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樓天台邊緣,坐著一個男子。
男子看上去三十來歲,身上的西裝有點鬆夸夸的,領帶早被扯了下來。頭上的短髮明明刷上頭蠟,可卻早已塌下來。他呆滯的雙目投放到天空深處,再落下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一個個黑點如螞蟻般密密麻麻地移動著,為這座城市供應源源不絕的無形能源。
他手上握著一個手機,螢屏上展示了數十個等待回覆的訊息。不過,訊息源其實只來自兩個人。他抬起手,張開五指,手機嗖地墜下。看著手機消失在眼前,他突然裂嘴大笑,笑得淚也流出來了。
然後,一道比手機更巨大的身影在摩天大樓的巨型玻璃窗幕外,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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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祥睜開雙眼,發覺頭頂是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還有一個耀眼的太陽光暈。自己則正站在一棟高聳入雲的銀白色流線型的前衛建築正門前。
自詡算得上是具超過十年年資的建築設計師,雖然做了十多年還是領著一個助理銜頭,薪金與職級一直沒有上升過,無論怎樣,吳祥一眼便看出大樓設計的複雜度之高,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座建築是外沿由等高的中型樹木帶包圍,再由排列有序的灌木叢與花卉劃分出多個空間。大樓正門外排著四條隊伍,隊中男女老幼的穿著存在巨大差異,有的穿得極度考究,一看便知是上流人士;有的穿得普普通通,就像尋常的街坊市民;有的穿得骯髒破爛,一看便知是社會中最底層的人,也就是那些被稱作社會寄生蟲、妨礙社會進步的草根分子。
他自己,正是排在隊伍中的一人。可是,他壓根不知道為甚麼自己會在這兒排隊,更不知道這兒是甚麼地方!
或許是一直以來受過的教育,也或許是社畜的特質,他就這樣跟著隊伍走。內心想著,排到盡頭,大概便會知道答案吧!
即使他明明覺得,自己應該死了。
他隨隊伍緩緩走近大門,裡面飄來一陣清涼而舒服的自然氣息,就如站在百貨公司門外時,冷氣會從門縫間鑽出來讓人暑氣驟降。可是,他卻被站在門外的……人,嚇得整個呆著。
那是一對牛頭馬面!人的身體動物的頭!這是告訴他其實他正身處死後的陰間嗎?可這個天空、這個太陽、還有這座建築,那一個部分有陰間的樣子。就是在呆愣之際,身後的人輕輕拍了他一把,讓他繼續前行。可就是這樣一嚇,他一個踉蹌直直踩在那馬面大哥的腳面上。
他帶著不安抬首,仰視面前兩米高的人……馬面。巨大馬首側過來,銅鈴般的暗紅馬眼珠子無聲跟他對視。吳祥囁嚅著,最終還是一個字也擠不出來,而馬面派著單張的手從他面前收回,直接遞給了後面的人。吳祥訕訕地從馬面身邊走過,一言不敢發。他很想知道單張上寫了甚麼,卻又沒膽子問一問前後的人。於是,整列隊伍中,就只有他一手兩手空空地走進建築之內。
遙遙看去,吳祥發現隊伍的人會依序穿過如過關時偵測是否藏有金屬違法物品的金屬白色方框門,然後再次被分流到不同的隊列。突然前方出現一陣騷動,一個壯碩男人在穿過白門後,無視穿著類似空姐制服職員的指示,擅自衝往中央的透明電梯。不過他才走了十步不夠,便被一個穿著黑色鑲金邊軍服的矮小男生拍扁地上,並拿出塊方狀東西往上面印了一下。吳祥揉了揉眼睛,確定了自己沒看錯,剛才那男的的確確變成了一張扁平的人形地氈,只是四周半點血都沒濺出。
那小男生看上去頂多小學六年級的樣子,可是一出手卻直接將那個縱橫向有他數倍大的男人拍扁,對方絲毫沒有還擊機會。他艱難地嚥下口水,瞧見小男生那穿著高靴的腳跟在地上敲了兩下,便有個黑影從他身下的影子中鑽出。那黑黝黝的人形向小男生微微欠身,然後蹲在地上將那成了地氈的男人捲成一捆。吳祥看到小男生不知對黑影說了句甚麼,那黑影便帶著人形地氈,重新沉進小男生的影子內。
吳祥有點震驚地低頭看著自己雙手,想著,是否他被拍扁時都會如那男的,變成一張無血地氈?
事件平息後,後方跑來數個服飾跟小男生一樣的成年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批人的黑色軍裝上並沒鑲上金邊。看他們打恭作揖的樣子,還有那小男生嚴肅訓示的神情,似乎是小男生的下屬。
「吳祥,往十九室。」站在白門旁木無表情的職員將一塊木牌遞給他。「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八卦,不要多想。」
吳祥聳肩接過木牌,便徑直往十九室走去。
隔壁白門職員乘空趨近那木無表情的職員邊,低聲道:「嘖,怪不得馬兄牛兄連單張都不發給他。」
那負責吳祥隊伍的職員繼續維持零表情回道:「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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