，我情緒極之低落。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0masF5hkO
飛蚊的數量每天都在增加，飛蚊的形狀每天都在變化。兩個月後，飛蚊的數量和形狀好像逐漸穩定了下來，但我情緒更加低落，甚至極度驚慌，因為，我好像見到一個人的臉龐。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1491U14T
是的，我的右眼，見到一個面孔。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3Z77liQoh
有一個人的面孔，在我的右眼球內由無數點飛蚊聚積成形。起初，模模糊糊迷迷惘惘，很快，那面孔便實實在在清清楚楚的，在我眼球內左右移動，上下飄游。我見到那是個男子的面孔，樣貌瘦削，年紀與我相若，我甚至見到，他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六十年代非常流行十分惹人注目的粗框眼鏡。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HDMRi7Au
我怕見人不敢出街，心裡非常恐慌。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j43zyfOJ
我雖然心裡不安，但也不忘拿起紙筆，把那個出現在我眼球內的面孔畫了下來，那個面孔有些面善，但肯定我並不認識。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A9yKz9E3u
那個面孔的樣子在我的眼球內越來越清楚，而且還有表情。最奇怪的是，面孔成形之後，眼內千百點的飛蚊却逐漸消失，最後，就只剩下那個樣貌瘦削架着粗框眼鏡的男子面孔，在我的眼球內飄游，再沒有飛蚊的阻礙。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hxXPAtre
我因此懷疑，我患的並不是飛蚊症狀，而是奇幻妄想。我右眼見到鬼，鬼的表情更在不斷變化，不斷變化的表情，總離不開一個怨恨的模樣。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RbID6GH3
六個月後，我實在無法再忍受，走去卍佛寺求問法師。法師很耐心的聽我從頭細說，再看看我早前畫下的那個面孔的樣子，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建議我立刻搬走。我問他是什麽的原由，我要立刻搬走？ 他不說一語，走去厨房找了一份去年 9 月 19 日的報章，報章的頭條有太古城凌霄閣大火的報道，新聞的一角有一幅相片，相片中人照得不很清楚，但一看我便知我與他非常熟落。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HNWsY0axi
我的右眼，看了他的樣子半年有多。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zqm3cZUX
第二天我便搬走，交帶中介要加倍戳力的幫我將物業出售。離開那單位之後不久，很神奇地，我眼球內的面孔突然消失了，飛蚊症狀不藥而瘉，右眼見到的鬼無影無踪。法師給我看的那份報章我記得半年前也曾看過，難怪當天我把他畫下來的時候，有種十分面善的感覺。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64yY0vKL8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08VstH7p
32 樓 A 這個單位，我以半年前的購入價急放，比起這半年裡飛漲了的樓價明顯的便宜很多，所以，中介很快便帶了個準買家到來參觀。這個女士比我聰明，問清楚物業的背景歷史，那地產經紀雖有很高的專業水平，却沒有很好的道德操守，他穩瞞了單位部份的背景資料，只說單位的隔鄰曾經失過火，沒說這個單位曾經有人死過。2016 年網上搜查沒有今天流行，他這種高專業低操守的處事方法，很合乎我的要求。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Nd8RnjGn
這女士年約 30，身裁肥胖，衣着簡樸，手挽着一個十分精緻的白色鐵籠，裡面一隻波斯貓，全身雪白。看來，這女士是位相當愛錫寵物的單身女郎，白色的埃及名種在白色的鐵籠內乖乖的躺着，女士叫牠雪鐵龍。她知道凌霄閣這類的私人屋苑，對住客飼飬寵物，特別是名種的，不會抗拒，所以，她帶着她心愛的雪鐵龍，到來參觀這個較市價便宜的貴重物業。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4ELBrQSy
奇怪的事，在他們到達這個單位的門前一刻開始。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zvhXQKJt
養過貓的人一定知道，波斯貓出了名高竇懶惰。純純的貓，一直靜靜的躺在鐵籠裡頭，可是，來到這個 32 樓的 A 單位，大門還未打開，波斯貓突然變得緊張，全身的白毛條條直豎，連聲嘶叫，狀極不安，情況十分反常。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WHUAwOy3
女子立刻連連撫摸她的雪鐵龍，要令牠賁亢的情緒回復正常。經紀暗忖：『凶宅出讓果然不會順暢。』 但他心裡並未有半點的忑忐不安，他的經驗夠老，精於編作，所以他除了能保持冷靜，面上擠出個可愛的笑容之外，他還能為波斯貓的不安情緒，講出個理由來。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CA261bRK
「請妳放心，一定是單位新裝修的油漆味道，剌激了貓咪的嗅覺，妳知道嗎，越矜貴的貓兒，對味道就越敏感，反應會特別過度，這種情況絕對正常，我很喜歡貓，也養了隻同樣的埃及純種波斯貓，對波斯純種的埃及貓脾性非常了解，差不多到了專家的地步，這種情況絕對正常，請你放心。」 女士半信半疑，陷入沉思，終於也跟他進入屋內，中介果然利害。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rTyz7FcW
可是，鐵籠裡雪鐵龍不安的情緒，一直未有平靜過來，高聲嘶叫不止，還在上下跳動，弄得鐵籠左搖右擺，劇烈震動。女士沒有辦法，將鐵籠放在餐枱上。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VMGVoLEB
鐵籠還未放定，裡面的雪鐵龍不知那裡來的蠻力，竟將那個用不銹精鋼打造的堅固籠門猛力撞開，撞得扣着門邊的塑膠鎖頭也應聲爆斷。雪鐵龍這麽極端的反常，嚇得女士手足無措，呆在當場。她從未見過這隻養了七年有多，乖巧純良的白色雪鐵龍，一瞬間變得這樣的瘋狂，如此的驚慌。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IoKLnGc7
窗外月黑風高，雪鐵龍竪直了身上的每一根白毛，在大廳內發了狂的到處亂竄，拼了老命要找尋可以逃離這裡的出路。亂撞亂趕亂跑亂跳亂碰間，牠看見了廳堂那扇唯一打開着的大窗。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jCElyoUhX
牠跳了上去，32 樓，窗外吹著西風。雪鐵龍粉身碎骨之前，牠的眼睛被一個黑影遮着，看不見東西，但聽見一些只有貓才能聽到的超高聲頻，只有貓才能聽得明白那聲音在說些什麽。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YHE6TRwwW
單位賣不出，女士沒有要中介賠償那價值難以估計的雪鐵龍一條貓命，算他夠鴻福。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xnz0c8n6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6bhxKCH2A
那年頭，地產市道暢旺，高層單位特別搶手，這物業不愁賣不出去。兩個月後，那位經中介成功游說住進去的是位單身的男子，摩登的樂活優皮。男子將單位大肆裝修，把主人房和客房打通，使本來已經很大的主人房，變得更加大，非常切合她優皮樂活的個人品味。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hE9KPUx3
男子正職是個優皮，副業是個內外全科的醫學高手，時常中港日三地來來去去。「家」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名詞，用來睡覺和休息，休息和睡覺的時候，順便吸幾口大麻，有助他休息的時候睡覺。男子早出晚歸，穿梭香港東京和內地，習慣逛夜店浦酒吧，飲甲州紅酒食仙人掌花，未到凌晨也不歸家。他買這個單位，除了物業的品牌，也為投資保值。那個年頭，有一層樓，代表地位和品味，不似今天，有一層樓，可能表示你是個國內同胞，又或者說明你的情況夠壞，很高負債。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uO6oUUqZ
男子是個天才，25 歲未夠，已經是個內外全科的醫學高手。這晚，他深夜歸家，歸家之前喝了半撙干邑兩支汽酒，醉得他連吸食大麻的興趣也沒有，大字型的攤躺在客廳的梳化，眼睛又向窗邊那個角落望去。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RmjLHYHX
男子不只一次深夜歸家，不只一次攤躺在客廳的梳化，不只一次向窗邊的角落那處望去。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7Ls4kBcH
「果然，又見到他。」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h1E7hkxum
這是他第七次看見那個朦朦糊糊，不真不實的黑影。一次在厨房，兩次在床頭，多次出現在那窗的附近，時而坐，時而卧，最多是在空氣中飄浮。今次，「他」是孤伶伶的蹲在窗帘右邊的地下。男子是個思想前衛的優皮，知道這個「他」，來自另一個地方，另一個空間，他完全沒有半點害怕。他相信，只要互相尊重，「他」一定不會騷擾他，彼此可以相安無事，大家可以欣賞大家。他從不干預也不嘗試去與「他」溝通，因為他更加相信，如果互相有所了解，就是侵入了對方的私人空間，影響和平的相處，大家就不能再欣賞大家。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6TjIwp4Yd
他的想法奇怪嗎？ 住進這裡之後，他成了多宗交易，還中過幾次六合彩，他覺得都是「他」給他帶來的運氣，他甚至有計劃，在墳場的附近再買層高樓，正面要對著那個最高的墳頭。前衛的思想告訴他，「他」的磁場和電波每天都在某些方面影響着他，有的叫運氣，有的叫桃花。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XjAzGwec
這晚，他如常的凌晨回家，淋了個熱水浴後，如常的吸食了幾口大麻，如常的上床朦頭睡覺，和以往不同的，他這晚睡得不安寧。他睡得不安寧，整晚在重覆發着同樣的夢，在重覆的夢中，他看見了「他」。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6wAdRG6w
以前，他未曾在夢中見過「他」，即使平日無意中看見了「他」，也都不會刻意去看「他」的樣貌，所以他在這裡多月，並不知道「他」的長相如何。但是這晚，他不只看清楚了「他」，還感覺到「他」，他感覺到「他」很不耐煩，在他的夢裡，「他」會說話。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JubEY5yr
「他」問他：「是時候走了吧？」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3oGbp6XdQ
他猛地扎醒，坐了起來，正奇怪為何夢是如此的真實清淅，他睜開眼睛，見到眼前一個黑影，距離很近，很真實，很清淅，他知道這個黑影，一定就是「他」。黑影向他移近，近到碰到鼻尖，差一分便可以接吻。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WIDbq3Vt
眼前的夢裡的人，絕對不是夢境。黑影兩眼圓睜，圓睜的兩眼發青，暴漲的形體慘綠，面貌模糊，上下扭曲，向他說道：「你給我滾！」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KRswR1NLF
汗水浸濕了他的床單，全身酸軟無力，那個青綠的面貌，在他的腦裡久久不能消散，那尖銳的聲音繞樑，叫他驚悸震慄。無論「他」慘綠的樣子怎麽變動，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在「他」那瘦削臉孔的鼻樑上，有一副框架很粗的眼鏡，藏在那副粗框眼鏡內，有一對眼睛發出青光，看了令人心寒，眼珠空空洞洞，却有眼神，眼神充滿怨恨。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1yB2HOBP7
第二天，由於那個「他」的樣貌太過醜陋，與他的想像有出入，令他難以接受，於是以低於一半的價錢將物業賣回給我。我沒有理由不接受，我知道他是個單身，所以我感激他之餘，也介紹我的家庭顧問吳念祖醫生給他。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S2tA6He6
我托地產經紀將單位以接近市價放售，我有信心很快便有成交，那年頭，市道非常暢旺，特別是港島南區有海景的高層。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xHA2MIORC
奇怪是，男子搬走之後，地產市道雖然一直暢旺，這單位就是賣不出去。我把單位的間隔還原，還是賣不出去，連出租也無人有興趣。看樓的人多，還價的一個也沒有，我這單位就這樣丟空着。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dScAEpvs
我就由它丟空着，錢對我來說，不算得什麽，直至五年之後。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oPqBppwr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XrjNGA0J
2022 年頭，終於有人來看我這高層單位的物業。來看單位的是個叫做章子如的女子，一頭長髮，披散在肩，她25歲左右，樣貌清秀，看得我十分舒服。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rUpUWWSr
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5rNjktju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