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王城外郊,山溪小屋,青竹苑院子裡的銅鈴叮噹作響。適秋時節,吹來的微風總是沁人心脾。
蕭煞靜靜的守在湖邊後院,那是已故啟皇容齊的長眠之地。每年這個時候,秦漫總會回到這個故地和容齊說說話,說上幾句後便會乘著涼風靠在墓前睡去,而蕭煞則會默默陪同守著。
故人已去,山川依舊,啟國收歸為臨國屬地。辰皇年輕恤民,與臨國共遞百年之好。尉國尉皇新登,也不願與臨國再起干戈,至始,三國之勢天下大定。
小屋後院,容齊墓前,傍著山水,秦漫依著墓碑閉目淺睡,白絲長髮和藍色薄衫隨風微微舞動,不過三十餘歲的絕色面容上比起十年前多了幾分滄桑感,滄桑之下又隱隱透著一股威儀。
秦漫,前啟國容樂長公主,現大臨國皇后,十年期間與臨皇宗政無憂廣施變法,改革軍政,仁德外交,不到數年光景便使得臨國國強民富,三國間也得以休養生息互不侵犯,終結了各國前朝長年來的兵戎紛亂。
這個白髮皇后已不再是從前那個遠嫁臨國,處處受人算計利用的少年公主,十六年前的符鴛之亂讓她失去太多,經過種種傷痛後如今她成長為了一個強大的王者。
時間轉逝,多年過去,關於她和宗政無憂的故事還在持續,白髮皇后的傳奇仍在往前推動。
不知睡了多久,秦漫眼眸緩緩睜開,見天色夜幕低垂但尚未完全入晚,往年每每來此陪容齊總是會睡至夜晚,今次卻提早醒來。
秦漫坐起身,拿著手中做工精細的玉扇把玩,望向身邊容齊的墓。「或許,是夢到了齊哥哥吧。你不願見我再次夢迴傷心事,所以才讓我趕緊離開往事夢境。」
「漫兒從前在此花了五年的時間才想通,知道齊哥哥對漫兒的期望,漫兒已不是從前的那個公主了,所以不會再像那時一樣,齊哥哥儘管放心。」
蕭煞見秦漫醒來便走進屋內點上燈火,又從桌上一個小巧圓筒內取出信件交由秦漫。
「小姐,無影樓來信。」
秦漫接過信紙斟視了一會兒,她弓起腳,又把玩起玉扇。「短短幾天之內便翻了我們無影樓三個據點,天門,還真沒聽說過這個門派。」秦漫說著的同時將信劃出,信紙立即碎成粉末飄散。
「這幾年雖然我喜好遊歷民間,但也不願意將皇胄身份曝於世人,因此才會以密派樓主身份行走江湖,當初要將同是白髮的當朝皇后與民間漫夭切割廣散人言,可是費了我不少功夫。」
蕭煞知秦漫在民間不喜隨意展示皇后身份,因此每每在外私行才會喚她作小姐,近幾年秦漫在民間上的名聲並不輸任何江湖行者,敢連番挑除無影樓據點分明就是衝著秦漫而來。
「小姐,是否要招影軍或影衛?屬下擔心他們如此妄為是針對小姐而來,雖然小姐近年武功大進但難免有萬一,有些佈置防備也是好。」
蕭煞跟了秦漫十數年,一直是將她安危擺在第一,秦漫怎會不知道蕭煞的擔憂。但如果從屬皇后的影軍跟影衛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那她皇后身份便會曝光,以後再也不好以漫夭身份行走民間。
「不必,先書信一封告知無相子師兄,請他前往啟王城,明日會合商議相關事宜。」
天門,天門,天仇門?
這是好久之前的名字,是巧合?還是天仇門真的藉天門死灰復燃了?
符鴛之亂林申死後天仇門就已瓦解,十多年來也未曾見有半點殘黨復現跡象。現猜測也是過早,還得再加探查才能確定。
蕭煞此時寫完信抱著信鴿從屋內走出,將小信條卷進信鴿腳上的信筒。
信鴿在夜中放飛,才一飛上溪湖秦漫眉頭一皺便立即拾起腳邊石子射向逐漸飛遠的信鴿側方!
一聲與金屬敲擊的脆響傳來,石子與鐵鏢互擊後雙雙落入溪水裡,信鴿也得以安然無恙的飛離。
蕭煞驚見此狀也立即拔出腰間的刀護在秦漫身側,秦漫則是依然弓腳坐著,審視著溪湖兩側不遠的暗林。
「想不到竟能如此快速找到這裡,既然已來,何不現身?」秦漫手中拍打著玉扇,悠悠的說道。
兩側暗林內,各三人一組的六名黑衣蒙面人面面相覷,其中一組裡身形較為纖弱的黑衣人向對岸的同黨吹起口哨,三人聞後率先躍出暗林落在小屋後院。
秦漫側眼撇向那傳哨人的暗林,又看向面前的三名黑衣人:「讓你們指揮之人出來吧,何必跟我這一介女流玩這種小把戲,六人一起勝算不還得大些?」
「還是你們意在試探不在刺殺?」秦漫說著,伸手點頭示意蕭煞收刀,她一人足夠對付。
黑衣人不理秦漫,仍提著刀緩步逼近,秦漫只得嘆了口氣,又撿起六塊小石子,扣著其中三顆往前面三名黑衣人激射而去!
石子蘊含的內力與速度強勁無比,黑衣人完全來不及反應便腦門紛紛中石倒下!同時間,剩餘三顆石子已迅雷不及的射向另組黑衣人所在的邊岸林內。
石彈逼迫下,又三名黑衣人躍出,秦漫仍是不急不徐的,她注意到了其中一名黑衣人身形明顯纖瘦,看似不像男子,雖是女子,但她感覺到,此女武功不容小覷,和旁邊那些蝦兵蟹將不同。
黑衣女子出現後便打量著秦漫手中的玉扇和她身邊做工特殊的玉劍,秦漫也注意到了黑衣女子的反應,這讓秦漫更加確定對方此次目的。
秦漫提起玉劍悠悠的站起身:「玉影扇也就罷了,江湖人人皆知是漫夭所持無影樓信物。但玉影劍。」話間,秦漫將玉影扇鑲合在玉影劍劍鞘上。「但玉影劍民間世人都只認為是漫夭佩劍,看妳神色似乎知道玉影劍真正來歷。」
「殺皇后!」黑衣女子確認了秦漫皇后身份,大喝一聲,三人立時衝向秦漫蕭煞二人!
蕭煞欲拔刀馬上被秦漫拉住擋了下來。「守好齊哥哥的墓!」
秦漫踏步上前對陣,才兩三下便用未出鞘的玉影劍擊倒黑衣女子以外的兩人,黑衣女子見狀朝秦漫一個迴身連刀帶腳的踢砍了數下,將秦漫硬生生的逼退!
「既是知道本宮是當朝皇后,不怕貴派會引來滅派殺身之禍嗎?」秦漫輕輕移動握劍的位置,手掌隱隱麻疼作痛,此女武功並不在蕭煞羅植等武將之下,近年來她隨無相子師兄勤習武藝,放眼民間江湖武者已鮮少是她對手,但這個女子一出手就如此不凡。
這讓她想到自幼被天仇門訓練成殺手的回憶,從小秘密訓練不露於人前,待長大武有所成便會分派執行各種任務。而她,從前便是以啟國容樂公主身份嫁至臨國,用以挑起臨國皇子相殘,進而引起內亂。
她的妹妹秦湘也是如此,天仇門這模式手段如今還歷歷在目,天門若也如此,那勢必和天仇門有著密切關聯。
思索至此,秦漫將手握在劍柄上,慢慢的抽出玉影劍,一手劍一手鞘的,表情也轉為認真。「今日妳必然殺不了本宮,本宮也還有很多事得問妳,想逃或殺本宮就得看看妳的本事了。」
黑衣女子其實剛才甫一交手便知這個皇后不簡單,世人只知道玉影劍是無影樓樓主漫夭佩劍,卻不知道它真正來歷也是當朝皇后所持寶劍,用來號令皇朝一支神秘軍隊的兵符信物,無影樓主漫夭這個大名早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如今無影樓主與皇后是同一人的話自然不可小看。
黑衣女子才回神,秦漫一個箭步已棲身切近黑衣女子!劍掃入懷的速度之快實是黑衣女子生平未見,黑衣女子奮力側身閃過,但才躲完欲提刀順勢刺向秦漫時不知哪來的劍鞘從死角出現!
是劍不是劍,非劍又似劍。
秦漫將內力催到極致,全力灌注在揮下的劍鞘上,此女武功極高,要是不一擊勝負無謂耗戰的話必會多生枝節。
一鞘劈過!黑衣女子頓時腹部劇痛翻騰,剛痛得踉蹌彎下腰時一道劍光又至,秦漫劍身轉側再黑衣女子肩上重重拍下,連著三波攻勢黑衣女子已然痛得跪地,肩腹重創,再也拿不住刀。
勝負底定,蕭煞見秦漫制住黑衣女子危機已解便上前處理其餘五名黑衣人,只留秦漫和黑衣女子在後院。
秦漫和黑衣女子四目相交,許久都不發一語,黑衣女子既已敗被擒便任憑處置,秦漫則是覺得這雙眼睛似曾相識,在一開始就想摘掉她的面巾,但卻是有些猶豫。
「本宮問妳,天門為何無故拔我無影樓據點,又為何知曉玉影劍秘密馬上識破本宮身份?」
秦漫蹲下身,將玉影扇從劍鞘上拆下,扇頭頂起黑衣女子下巴:「說!你們到底有何目的?!」
「三國將亂,就從你們臨國開始!」黑衣女子笑著,留下了這麼句話便牙一咬。
秦漫立馬看出她口中藏有毒藥,黑衣女子咬破毒藥瞬間便及時扣住她下頷,一手玉影扇再打向她腹部,逼出喉中的毒藥。
「想死?」秦漫再也忍不住,伸手揭掉她蒙面的黑巾。
只見黑衣女子黑巾下的容貌意外清麗,被秦漫打傷和殘餘毒藥的雙重痛楚下面露蒼白,臉上也掛滿了汗珠。
面巾一揭,秦漫看著眼前黑衣女子真實長相,幾乎暈厥的年輕容貌讓她大為震驚。
「朧,朧月?」
此時蕭煞處理完黑衣人也回到後院,見了黑衣女子的長相也著實嚇了一跳。
秦漫看向走近的蕭煞,兩人都一臉困惑。朧月早在十幾年前便死了,不會是朧月的。
「蕭煞你也懷疑?但她如此年輕,絕不會是朧月,朧月是我看著她死在我面前的也是我親手安葬的,不可能是朧月。」
蕭煞也不解:「屬下也是覺得困惑,世上竟有長得這般相像之人。」
秦漫見黑衣女子幾近昏去,雖說已及時逼出毒藥,但難免有殘毒入腹,雖說她本欲留活口盤問,但這女子和朧月長得這般相似,那就更不能讓她就這麼死了。
「蕭煞,抱她進屋。」
秦漫起身,白絲披肩的背影身旁,彷彿浮現了年少時與朧月並肩相攜的情景。
朧月似是一如從前的在對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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