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是房東強行把三房一廳兩衛隔成可以讓六個人住的分租套房，大門一打開就是陽台，有些人會把衣服晾在這裡。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NQMpYz3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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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大概六、七坪，有最簡單的床、衣櫃、桌子、櫃子、冰箱。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mI4vKA9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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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東西放那邊吧！那一格給你。」我的東西都會放在櫃子裡收好，給梳舟放的那一格是之前放學長的安全帽的，不過我最近把安全帽丟掉了。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Tcw4SJu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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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先去洗澡？還是看你要坐椅子還是床上都可以。」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xEb30S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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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舟把東西丟到床腳就撲倒在床上，「我要先洗澡，等一下。」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ajOTS6l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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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梳舟趕去浴室後，我回到房間，發現日記被我放在桌上，還是打開著的，我趕緊把它闔上收進抽屜，梳舟......應該沒看見吧？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Uin1JZjK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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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到梳舟披著毛巾，頭髮都沒吹，拿出他的素描簿安靜地畫畫。他聽到我進門的聲音，抬起頭輕輕笑了一下。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D1VmkTB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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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畫你剛剛在『空間』裡的樣子，嗯......應該說是我在揣摩你在『空間』裡看到了什麼，你沒有在裡面，你......那個時候在想什麼？」梳舟問。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v4pDdma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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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自己的還有你們用的立方體剪影。」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42twUPDQ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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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監獄呢？那是什麼？」梳舟又問。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zlLh05e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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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嗎？我不知道，都有吧？包括我的人生，哈哈！」我說。我聽過有人說「自嘲」最高境界的「幽默」；而「幽默」又是最高層次的心理防衛機轉，是一種值得學習的保護方式，但我始終不這麼認為，這就像是面具一樣，戴面具沒什麼不好，只是我帶了太多，面對不同人、不同情境、不同的自己都有不一樣的面具，沒一個不是自我，卻因此讓自我亂了調，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或許在監獄裡，我才是安全的，又因為這份安全而感到病態的自由。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0jEKZf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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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待在監獄裡，對我來說是比較好的吧？我已經差不多整個社會化了，也可以說是『被社會馴化』了，壓抑的部分可以就成為社會的養分......哈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是說你們到底為什麼會想到要做這個啊？」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p7NyclF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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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舟沒有笑也沒有馬上接話，他停下畫筆，半晌，才又說話：「我跟庭想做一個讓人體驗『自己』的東西，所以把人單獨關在裡面，而且一開始也不跟體驗者說明作品概念......。其實應該是我跟庭一起看『空間』裡面的人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也不懂庭為什麼......為什麼要說一個人負責看你就好了，其他人體驗的時候都是我跟庭一起看，體驗結束之後，才是真的在選我或是庭，選一個人一起討論剛剛看到了什麼，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庭，庭比我會說話、問話，其實你那個時候應該跟其他人一樣選他的......我找不太到開口問你在裡面的感覺的時機，在畢展那裡、剛剛吃飯的時候、現在......都是......我講話整個亂七八糟的......我不知道要問什麼，這樣就直接把你剛剛說的東西全都浪費掉了......」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upsMoA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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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HXdbX1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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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啦！我不是要你安慰我的意思，只是覺得......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多時候都比不上庭......」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KrJJjWxq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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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打斷梳舟說話。「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靠近那個展覽，我根本不會有機會意識到自己被關起來的那種感覺，不會體會到什麼是『空的』的感覺，是你帶我進去那個世界的，你們的作品......不是！你的作品......是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在帳棚裡面畫畫就已經開始體驗了！看著你畫畫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那麼認真專注在一個人的身上過......對我來說你就像是光一樣，讓我看清楚自己的影子，就是......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一種相對的感覺，比較之後才會發現自我那種感覺，就是......我一直很羨慕你，你過著我不敢過......甚至是沒有能力過的人生，是遇見你之後我才清楚......多看清楚自己一點點，我並沒有本你當成恩人或是過分感謝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覺得遇見你真的是太好了......所以......」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OesARWV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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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啦.....」梳舟把頭埋在膝蓋裡說，雙耳整個泛上一層薄薄的紅。「我聽懂了啦......好了啦......」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Zx1U8zl6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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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用盡力氣說話了，指尖與腳底完全麻掉，全身癱軟坐在門邊縮成一團，此刻，心跳的聲音好大，我好像說出了我自己也無法置信的話，講了太多......太浮誇、太真實、太用力......只是全都發自內心而已。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4yVLzg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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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會覺得自己比不上庭？」我問，某部分或許也是在試探梳舟能允許人觸及的脆弱底線。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UbtCPxY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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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作品，是我構想的沒錯，但是我只想到用投影機、投影幕，庭說會很貴而且效果可能不好，如果是單純用光源和剪影的話，因為那是他本來就有在玩的興趣，所以他說他有辦法做得很好，結果真的做得很好，但其實在後半段的製作，我根本沒什麼貢獻。」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UcOO5CY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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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舟停頓半晌，然後繼續：「燈泡他挑的、立方體跑的軌道他裁切的、監視器他弄的、電路版也是他做的，我甚至根本不知道那個東西到底是不是叫電路板！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厲害、那麼有光環，其實就只是個愛計較又小心眼的人，沒辦法接受別人比我厲害。這次的場佈主要是我做整體設計，但是每個人實際做出來的東西跟我遠本想要呈現的不太一樣，卻遠比我想像中的要好......接待櫃台那裡還有整個空間的立方體，都是老大做的，我本來想說全都用飛機木做就好，不過老大後來除了掛在天花板上的外全都改成用焊接的，效果真的差很多，其實沒有人在意這些，但是我就是會很在意......」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gUx2hB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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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梳舟看了我一眼又把頭垂下，繼續說：「其實我很爛，生活過得還算囂張只是因為我爸媽讓我沒有經濟壓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需要累積一些工作經驗跟人脈，其他的......其實......我就算都不在乎也無所謂，反而是這一份綁架讓我換來了相對的自由，說到底，其實根本沒什麼了不起。」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u2YnRnt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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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得失心很重，又容易忌妒......，我很害怕庭跟你說話，因為他是個很容易讓人敞開心房的人，我不希望他比我更了解你......」梳舟忽然輕蔑地笑了一下，說：「對不起讓你錯過一個機會去認識那麼厲害的人。」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nhRgYFT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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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回梳舟什麼？梳舟想要聽到什麼？我不知道，我不會說話。梳舟應該不會希望我說出「可是我覺得你比庭厲害耶！」這類的話，我不論再怎麼窮舉，掏出來的說詞也沒有深植人心的說服力。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RuW0wKF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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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說謊，不會說話。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5jaPaRG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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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他旁邊，他並沒有抬頭看我，我也沒看他，只是稍微瞄一下，梳舟的頭髮已經差不多乾了，我在他的左邊，想伸手拿位於他右邊的吹風機，卻被他一把抓住。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uav0CTn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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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抱一下，拜託你。」語音未畢，我已經被他擁進懷裡。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VuoMoSs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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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動，我不敢動，梳舟把自己埋進我的肩膀，我挪動身體，好靠近他一點，承受他一部分的重量同時也把自己分擔給他。我拍拍他的肩膀，感受他更用力地把自己壓在我身上，我並不擔心他聽到我的心跳聲，因為我也已經清楚聽見了他的，像按在掌心裡的雛鳥，放下戒心安然入睡。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v9eXyrvH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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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舟把自己窩成一坨，一球好小好小！他就靠在我身邊，我想幫他把剛剛用還擦頭髮的溼毛巾抽起來，他卻突然像受到驚嚇一樣彈起來，用力抓住我的手，我以為自己吵醒他了，但卻沒有。我輕輕把他的頭抬起，他緊皺的眉才慢慢化開，非常非常慢地把毛巾抽走，非常非常。梳舟並沒有把我放開，我就這樣被他抓著，看了他好久，好久好久，總覺得心頭癢癢的，以為自己會開心到不小心笑出來卻鼻頭一酸，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嘴唇無法控制地顫抖了起來，這一次，真的不小心驚動了梳舟。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ZZsCnI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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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在哭？」他睡眼惺忪地問。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m3Jr2E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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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說：「沒有，只是有點開心。」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RLTuNZ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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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把我按進自己的胸口，我就這樣聽著他平穩的心跳看著他入睡。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yR0lbI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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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和梳舟見面，就好像抽離凡塵一般，只是這次不一樣，好真實、好日常，從他的不一樣看到他和我一樣的地方，也許吧！希望不是奢望，我們是不是在迷惘中成了彼此的燈塔？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KdgDjS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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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我騎車送梳舟到學校，他緊抓我的腰際，快到學校的時候我們遇到了路程唯一的紅燈，梳舟突然用力掐住我的肚子，然後說：「欸，俊榮，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想畫你，總覺得......現在好像可以了，所以......」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8TWbbNa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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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燈卻在這個時候亮起。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UFFF8r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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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你想話就畫！」我用吼的，蓋過所有汽車、機車引擎發動的聲音。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U5cxxk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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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舟更用力地抓我的肚子，我好希望此刻可以化作永恆，一條筆直的道路沒有終點、沒有目的，視線卻朝著一個明確的方向，過程可以同時完整，無論是成全我或是梳舟的哪一部分，一直這麼騎下去似乎就可以把所有價值評斷拋在後頭，無論是始於自己或是出於他人；終於可以不用在意社會階級地位和自我價值的迷惘......，我們，就只是我們本身。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KgWTI0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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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接下來，我會忙碌好一陣子，我告訴梳舟，等我把事情忙完，再約他。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4gq54Ck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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