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小說

「紙飛機、防曬霜、剪刀、天文考古題、高考。」

「你在幹嘛？這是什麼？」

「喔！這是最近很流行的遊戲耶，字卡驚喜包，我一個同學有一次去文具店看到，po在網路上，大家就開始一窩蜂地跑去買這個驚喜包。」

「蛤？」

我從我妹手中拿起那個驚喜包，驚喜包看起來有樸素，一個牛皮紙袋上面貼著幾個貼紙，有紙飛機、剪刀、太陽、土星，還有一個印章，正中間還有一個新細明體的字樣寫著「小說驚喜包」。看起來很像很粗糙的大地遊戲，我真的不了解這個東西怎麼會大賣。

我拿出裡面的東西很簡單，一張白色的字條，一張藍色的字條，一張字卡，字卡上面寫著

「

收到這個五個關鍵字後，要隨機創作出一個小說，這個小說不用長，但要有封閉的頭尾。
完成之後出版社會幫你不具名分散出版。
完成之後作者並不擁有版權。
不要讀封底。
好好享受創作的樂趣吧！

」

而白色的字條，一條寫著「紙飛機、剪刀、防曬霜、天文考古題、高考」，藍色的字條寫著「客觀上的瘋子，主觀上大致只是個夢想家而已。」

「這句話是什麼？看起來好怪異喔？是什麼名言嗎？就這樣也可以大紅？」

「唉唷，又不貴，而且很復古阿！你不是說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賣這種驚喜包，裡面有多拉A夢的小本漫畫。」

「……是沒有錯啦，那你要怎麼投稿，這裡面沒有地址啊？」我讀著字卡，讀到第二點之後感到非常疑惑，這些字卡上面沒有出版商，沒有地址，沒有作者，怎麼有辦法寄呢？甚至沒有辦法證明這些東西是同一間公司做的。

「沒有嗎？」

她搶過信封，倒倒牛皮紙袋，接著單眼看著牛皮袋裡面。

「真的沒有耶，這是劣質品嗎？」她看著我，我聳聳肩。我拿起字卡繼續看下去。

「不要讀封底？這個沒有封底阿？」我皺起眉頭，這個沒頭沒尾的驚喜包，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驚喜包好奇怪喔。有其他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我問我妹，她一臉茫然地看著我，搖搖她的頭。

「看起來好像有很多玄機在裡面，你去問問同學，我來多買幾個驚喜包好了？我這樣是不是也中了他們行銷的小心機？」我自己笑了起來。

「我來傳訊息給有買的同學。走吧？」

「你們高中生總是流行一些奇怪的東西耶？我之前以為你們都流行一些比較線上的東西，像是vtuber、youtuber之類的。」

「流行很多種阿，之前也流行動物園守則阿？又不是只有一種，很多有趣的東西啦，你以為流行這麼好追喔。」

「是是是，你是中二專家，給你拍拍手。」我用力搓著她的頭髮，把她弄得像梅杜莎一樣。

「哥！不要這樣用我的頭！」

我們走到那間賣驚喜包的文具店，擠滿了一堆穿著制服的學生，每個人手上拿了一兩個牛皮紙袋準備結帳，四五個學生正在興奮地討論，手上除了牛皮紙袋，還有著各種不同顏色的字條。

「欸欸你抽到什麼？」

「唉，我們國家未來的希望啊？」

「『你真的很辛苦呢！』」

「蛤，我抽到一樣的。」

「又是我要賺一百萬嗎？」所有人開始大笑。

「很適合你啊，這也是你的夢想啊？」

我看著他們手上的字條。

「有不同顏色的字條耶？」我指著他們手上的字條，有藍色的，紅色的，綠色的，黃色的。

「怎麼了嗎？」妹妹歪頭轉過來問我。「有什麼問題嗎？」

我搖搖頭。總覺得有點像密室逃脫還是什麼大型的大地遊戲，但又找不到什麼證據證明這點。我們走到展示的架子，架子上只剩四包。

「你還要買嗎？我就都買囉？」我說。

「你不是沒興趣？幹嘛買那麼多？你也中了他行銷的毒嗎？」

「你管我。」我拉了一下下眼皮，吐了舌頭。我們拿著四包，去結帳，前面的高中生也已經出去，外面還是吵雜的聲音，店員在結帳的時候，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們確定要買這個嗎？」店員問說。「買了之後不能退貨喔？」

「買阿這個又不是很貴。還是你有什麼特別理由？」

店員靠了過來很小聲地說：「我總覺得這個東西有點奇怪。說真的，我們沒有人知道這個東西什麼時候進貨的，其他人買一兩個就算了，你還買了最後四個。當時裝貨的箱子寫說：『如果有人買了最後四個，給他箱底的黑色信封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我們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氛圍變得有點詭異。

「就好像他知道有人會來買完，而且還是買了四個。」

「也可能是整人的活動阿。」我說。「其實有人正在看在攝影機看我們，策畫整個活動的。」

「哥，我們還是不要買好了。」

「唉唷，三八，會怎樣？如果他幾千塊就算了，一包才30，又不會怎樣。你是覺得黑色包裹裡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嗎？」

「感覺很詭異阿，你看店員都說他們沒有人知道他怎麼進貨的，你怎麼知道裡面會不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不然我們買了就在這邊打開。」我說。我看了店員一眼，店員沒有什麼反應，可能也覺得沒有什麼不行。我結帳之後，我們就在文具店打開了包裹，裡面是本很薄的小書，還有各種顏色的紙條和一張字卡，小書的封面寫著隨機小說。

「你看沒什麼問題啊？」我說。正當我要把小書翻開來看的時候，有些客人來結帳，我們就打包離開。走在路上，正當我們在打鬧的時候，突然一個盆栽掉了下來。我們兩個往上看，看到一個掃把頭掉下來，還有一個紙飛機慢慢飄下來。

「……搞什麼啊？」我心有餘悸地說。我們再往上看的時候，住宅大樓沒有什麼人和東西，也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原本我們要去和大樓的管理員反應，但因為家裡打電話來叫我們趕快回家吃飯，我們就急急忙忙地趕回家了。

晚餐後我一個人在房間把小書拿出來看，書裡面有些簍空的地方，寬度和字條差不多，書的目錄寫著「紙飛機、防曬霜、剪刀、補習班」，而不同章節紙的顏色有些不同，和字條一樣對應了藍色的，紅色的，綠色的，黃色的。

「故事不是自己寫爽的，是要讓讀者爽的。」我唸出黃色的字條，看起來很像是在上課的東西，有點像在教創作？後面的紙條寫著「第二點，角色的設定需要說服觀眾。」這看起來好像也是同一個主題的元件，我拿出了紅色的紙條，一張寫著：

「要嗎？」她露出淺淺的微笑，不知為何有些令人想入非非。

另一張寫著：

唉，我們國家未來的希望啊？

這兩張看起來好像就沒有什麼關聯了。我將小書拿起來看，這本書的章節目錄，似乎有點眼熟，但我實在想不太起來在哪裡看過。第一章紙飛機，寫著一個人想用紙飛機上太空的故事，裡面寫著

「我一開始拿了掃把要勾我的飛機，用力揮了一次之後，掃把的頭，掃把撞到的盆栽，以及飛機的機身隨著地心引力，墜落到地面。」

盆栽？掃把的頭？這不是今天在路上掉到地上的東西嗎？這個章節中有兩個簍空的地方，我把「我要賺一百萬」和「客觀上的瘋子，主觀上大致只是個夢想家而已」裝進去之後，第一個章節就變一個完整的篇章。故事不長又怪異，像是沒有寫完一樣，很奇怪的主題和筆法，有點像是不成熟的作品，也有點像是沒有完成的作品。

我往下看第二個故事防曬霜，是個奇怪的女生和宅男的故事，這個故事比較有趣的地方是字條：

「要嗎？」她露出淺淺的微笑，不知為何有些令人想入非非。

正好也出現在整個故事的最後一句話，有點像頭尾呼應，可是也有點不像，像是刻意把故事夾在一個相同的句子中。第三個故事「剪刀」也有類似的特徵，頭尾是同一句話，這次的簍空的地方也出現在第一句話，等到我把四個故事的拼貼都拼完之後，第四個故事有點有趣，是在講文案補習班的故事，裡面三個人寫的故事，正好是前三個故事，第四個故事像是前三個故事的實錄。不過有一句話一直停在我心中「我恨不得放一把火這些東西燒掉。」

我看了一下書的封底，封底寫著

「看看四個故事的第一個字吧」最後幾個字上面有些紅色的污漬，看起來有點像血跡。我翻開小書之後，把四個字列了出來。

「不......要……讀……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超級急促的敲門聲，我嚇到把東西亂丟了一地。

「哥，你在幹嘛？幹嘛躲在房間？你在看A片喔？」妹妹的聲音傳了進來。

「幹！敲小力一點啦！嚇死誰啦！」

「吃水果了啦！」

「好啦！」我看一下封底的出版公司，地址是補習街附近，我想了一下，想趁著明天下午沒有課的時候，去補習街那邊看看。

隔天下午，我一個人到了地址的位置，門口有一個保全正在看電視，新聞寫著一個男大生溺水身亡的新聞。

「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這邊樓上是不是有一個補習班？」

「喔！有，有好幾個補習班，你要找哪一個？有高中的，研究所的，高考的，都在樓上。」

「那有這個嗎？」我指著小書上公司，問了保全。保全很疑惑的看著我，說：

「這本書哪裡來的？這個補習班幾年前就沒了阿，我當時也是這裡的保全，因為一場大火補習班老師死在火場，重建之後，那個地方就變高中的補習班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阿，你找這個補習班有事情嗎？」

「喔......沒有，我純粹只是好奇。那個補習班的人後來還好嗎？」

「偶爾會有人回來拜訪，比方說，阿門口那個就是了。」

我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口自言自語，我走近之後，聽到清楚地說道：「都市傳說吧，怎麼可能馬上有照片流傳出來，一定是有人想要流量在編故事。」他的眼神渙散，沒有生氣，像是在背誦著什麼一樣。正當我準備問他話時，他像是回過神來一般，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請問有事嗎？」

「那個，請問你是這個補習班的人嗎？」

他看著我手上的小書，很震驚地看著我。

「你怎麼會有這本書！這些東西應該在那場大火中都消失了啊？我們幾個人都在找這本書。」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找這本書？」

他把我拉到外面，著急地說：「自從那場大火之後，我們三個人一直重複著這三個小說的劇情，只要講到最後一句話時，所有的故事就會回到第一句話，有時每天重複一次，有時重複好幾次，其中一個人因為受不了一直回到國中的場所，被很多家長提告和警察的警告，後來就自殺了。我們一直找不到原因，有一次我和另一個人趁著沒有發作的時候，去找了一個有名的道士，他說有一本書把我們困在裡面，有一個人會找到書，拯救你們。這個人就是你！」

「我？」

「對，道士說，他透過法術在書的封底寫下提示，希望這個人也不要中這個詛咒。你有看到嗎？」

「有......這個小書是怎麼回事？」

「我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個詛咒好像就是當年老師用的企劃，像是網路上的勒索信的模式，說你不傳給幾個人，就會得到什麼病之類的。當年老師就被火燒死了，我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他自己的故事裡。你看了故事對不對，他裡面有說嗎？」

「他只有提到，他心裡說真想放一把火把這些東西燒了。」

「果然.......」

想到著我就緊張得起來，因為封底的警告和那個字卡正好相反。

「你知道字卡嗎？」

「字卡？」

我拿出了那個字卡，當他看到不要讀封底時，他整個人呆住。

「怎麼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些故事首尾呼應變成封閉的故事，就是最大的問題啊，封底的提示是什麼？」

「如果怎麼翻譯出來，應該是『不要讀完』」

「你讀完了嗎？你讀完了嗎！」

「我......」

正當我要說我讀完的時候，後面傳來了一個聲音，一個人念著

「紙飛機、防曬霜、剪刀、天文考古題、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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