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伯爵之戀》 - 瘟災龍禍兩茫茫（上）

清晨的陽光灑落窗台，略帶寒意的微風柔柔撲面，驚醒了屋內沉睡的人兒。

一雙綠眸緩緩睜開，沒有溫暖的圍爐裏，也不見可愛的管家艾路，映入眼簾的只有頗為古舊的床沿、隨風擺動的窗簾光影，以及一間稍微打理過的石造房間。

即使住上快兩個月了，曉茉每朝醒來也要呆呆出神良久，才茫然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她欲要支起身子，才發現腰部被一條修長的手臂緊緊圈住。

後頸傳來平穩又溫熱的呼吸，爵銀龍仍然在酣睡。

每逢神火村迎來冬季，家中的加爾克也會鑽進曉茉被窩撒嬌，只是加爾克並不會緊緊擁著她，熟睡之後更總是四腳朝天，肆無忌憚佔據大半張床，都不知道誰才是主人。

某程度上，爵銀龍比焦糖還要黏人啊……曉茉放輕手腳慢慢脫離爵銀龍的懷抱，確定沒有弄醒對方後，她靜靜推開木門走出屋外，屬於城寨高地的遼闊景緻頃刻盡收眼底。

曉茉遙望著遠處的雪山深呼吸一下，忽然有點感觸。

幸好有堅持選在這區做新據點！

原本爵銀龍堅持要回到大拱門的地盤，可是失去龍形態之後，那兒實在太開揚了，久不久就會有魔物來佔據，完全沒辦法安心休息，最後爵銀龍也只好讓步，轉移到這個高地某所荒廢的小石屋，不僅鮮有魔物經過，還能稍微看見大拱門。

縱使周遭覆蓋著薄雪，這裡倒是有著神火村沒有的清新空氣，畢竟糰子剛出爐的味道雖然美好，不過偶然也會感到太甜膩膩了。

驀然，廣闊的天空裡有一隻鳥龍降落到不遠處。

曉茉乍驚乍喜，趕緊追蹤著鳥龍的方位輾轉來到一個頗隱密的位置，這裡恐怕曾經是一些房屋的外牆，現在恰好倒塌成讓飛行生物憩息的平台。

現在只見一隻渾身漆黑，體形快要跟曉茉差不多大的鳥龍一動不動，彷如雕像般站立在平台邊沿，難道是——

「早安，你就是石魔鳥龍嗎？」

曉茉小聲地跟牠打招呼，沒想到鳥龍熱情地拍打翅膀回應了！石魔鳥龍的雙翼末端是一列金色花紋，美麗得令曉茉忍不住拍手稱讚，鳥龍更是開心得手舞足蹈。

幾次你來我往的有趣互動，曉茉便發現牠似乎很喜歡拍子和節奏，於是忍不住哼唱起來。唯獨唱沒幾句，石魔鳥龍忽然被什麼嚇了一跳，展翅高飛，遺下一臉疑惑的曉茉。

什麼嘛……她唱得沒有火芽和水藝動聽，但應該也不至於嚇跑別人？

「這是什麼歌？」

背後倏地響起一句問話，曉茉方才知道真正嚇跑鳥龍的兇手是誰。

爵銀龍大概是順著歌聲找到這裡來，他跟曉茉一起並排而站，目送那隻漸飛漸遠的石魔鳥龍。

「是神火村的歌謠，歌詞是古文，太深奧了我也沒搞懂。」

曉茉又再多哼幾句，直至唱到比較生疏的部份，她回望爵銀龍，腼腆地以笑帶過。

寒風吹拂她未有束成馬尾的長髮，棕色的髮梢下，皙白的脖子若隱若現兩個非常駭人的疤痕。

「對不起，請曉茉大人有大量寬恕我。」

爵銀龍伸手輕撫那片咬痕，無論時隔多久，他好像始終沒辦法平息那份歉疚。

「沒事啦，已經不痛了啊？」曉茉沒有迴避，反而帶點依戀地用臉頰輕蹭他的手掌。「倒是你，吃不慣神火村的食物為什麼不早說？」

「我沒有吃不慣，只是後來無論吃多少都沒什麼飽足感。」

「不就像火芽一樣嗎？艾草說她每天也至少買個五十串……」話說到一半，曉茉住口沒接續回憶下去，生硬地轉個話題。「我也肚子餓了，來去狩獵吧？」

「我昨晚在雪山上撿到這個，是妳的吧？」

爵銀龍牽著曉茉來到小石屋的後方，只見這裡擱著一柄狩獵笛——是曉茉當初被爵銀龍抓走時，丟失的那柄！

「居然找回了……」

心愛的武器就在眼前，曉茉眼前一亮，衝上前仔細檢查和試著揮舞。沒想到失而復得之餘還沒什麼損傷，該說是幸運嗎？還是說加工店的刀紋師傅技術精湛？

「妳再也不用擔心被瓦斯蛙攻擊了。」

「我倒覺得自己最近掌握得挺不錯啊？」

畢竟手裡沒有武器，這段時間她只能利用環境生物來輔助狩獵……就是那些她毫不擅長使用的瓦斯蛙。

曉茉覺得自己無論使用時機和方位都有所進步了，然而爵銀龍顯然不覺得有這麼回事，卻也不再追著她來嘲諷，主動伸手過來待她牽好，如今紅瞳內只剩下一片溫柔。

原本她還想據理力爭點什麼，現在亦只能鼓著腮子揹起狩獵笛，牽著爵銀龍一起踏著愉快的步伐下山狩獵。

這樣也好，曉茉也不想再看到那雙眼睛狀甚痛苦的模樣。

那晚，她邀請爵銀龍留在神火村，作為龍人族、以及她的同伴一起生活。

亦在同一晚，曉茉才知道爵銀龍不能逗留在獵人的聚居地，不然會帶來影響深遠的災禍。

——即使這樣，我們還是同伴嗎？

曉茉猶疑了一下，最終伸出手，讓他牽住。

既然沒辦法兩全其美，那麼她離開神火村就好。與大社遺跡初遇就被活捉的時候不同，這次是曉茉心甘情願回到城寨高地。

不過細心想想，即使當時拒絕了，爵銀龍大概也不會放她離開就是。

總之，她現在得償所願和爵銀龍一起，世界亦沒有被破壞安寧，從結果看來這是最幸福的選項。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可是，爵銀龍又是怎麼想的？

「不變回龍也沒關係嗎？」看著相牽的手，還有那個擬人態的背影，曉茉總覺得有點不理解，明明爵銀龍當初那麼執著恢復原貌。

「是妳說要成為戀人才可以親吻。」說罷爵銀龍頓了一下，回頭一臉認真地捏住她下巴。「還是說現在是特殊情況嗎？反正又不是沒有親過？」

好奇心剎那羞怯得蒸發成輕煙。

某程度上，爵銀龍跟曉茉的加爾克有點像。

除了很黏人這點之外，還有一開始說好的規條，就會一板一眼的嚴格遵守。

可是只要稍微放寬，他就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貫徹到底，無視所有限制。

例如說，最初住進小石屋，爵銀龍一直守在屋外，因為曉茉說過未結婚的男女不能同住。可是屋外冰天雪地實在太冷了，曉茉於心不忍，於是提出特殊情況下還是允許之後……

之後就一直是今早這種狀態了。

「不、不可以……」

因此，有些底線怎麼也不能退讓！曉茉急忙捂住了那張快要貼過來的嘴巴，卻又發現那雙紅瞳正愉快地瞇成一線。

又被耍了！

「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爵銀龍用額頭輕撞她額頭一下，玩笑開夠了，才透露他真正的想法。「這樣無論妳笑還是哭，還有生氣和害羞我都可以近距離看到。」

倏地，爵銀龍收起笑意，轉而警惕望向身後。

此時曉茉也聽見了，在那城鎮廢墟的轉角傳來了沉重又複雜的步伐，立即揪出狩獵笛準備迎戰。

希望會是一隻巨大的魔物，雖然會難對付一點，可是看到最近爵銀龍一臉沒有吃飽，曉茉還是祈求生肉的收獲可以豐富些。

終於，一個龐大的黑影現身——很不幸，是熾妃蜘蛛。

「我們再找找附近有沒有其他魔物——」

曉茉收起狩獵笛，打算繞個遠路不與熾妃蜘蛛開戰，豈料她一轉身，乍見身旁的少年不知何時跪坐下來，狀甚痛苦似的摀住了臉，四指還緊緊抓住髮根。

他怎麼了……曉茉正想要上前關心，未料爵銀龍倏地動身，與噬生蟲一起直直衝了過去！

咦？要打嗎？曉茉愣在原地無所適從，以往遇上熾妃蜘蛛他們都會靜悄悄走開，因為完全沒有生肉可以收獲，為什麼這次爵銀龍會一反常態了？

雖然深感奇怪，可是她重新握起狩獵笛打算上前幫忙，然而眼前的畫面倏地令她怯懼卻步。

一反爵銀龍帶點溫文的攻擊風格，平日比起狩獵更像是戲弄著獵物，現在他硬生生將熾妃蜘蛛的肢節扯斷，直接踏上的頭部，一下接一下的施以重撃，全然不讓對方有反抗餘地。

配上噬生蟲的攻擊，熾妃蜘蛛沒幾下便宣告陣亡，殘肢插滿一地，整個頭胸破破爛爛，猶如岩漿般的黏液隨傷口四處噴湧。

即使這樣，爵銀龍仍未打算收手，持續將熾妃蜘蛛碎屍萬段。

「已經、可以了吧？」

曉茉硬著頭皮上前阻止，豈料只是輕輕一句，爵銀龍從殘破不堪的屍骸中抬頭，赫見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調，眼白處更是染成駭人的黑色，鮮紅的眼瞳泛著令人心寒的精光。

驀然他朝曉茉舉起手，召出了紅黑色的能量球！

曉茉立時舉起狩獵笛，雖然恰好卸開了能量球，卻沒能止住衝擊，整個人被撞飛到遠處的石牆方才停下。

爵銀龍究竟怎麼了？

忽然狂暴起來，也像被什麼操縱住，簡直就像止弦曾經給她描述的——

被傀異化了一樣。

「嗚……」曉茉欲想爬起，可惜渾身劇痛，只能半趴在牆邊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爵銀龍攜同著噬生蟲走近。「不要……」

柔柔弱弱的痛呼傳到爵銀龍耳畔，彷彿將他從異常狀態中喚醒，準備攻擊的噬生蟲亦一哄而散。清醒過來的爵銀龍恍然才看到曉茉被自己攻擊了，想要上前查看曉茉的情況，遺憾他沒走幾步便踉蹌摔下。

「怎麼了？還聽得見嗎——」

曉茉耐著痛楚撲到爵銀龍身邊，將他摟在懷內，無論怎樣搖晃呼喚，他都迷迷糊糊沒法子清晰回應。

不好，他發高燒了！

曉茉摸了一下爵銀龍滾燙的額頭，立即從腰包抓出一瓶又一瓶藥水給他咽下，可惜完全沒有復原效果。

怎麼辦？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方法……

曉茉左顧右盼了一會，只見四周頹垣敗瓦了無人煙，總之先揹他到主營地看看？說不定那裡會有什麼藥物留下——對了、還有艾爾卡多的溯藥師，他好像很了解爵銀龍的生態情況？或許可以請求他幫忙！

手足無措了一會，曉茉毅然召來福福鴞，讓牠將情報帶往艾爾卡多，然後吃力地揹起爵銀龍。翔蟲負荷不了兩人的重量，她唯有一步一步緩緩走向主營地，到抵達時，天色已經漸漸透紫。

「溯藥師？」

曉茉正以為至少也得在營地等待幾天，沒想到她越過歪塌的城門，便見一名身穿綠袍的龍人族已在帳幕外踱步，看起來已等候多時。

「是命運安排，早幾天我剛好前來這區採集草藥。」溯藥師脫下斗笠，上前稍微檢查了一下爵銀龍的情況。「妳的訊息我在幾番轉輾之下收到了，做得很好，扶他到帳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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