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海 ~ Lunar Mare ~ - EP02・瘋子

阿凱清晰地記得第一次遭遇如此荒謬境遇，正是在讀中三的那年。

當時冬逸轉學至此，外向的性格讓他收穫了許多友誼。無論何時，總有一群同學圍繞在他身邊，總會聽到別人嚷著他的名字。

但當冬逸屢次被逮到繞住一位西裝男在同一賓館離開後，「援交」的謠言傳遍整間校園。

曾經的朋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踪，平日喜歡說話的冬逸變得沉默寡言。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後，他每天孤單地呆在角落，直到放學也無人搭理。

在某個兩人成組的課堂中，唯有阿凱毫不介意與他合組，兩個本來毫無交集的個體，就這樣意外地熟絡起來。

然而誰能料到，即便在班上屬於最低調的一群，僅僅因為與冬逸建立了聯繫，阿凱也無端地被貼上了「援交」的標籤。本來安然的校園生活，也同時變成漫長的惡夢。

日復一日的冷暴力成了家常便飯，曾經的好友在同儕壓力下紛紛遠離他。昔日深厚的友誼在失實傳言的侵蝕下變得脆弱不堪。

在某個期末考試前的午後，阿凱被一群校園裡最煩人的學長抓住，被關進廁所內任意凌辱。就在他快被迫將對方的生殖器放入口中時，老師聞聲趕來及時制止了一切。

卻沒想到事隔多年，給那佈滿黏液的手緊握住肩膀時，心臟快要停止跳動的恐懼再次襲來。

此刻只想拼命逃跑，即使身後的男子怒吼聲漸行漸遠，即使他已經跑出了酒吧，來到了街頭，仍然無法停下奔波的腳步。

直至沒為意因喝醉而晃蕩的路人，一下子撞上再緊接倒地，才喘著氣，回首一看，原來酒吧已拋離得只剩下映落在地上的微細燈光，街道上也只有眼前這個醉漢。

……安全了嗎？

腦海一片空白，阿凱終於擺脫了恐懼，剎那的放鬆令全身無力地癱軟下來。

得趕緊向撞倒的人道歉⋯⋯

阿凱緩緩站起身，看到對方也同時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再慢慢走向他。

「對不⋯⋯」

才剛剛吐了兩個字，未能連串完整句子，就被對方一拳擊過來！

「啊！！」

出拳的速度快得連打到面上的痛楚，到伏在地上才感覺得到。眼淚急於從眼角湧出，阿凱撫著痛處，頭暈目眩，完全弄不清狀態，只能像被打敗的選手一樣無力地跪在地上。

「很好！正想找人發洩！」

那瘋子根本借醉行惡，衝著阿凱無力反抗，又再向他的腹部猛地揮出兩拳，第二次的重擊差點要讓整整個身體支離破碎。

來不及反應已被抽起衣領，像要被捏住脖子一樣快要窒息。

阿凱仰首向天，剛好看到清澈無雲的夜空，一兩點僅存的星光，還有眼前這張清晰可見的面龐。縱使對方滿身酒氣，但清秀的輪廓跟幼密的捲髮，比他的粗俗言辭更加令人難以忘懷！

很漂亮⋯⋯可出手卻如此狠毒！與臉上的帥相完全不符！

難道避過了金髮男的誘捕，卻逃不過給瘋子的劫數？

可悲的是再無餘力作出反應，只能舉手投降任由對方擺佈。

阿凱無力地放棄掙扎，半閉眼睛，祈求接下來的攻擊對方能手下留情⋯⋯

突然間，感覺到對方停止了一切進擊。

阿凱微微睜眼，看到那張原本憤怒的美麗面孔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尋常的愁容，直刺刺地盯看住自己。

結⋯⋯結束了嗎？

那張失落的臉龐，還有飄逸過來的熱氣和酒香，以及身上散發的淡淡香氣，足以令人忘卻剛才發生的一切暴行。

兩雙眼神緊緊交錯，貪婪得不想移開，彷彿要將對方徹底看穿。

「嘿！早就該好好痛毆你這混蛋⋯⋯」

瘋子作出勝利的宣言，同時緊握的拳頭緩緩攤開，伸向阿凱的臉上，輕輕撫摸。熱熱的溫度竟稍微舒緩了臉上的疼痛。

此刻，一切都變得靜止，彼此不自覺地沉浸在對方的氣息中。

「為什麼你現在才⋯⋯」

⋯⋯認錯⋯⋯了誰？

對方閉上眼睛湊近過來，一股炙熱的柔軟觸感壓在他的雙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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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凱嚇得雙眼睜大，瞬間清醒過來。

手開始懂得掙扎，但四肢仍舊發不出力氣，反抗變得毫無意義。

此時對方的舌尖已經強行侵佔進去，由張開的嘴唇伸捲進來口腔內。阿凱隨後嚐到濃烈的酒香和唾液，柔軟滾熱的舌頭不停地拍打撩撥，只能被動地跟隨著旋轉。對方微微後退喘息，然後又吸回去，再頂至深處。

交纏的同時，整個口腔已充滿對方的熱度和唾液。阿凱本能地吞下一口，從未嚐過他人的分泌物，更沾染上那非自己所屬的味道，頓時羞愧得滿臉通紅，全身開始發癢。

是因為那如棉花般的唇舌？ ⋯⋯還是對方技巧過於熟練的緣故？

第一次的心癢難耐，瞬間由唇舌間傾湧而出！

不行……不能被那瘋子……

阿凱緊閉牙齒，用力咬住那大肆侵襲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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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迅速的呼吸在雙唇與舌尖間瀰漫，舒適得讓脖子也快要發出聲響，唾液交融使人神智模糊的同時，卻突然遭遇致命反擊，舌頭痛若折斷，迫使對方急忙退開。

「想謀殺嗎？！」

瘋子撫摸著受傷的嘴唇，瞪著阿凱，歇斯底里地大喊粗言。

「⋯⋯要謀殺的是你吧！無端毆人！還⋯⋯還⋯⋯」

阿凱軟弱乏力地癱坐著，連吐嘈的聲調也微細得差點聽不到。勉強站起身時，捱揍的痛楚再度湧上心頭，痛苦得彎下身，不斷按摩受襲的腹部。

「⋯⋯很嘔心⋯⋯怎麼會犯這種失誤！」對方滿口粗俗地大喊，惱怒地擦拭著嘴巴，還吐出口水，這種舉動令阿凱感到莫名不爽。

「哈……主動的那個人應該更噁心吧！」

「都是你害的！該死！怎麼會弄錯人……」

「好好控制自己吧！別喝醉了就到處發瘋！」

那人瞪著阿凱，從頭到腳掃視一遍，然後擺出輕蔑的嘴臉。

「你應該感到慶幸，像你這等貨色，竟然能得到我的舌吻！」

阿凱從未受過如此對待，憤怒從胸口湧出，充斥住整個頭顱，弄得整張臉由紅變紫。

這張臉相竟配給一個瘋子，簡直是暴殄天物！

阿凱深呼一吸，在發狂前企圖抓住自己的理智。

「我只覺得想吐，完全感受不到你口中的慶幸！」

「是嗎？是誰當時沒有立刻推開我，舌頭還如此配合地捲動？」

「閉⋯⋯閉嘴！」

真是糟透！第一次⋯⋯就這樣隨便給了這噁心的瘋子！

「當沒發生過吧！不過是酒後的失態罷了！」

對方拍拍身上的塵，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阿凱看得咬著嘴唇，差點想將唇咬破棄掉。

「很好！我們終於想法一致！我也覺得很噁心！」

阿凱隨即轉過身，朝反方向走去，但僅走了幾步，眼前突然一黑，感覺自己像是天旋地轉，隨即被人緊緊扶住。

「你也未免太虛弱了吧！才承受了幾拳！」

阿凱靠在對方的胸膛，聞到那酒氣與怪異香水混合的味道，卻無力反駁，只能乖乖被攙扶到附近的石壆坐下。

「走吧！別管我！」阿凱拾回意識後，狠狠把那人推開。

「你覺得我想管嗎？」

對方吐下那句後，就轉身離開了。

見對方消失在視線中，阿凱才稍稍鎮定下來，呆坐在石壆上，望著節慶過後人們，正趕著回家的尾班車離開。

直至人群散得七七八八，街上剩下的遊蕩之人寥寥可數。

突然那擾人的香水味再度出現，甚至不用抬頭相認也知道是誰。冰冷的飲料貼到臉上，刺激得整個人清醒過來。

「⋯⋯幹嗎又是你？！」

瘋子竟然折返，他沒即時接上話，只專注地觀察著阿凱良久，才再度開腔。

「還好沒當街斃命！」

「哈⋯⋯很失望嗎？回來想補一拳嗎？」

「我難得折返回來看你！別嘴硬！來！喝一點吧！」

對方說罷將一支冰凍飲品放到阿凱手上。阿凱下意識把手縮起，不肯接受，他便將飲品放到石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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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已經沒事⋯⋯」

阿凱瞥了對方一眼，感覺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眼神變得柔和，簡直像是精神分裂。

「是我⋯⋯醉昏了⋯⋯沒想到會弄得這麼嚴重，平時的我會比較控制力道！」

阿凱反一下眼：「你想表達什麼？意思是打得不夠狠嗎？」

「喂！我是想認真道歉的！要不然我怎麼會回來找你！」

竟然會道歉？還以為瘋子的自尊心很強。

阿凱拿起那瓶冰涼的飲料，隨便喝了幾口。

「飲品已經喝過，我也沒有暴斃⋯⋯你可以安心走吧！」

「讓我送你回家吧！我借了朋友的電單車⋯⋯」

「免了！我會坐的士！」

「給我號碼吧！我要確定你能平安回家！」說完把手機遞到阿凱手裏：

「我叫阿聿！你呢？」

阿凱一臉惘然，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難纏，再這樣下去就快招架不住。

「反正不會再見！沒必要知道！」

「喂！」阿聿捉緊不放：「別走！」

「你到底想怎麼樣？！不是說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嗎？！」

剛好看到的士駛來，阿凱趕急推開瘋子，上前攔截上車。

「明晚我會在這裡等你！一定要來！」

關門時聽到對方約定，沒有給任何回應，只是催促司機趕快開車。從後照鏡上，看到對方的身影漸漸變小，轉角後已經再也看不到半點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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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2・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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