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了吧？」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O8wmod3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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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好厲害啊……住在古蹟裡、或說家裡就是古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小滿喃喃自語地輕嘆，半是答腔回應愛蜜莉的發問。

　　內心同樣感嘆的我追隨身旁二人的視線，儘管小學時代就來參訪過，依舊禁不住抬頭仰望、不停轉動眼球與頸關節，欲將美好景觀盡收眼底：濱崎市的地方文化古蹟，也是市內著名的觀光景點──細川園邸，自江戶時代興建流傳至今，已有兩百多年歷史的和式大庄屋，古老美麗又充滿文化蘊涵的房屋建築，同時也是我的同班同學，細川同學的家。

　　「『園邸』顧名思義，『園』又被稱為細川花園，指得是住屋之外的庭園部分，為傳統的日式庭園造景，完全展現了我們日本文化特有的自然觀與寧靜氣質。本來庭園屬於地方望族的私有財產，直到1965年被政府登錄為有形文化財，細川家也與政府文化單位合作，將庭園對外開放收費參觀；而『邸』指得是細川家族居住處，屬於私人住所，謝絕參觀與電視台拍攝，就是我們目前所站的這個地方──」

　　「──停停停、愛蜜莉，這裡不需要導覽解說。」小滿開口制止沉浸在熱衷扮演導覽人員的愛蜜莉。

　　「呿、這是在幫妳複習好嗎？我敢打賭滿滿妳校外教學時一定沒認真在聽。」愛蜜莉邊咕噥、邊掃興地將不知從哪變出的觀光文宣塞回包包。

　　「……什麼啊、愛蜜莉妳還不是為了老師要我們交的參觀心得，才裝做很認真聽、很有興趣的樣子！」

　　「哼！真敢說……抄人家的作業抄得很開心的、不知道是誰吼……」

　　「不好意思，我抄得是阿健的。他寫得比較好。」

　　愛蜜莉聞言氣得牙癢癢，卻一時之間想不到反擊的言論，於是將目光投射過來，想我幫腔一同抨擊小滿。

　　「抱歉、愛蜜莉，我也是抄朝倉同學的。」我有點不好意思得搔頭應答。小滿聽聞爆笑出聲，誇張地哈哈大笑嘲笑愛蜜莉的失策。

　　「可惡啊！妳們！！──」

　　正當愛蜜莉張牙舞爪、企圖攻擊肆虐小滿與我時，我們大聲喧鬧的聲響似乎是驚動了細川家的保全系統，大門外的對講機傳來禮貌拘謹、又帶點警戒的男聲，詢問我們的來歷與目的。愛蜜莉立刻收起玩鬧，並拉著我和小滿，三人正經地、努力保持端莊的儀態一同對著監視器鏡頭招呼微笑：

　　「您好，我們是白鷺的學生，是來探望美穗同學的。」總是作為我們KIK三人組中的領頭羊愛蜜莉說道。

　　即便細川同學說自己沒事，但她一反尋常的態度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我旋即說服愛蜜莉和小滿暫時擱置算帳一事，先陪同我去細川同學家再找她談談看。其實以我和細川同學的交情來看，像這樣不打一聲招呼、冒然去對方家裏拜訪是非常沒有禮貌的行為，更何況是身為大戶人家、規矩可能特別多的細川同學家呢！正因如此我找了愛蜜莉與小滿一起壯膽。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她們倆和我一樣古道熱腸、內心充滿善良與正直，聽到細川同學可能有困難、便二話不說加入幫助聯盟。

　　我和吉普報備過後（吉普竟然說我們是好管閒事的雞婆三姊妹！我的哥哥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冷血無情的人了？他反對我們像冒失鬼衝去別人家、叨擾細川同學，不過終究拿我沒轍，只能叮嚀我別太晚回家），先到愛蜜莉家會合、三人一同前往坐落於市區的細川園邸。細川家所在之處與我們家一樣眾所皆知，不同的是細川同學是因為住在文化遺產而有名，然而甲斐家卻是（又）搬進了傳聞中被詛咒的房子：不幸之屋得以出名。因為這樣，我們便省去還得向保管班級通訊錄的葦名同學打聽住址的時間，能直接前往目的地。

　　待對講機發話的人通報，出來引領我們進屋的是一名稍有年紀、不苟言笑的中年婦女，約莫五十來歲，頭上挽著簡單樸素的髻、套著黑色髮網，予人俐落且莊嚴嫻雅的感覺。她身著類似飯店房務員的服裝，估計是在細川家幫傭的人吧。“還以為她們都穿和服”小滿輕聲低語和我咬耳朵，我點點頭，雙唇緊閉，神經也隨這名嚴肅的婦人緊繃起來；內心記者之魂正在燃燒的愛蜜莉四處張望，彷彿雙眼是台掃描機，欲將從不對外公開的府邸形貌記錄於大腦。穿越土間*與廊道，她帶領我們到一間十二疊*間的和室等待。和室擺設極為簡潔，文雅柔和，不多加繁瑣的裝飾，陳設以茶几為中心；牆上掛了一幅看不懂的書法字畫，畫軸前擺放著一盆典雅的插花盆栽；空氣中飄散著線香的味道，幽幽的木頭香味，平靜而悠遠。氛圍非常舒服的空間，若不是正挺著身板跪坐著，差點就讓人打起小盹呢。

　　放鬆不過一會兒，繪有松樹山水畫的紙拉門被拉開，膝行*進來的是另外一名婦人，有別於先前的幫傭大嬸，她穿著高雅簡單的成套衣裙，舉手投足散發出雍容華貴的氣質。高雅女士端莊跪坐關上拉門，動作俐落且姿勢優雅，有如禮儀老師示範般的分三階段關門*。完畢後旋即轉身面向我們三人行禮招呼：

　　「歡迎蒞臨寒舍，今日家母外出，便由我代替家母招呼諸位小姐。我是長女枝實子，美穗的母親，如有招待不周之處，望請海涵。」

　　面對過份客氣多禮的長輩，我們頓時嚇得紛紛慌張、笨拙的行禮回之：「伯、伯母您好！……我叫甲斐翼，是細川同學的、同班同學。」我吞吞吐吐地道。

　　「伯母您好，我是今川愛蜜莉，是細川同學暑輔班的同班同學！」

　　愛蜜莉怪腔怪調得加重句尾音調。

　　「伯母好，我叫小早川滿……平時不是同班同學、也不是暑輔的同班同學，總之不是同班、嚴格來說是同校…但其實好像沒和細川說過話……」

　　糟糕！小滿已經緊張到語無倫次了！

　　見此，細川同學的媽媽笑容依舊：「──三位小姐是美穗的朋友吧？謝謝您們今日前來探望小女。小女平時承蒙諸位照顧，非常感謝。」溫和慈祥的淺笑與細緻的五官和細川同學如出一轍，姣好的面容雖有歲月的刻痕，但更添成熟的穩重與魅力。細川同學的美貌果然是遺傳媽媽呢，不過伯母的氣色有些蒼白黯淡，臉頰也消瘦了點，貌似身體不太好的樣子。

　　「哪裡哪裡，伯母您太客氣了，我們這裡才是。」愛蜜莉調回正常的聲調，代表發言：「今日冒昧打擾府上，我們感到非常抱歉──不過小嗶、呃、翼說細川同學似乎碰到了麻煩……所以討論後，我們就決定來找細川同學了。不請自來、還請伯母見諒。」

　　愛蜜莉真不愧是我們KIK的隊長！舉止表現得宜，剛才的話語雖有些不流暢，但應對禮儀完全在我跟小滿之上，難怪愛蜜莉除了在同齡層的各圈子吃得頗開以外，大人長輩們也對她讚賞有嘉，甚至能和抓狂盛怒中的吉普做良性溝通，換作是我只會跟吉普吼來吼去、比誰的聲帶更耐操。

　　「……唉呀、請不要感到抱歉。今川小姐、甲斐小姐、小早川小姐──」伯母溫柔地看著我們三人，「──不是客氣話，我是真的很謝謝您們能來。美穗那孩子不善交際，平時除了她表哥之外，很少會有同齡的朋友直接來家裏找她。這陣子我也注意到她似乎有心事，不過她不願意告訴我，美穗的表哥現在人也不在、幸好還有您們這些朋友。很感激您們發現那孩子有異狀、且願意主動來關心她。」語畢，細川同學的媽媽再度鞠躬，見狀我們也笨手笨腳的立即回禮。

　　美穗的表哥……指得是大友龍之介吧？……按照伯母的說法，所以那傢伙很常來細川同學家囉？原來他們倆感情這麼好、不僅時常聚在一起喝花草茶，連對方家中也來去自如的……腦海倏地浮現出夏日寧靜傍晚，和煦的陽光灑落在細川園邸長長的廊道，給每條木板勾勒出金邊；大友龍之介與細川同學愜意地坐在緣側*、慵懶倚著拉門發愣，彼此不需要言語，什麼也不做，僅一起虛度時光……

　　太美好的畫面了……

　　真的很適合他們呢。

　　“好啊，下次再一起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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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一句隨口應允的客套話滿心期待的我真像個傻瓜。

　　細川同學的媽媽寒暄幾句、並囑咐傭人端來茶點後就先離開房間了。離去之前她向我們轉達，由於細川同學返家時身體不適，便早早就寢，為了要出來見客現在正在整理儀容，請我們再稍候她一下。細川同學真的好有教養啊，如果是我根本不在乎是不是穿著睡衣、直接從床上蹦起，衝下樓去見來找我玩的朋友呢！

　　伯母前腳才剛離開，小滿立即大呼一口氣、伸展屈起的雙腿，隨意攤坐在榻榻米上：「啊、腳麻了、腳麻了！」唉唉亂叫。

　　不放過任何損小滿機會的愛蜜莉見狀當然是哈哈恥笑她一番，小滿也不甘示弱的回嘴，兩人像平時那樣鬥嘴著；我把魔爪伸向擺放在茶几上的抹茶羊羹，津津有味得品嘗。嗯嗯……甜而不膩好好吃！再配上沖泡濃淡剛好的綠茶，真是絕配啊……準備拿取第四塊時，小滿與愛蜜莉這才炮口一致得急忙過來搶食“全部也才六塊、小嗶妳太貪心了吧！”、“吃那麼多、肥死妳！”、“先搶先贏啦！”我們三人互不相讓持續爭奪點心，就在一片混亂中，細川同學總算登場了，她如同她媽媽一樣端莊地跪坐打開拉門──被眼前混戰愣了半晌，隨即故作鎮定，泰然自若得進入房間；發現細川同學到來的愛蜜莉與小滿也半是尷尬地停下動作、兩人迅速回到自己的坐墊上端正坐好，而我趁機搶下最後一塊羊羹、大口塞進嘴裏──

　　「YA、偶贏了！偶粗了速塊！」我口齒不清得大聲歡呼。然後愛蜜莉射來一道足以殺死我的視線光束，明白眼神意涵的我馬上向細川同學道歉及招呼：「──嗨，細川同學、噢、妳介不介意我先喝口茶？我感覺羊羹好像黏在喉嚨──」不等她回應，我拿起茶杯咕嚕咕嚕大灌一口，「──啊、得救了得救了，不然明天的地方版頭條就是女高中生在細川園邸被羊羹噎死──」

　　「──不不、是因為太貪吃而被憤怒的友人打死才對。」小滿逕自接話，擺出一副要揍我的樣子。

　　「喂！妳們兩個餓死鬼不要鬧！現在主角都來了、再鬧下去小心我讓妳們都上EMILY‧NEWS的頭條喔！」

　　「那正好！愛蜜莉快報導嗶可，她這兩天的精彩事蹟足夠讓妳寫好幾期了。」

　　「欸、不能這樣啦！愛蜜莉、妳發過誓這輩子不會拿好友當題材！」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如其來的爆笑聲響震驚了我們三人，紛紛停止喧鬧、同時將注意力放在眼前奮力摀著嘴，卻還是止不住傾瀉而出笑聲的細川同學。她笑得開懷、毫無顧忌形象得放聲大笑，甚至一度笑得跪趴在地上，我第一次見到言行總是端莊淑女的細川同學也能如此放開，就像個普通女孩子──

　　忽然我明白，細川美穗在成為細川美穗之前，也只是一個女孩子──普通的女孩子，嗯，可能笑點還有點低。

　　笑聲逐漸停歇、試圖恢復平常狀態的細川同學說：「……哎呀、真是，我本來在生甲斐同學的氣的……可是甲斐同學、和甲斐同學的朋友實在太有趣了。」她靦腆淺淺笑著，眼框還噙著淚水。

　　「咦！──生我的氣？為什麼啊？……因為我把大家的羊羹都吃掉了嗎？」

　　「嗶可，妳到底是真笨、還是故意在裝傻搞笑啊……」小滿一臉無語得看我。

　　「滿滿、我看是前者機率比較高。」愛蜜莉假意和小滿咬耳朵，但音量大得能讓在場所有人聽到。

　　細川同學延續對話，看向我：「甲斐同學，我不是說我沒事了嗎……妳真的不用浪費時間及心力在此。我很好。」她微板起面容，也加重了口吻，試圖說服我打消念頭。

　　我搖搖頭，跟著正經起來：「不對，細川同學妳一定有事。連妳媽媽都注意到了、妳有心事，且為此煩惱──真的不能跟我說嗎？不只是我、我們、還有細川同學的媽媽，大家都很擔心妳喔……」

　　見細川同學態度依舊，小滿也開口：「嗨、細川，我是B班的小早川。雖然我們從來沒說過話啦，但妳是嗶可的朋友、嗶可的朋友廣義來說就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我是不可能視而不見的！妳就說出來吧，大家可以一起想辦法啊！」

　　「謝謝妳的心意，小早川同學，」細川同學微微鞠躬，「也謝謝妳愛屋及烏，將我視為朋友……不過我真的不想麻煩各位、也不想造成別人的困擾。今天非常感謝各位願意為我跑這一趟，妳們對我的關懷與友善、我會銘記在心……那時間不早了、明天也有暑輔課要上，大家還是──」

　　「──細川同學妳真的一點也不可愛欸！」愛蜜莉突然厲聲喝斥，打斷細川同學有些強硬的送客言辭，後者似乎也受了些微驚嚇，她征征望著愛蜜莉──

　　「妳很不可愛──妳知道什麼樣的女孩子很可愛嗎？」愛蜜莉繼續追問細川同學。而面臨突變成問答大挑戰局面的細川同學仍舊摸不著頭緒、也或許是無法跟上愛蜜莉跳躍的思維。

　　愛蜜莉公佈解答：「──很簡單啊、就是小嗶。」斬釘截鐵道。

　　「啥啊！？──」小滿誇張地發出質疑，音量比我這當事人都還要大，「等等等、為什麼是嗶可！？個子矮、自然捲、貪吃又大食怪、不但KY還有戀兄情結耶！！──」

　　「哇！好過份──小滿妳居然這樣看待我、妳是不是還在記恨剛才羊羹我吃最多的事啊？」我大聲表達不滿。

　　愛蜜莉不理會小滿與我，逕自接續自問自答：「──小嗶她啊、只要一碰到什麼麻煩，不是回家跟媽媽哥哥哭鼻子、就是來跟我們哭鼻子、再不然找準男友哭鼻子──（“準男友？誰啊？有這號人物？”她充耳不聞我的納悶。）小嗶雖然個子矮、自然捲、貪吃又大食怪、不但KY還有戀兄情結──（“不需要再重複一遍！”抗議被當作耳邊風。）可是呢，儘管小嗶很煩、常常造成別人困擾……大家卻還是很喜歡她、覺得她很可愛喔……所以，細川同學──」

　　「──不要害怕麻煩別人好嗎？」愛蜜莉語重心長地結語。

　　「喔、確實呢。我老哥也說會撒嬌的女生比較可愛。」小滿附和道。

　　「嗯……雖然是在稱讚我，怎麼覺得好像被狠狠批鬥一番呢？……算啦、那不管，」話鋒一轉，我將主題重新引導回細川同學身上，伸手握住她的雙手，細滑但溫度略涼，「細川同學，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不只是開心的時候能一起笑，難過的時候更要一起哭、這才是真正的朋友。」直勾勾地望進她的雙眸訴說。

　　「甲斐同學…………妳說的對。很抱歉沒有考慮到替我著想人們的心情，」細川同學垂下眼睫，「……我想著只要自己承受、這樣其他人就不會受傷──但是，如果今天換成我的家人朋友碰上麻煩了，而我只能置身事外、什麼也不能做，那會非常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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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土間﹞：日本文化進入室內須脫鞋，脫鞋換鞋都是在玄關進行，而玄關與房間之間的地方被稱為土間(ど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