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馬丁尼茲母子，埃雯將隨身平板裝上後背包，跨上機車發動引擎。催了幾下油門，埃雯駛向回家的路，心情愉悅的她甚至哼起了一首小調。
直到她看見了一雙藍眼睛。
那是一個普通的路人，但眼中閃爍著電藍色的數據流光，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埃雯從車道上騎過。埃雯愣神了幾秒，隨即一甩龍頭，讓機車以犁田的方式滑進路邊的小巷，狠狠的撞在巷口邊，而駕駛人則敏捷的一躍而起，幾個翻滾受身後隨即一躍而起往小巷深處跑去。
右手從外套內襯拿出常備的第二把手槍，埃雯從左手掌心拉出單分子線，邊跑邊將線接入背包內的平板，飛速的格式化所有相關資料。儘管她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妳好，埃雯。］溫文爾雅的聲音沿著平板直接導入埃雯的腦機，讓她感覺自己掉了滿地雞皮疙瘩。［很久沒有收到妳的消息了，最近好嗎？］
她分心三用，一邊維持格式化的操作，一邊飛快的激活最高等級的防火牆系統，一邊還要分出心神跟腦袋裏不請自來的傢伙聊這個該死的天。［藍眼，我猜你不是來跟我討違約金或是助學金的？］
［當然不是，妳應該對夜氏集團多一點信任。畢竟我們培育了妳，甚至把妳捧上高位，但妳卻一聲不吭就跑了，這讓我們全體都很難過。］
［你們會難過？難過這顆大腦脫離了你們的掌控吧？］不出埃雯所料，平板內的各種資料在格式化到一半時，就開始跳出權限不足的提示，通用的防火牆哪怕規格開得再高也根本無法完全阻斷對方的入侵，她只能在程式碼之間直接與對方見招拆招。［還是難過那個該死的計劃被我格式化了？］
［義體腦可以重新打造；淨化行動也可以重新設計。但妳是獨一無二的，妳注定屬於我們這邊。］對方從容不迫的壓制了埃雯的程式與代碼，一步步奪過平板的控制權，這不令她意外：對方是貨真價實、生存於電子之海的人造幽靈，有天之到幾個殭屍伺服器輔助演算；而她只是一個肉體凡胎的前竄網使，為了不更進一步的暴露行蹤甚至只能靠自己的腦機與一台輕薄平板來抗衡，甚至連先攻權都在對方手上。從一開始，這場拉鋸戰就沒有懸念。［妳曾經期待新時代即將到來，我們會將舊的夜城付之一炬，回來吧。］
但埃雯也不需要懸念。
［知道我為什麼平常只用一台爛平板應付所有要聯網的程序嗎？］沒有理會對方的招降，她沒頭沒尾的說道，［因為用這玩意一錘就爛，而且不需要過腦子。］
［我不認為——］
運行了可操控的最後一個程序，埃雯猛地拔下單分子線，隨即將在數據攻防戰下超負荷運行、又強行投放了過多常駐程式導致系統完全卡死的平板狠狠砸在地上，拿著手槍一頓亂射，確保平板屍骨無存。
毀掉平板，她一邊換滿彈匣一邊瞇起雙眼看向四周。剛才分心多用沒有關注路線，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跑到哪了；現在這條小巷子沒有人，也沒有監視器，可以說是完美的隱蔽路線……但這沒有意義。失去平板，無法給自己定位的埃雯也只有在這裡是暫時安全的，只要她還想回家，就得再次冒著被發現的風險連上網路，或者……她抬頭看了看身旁的老舊公寓，最頂層已經半塌陷了，只需要從外部那看起來搖搖欲墜、一二樓部分不翼而飛的安全梯上爬上去就能夠直接進入建築連上區域網路獲得定位。
再次從掌心拉出單分子線，埃雯將鞭線甩繞在牆上水管與牆外鐵架上借力，輕盈的在牆體間跳躍攀爬起來，在三樓高的地方一個魚躍翻上這棟大樓的逃生梯。
哐當一響，一塊鐵柵板直接被埃雯落地的腳步踏穿。她趕忙揮出鞭線，搶在下落前纏住更高樓層的欄杆，整個人吊在半空。
「……恩！」猛力振臂回拉，單分子線輕鬆的切斷欄杆，但也給了她往上的力道。埃雯在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身跳上了更高的樓層，隨即馬不停蹄的一口氣攀上頂樓。
跳進殘破的頂樓外牆，看著底下被自己踩爛的生鏽逃生梯，她輕吁了一口氣。
但放鬆的身體很快變得僵硬：一個硬物輕輕的頂在自己背心。
埃雯慢慢舉起雙手。「冷靜點，我沒有惡意。」
「是阿，看得出來。」低沉的男聲諷刺地說到。「提醒我一下，我惹到誰了？」
「沒有任何人，是我惹到了一群......竄網使，我只是想借用這兒的區域網路避免被追蹤。」
對峙了一陣，後心被頂著的觸感消失了，埃雯凝神細聽對方的腳步，卻只聽見了幾不可聞的摩擦聲。
「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慢慢轉過身來。如果讓我看到妳眨眼或眼睛裡發出數據光，我就轟掉妳的腦袋。」男聲冷冷地威脅到。
埃雯依言照做。脅持她的男子映入眼簾：那是名穿著黑色皮夾克、帶著單片智能輔助鏡的壯漢，臉上植入了透明的防彈罩，雙手有點像街頭幫派用的猩猩臂，不過是更高級的軍用品。手上的武器是屠殺──爛大街的便宜貨，優點是夠威猛，缺點是力氣不夠的傢伙開一槍就可以去醫院給自己裝手部義體跟人造肋骨了。
「屠殺？好槍，我猜你不是用這玩意把你家牆壁轟塌的吧？」見男子沒有立刻開火的意思，埃雯攀談到。
「......別假裝自己很風趣。去那個房間，用完電腦就滾。別做多餘的事情，不然我一樣會開槍。」男子用槍管指向一旁的門口，隨後再度瞄準埃雯。
「謝了兄弟，我可以把手放下嗎？」
「妳可以試試。」對方冷冷地說。
埃雯聳了聳肩，以不會引起對方警戒的速度慢慢走進房間。一進門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劣質酒精味，不過整體而言還算乾淨。
她來到電腦前，「我需要把單分子線拉出來接上你的電腦。」
「別看我這邊。慢慢來，如果讓我覺得妳想把那玩意甩出來，妳知道後果。」
「我沒這麼蠢。」埃雯連上電腦，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定位跟地圖；同時，她也挖到了一些有趣的資訊。「......好了，感謝您的幫助，海爾先生。我能回頭了嗎？」
「…………」
埃雯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微微側過頭用眼角餘光瞥向男子，只見他怔忪的盯著自己，持槍的雙手不住顫抖，警兆瞬間襲上心頭。
不及細想，埃雯向側邊猛地撲去——幾乎是同一時間，男子手中的屠殺爆出火光，轟爛了他自己的電腦與整張電腦桌。她順勢在地上滾了三四圈，每次都將將閃開了男子的射擊，最後躲進房間另一角的爛沙發後暫時規避。
「哼嗯嗯嗯嗯……狗屎！都是狗屎！！」男子意義不明的叫著，一槍打爆看起來本就年邁的沙發，人造海綿碎屑漫天亂飛。
埃雯聽著男子在打爛沙發後開始不住的空扣扳機，一個閃身從沙發後竄出，抓著單分子線衝到男子身側，捆住男子的上身。「嘿！冷靜點！」
「滾出去！你們都是騙子！該死……該死！」男子呆滯的吼著，身體劇烈的掙扎，鋒利的金屬線很快在他身上留下了數道血痕，但他毫無所覺，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
勉力壓制著壯漢，埃雯正看著四周想找個什麼夠有份量的玩意給這個大個子來上一下時，男子卻慢慢的自行消停下來。
「………」
「………威廉姆斯•海爾？你好點了嗎？能回應我嗎？」埃雯試探的問道。
「………如果妳沒打算要幹掉我，也沒打算被我打爆腦袋，那就快滾吧。」男子深深吐出一口氣，冷冷的說。「不用懷疑，我就是一個他媽的神機錯亂。」
「我會說這是PTSD加躁鬱症，你有去看醫生嗎？」
「有差嗎？我有沒有去看醫生關妳屁事？還有妳到底要不要放開我？」
埃雯收回單分子線，卻沒有離開的打算，而是席地盤腿坐了下來。「確實沒差。我叫埃雯，是個中間人，你有沒有興趣為我工作？」
男子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向她：「…………蛤？」
1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4EyMowuQ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