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的時鐘響了五下,正在務農的人們抬起頭,正在教書的放下手中的粉筆。
「五點鐘啦,審判的時間到了。」小慧的聲音微微沙啞。小慧領著鄭仁偉來到大樓後面的一大塊空地,那裡早就坐了一百多人,全是成年人。
鄭仁偉和小慧找了個空位坐在地上。空地中間有個圓形木台。周永常踏上木台,先向四圍的眾人點頭示意,拿著麥克峰說:「剛在午餐的時候,我分享了今天是個好運的一天,除了有客自遠方來,還有我們抓到了殘殺我們同志的其中一個兇手。我們現在就拿他出來,你們覺得如何?」
「好好好好好!」眾人大叫,鄭仁偉的耳朵隱隱生痛。
「拿出來吧。」四個男人挾著一個人上台,自然就是麻臉。他身上的警服破破爛爛,血跡斑斑。麻臉一上台,就比人往他膝後一踢,跪在台上。
周永常說:「我們的小青跟她的小隊,三個月前出外找糧食和補充品,本來是個很安全的旅程。豈知,中間遇上了幾個人,向他們要食物。本來姑念在大家都是區外求生的,分一點糧食絕不為過,豈知這幾個人卻向小青施以毒手……」小慧掩臉抽泣起來,其他人都喊道:「殺了他,殺了他。」
「現在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周永常說。
麻臉抬頭一看周永常,再看一看正在大喊大叫的眾人,說:「遲早一天王長官會把你們殺得一個不留,哈哈哈哈哈哈……」押他上台的大漢一拳打得他頭撞地,笑聲才停止。
「似乎這位朋友沒有半點悔過之心,大家覺得應該如何懲罰他。」小慧抹乾眼淚,聞言大叫:「針刑,常哥,針刑。」旁邊眾人跟著叫:「針刑,針刑,針刑,針刑。」周永常舉起雙手,要眾人安靜下來,才說:「大家認為針刑最適合,就針刑吧。來,拿針上來。」一個人手持盤子,踏上台就站在周永常一邊。周永常穿了手套,拿起一支針,迎空看著。針頭閃出七彩的光芒。鄭仁偉身體倚前。這針裡那深色的液體究竟是什麼東西?周永常把針頭刺進麻臉的頸動脈,接連在同一位置打了三針。麻臉依然跪著,上了銬子的雙臂垂下。鄭仁偉聽到風吹過。過了差不多半小時,麻臉抽蓄起來,鮮血從眼眶、鼻孔和口腔流出來,「噗」的一聲像刺破了水袋,頭部爆了開來,鮮血噴了一台。台下的人轟然叫好,鄭仁偉不禁按著耳朵,忍住傳至腦海中的劇痛。這股劇痛到他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沒有完全散去。
(十三)
次日,鄭仁偉起來,房間只有他一人。在窗口看出去,操場上的農田有人澆水,有人拔草。鄭仁偉脫去小慧昨晚給他的麻質睡衣,換上本來的裝束,走下樓到教學的地方。問了幾堆人才知道周永常早上沒有課,正在務農區。鄭仁偉找上周永常。
「鄭先生你好,有何貴幹?」
「常哥早,打擾你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見我朋友一面。」
「他受傷不輕,我們醫務處那邊覺得他未適合與人見面。」
「我受過醫學訓練,也知道他被人打得很嚴重。我只是想見他一面。」
「昨天你沒有要殺死那人。」
「你說什麼?」
「那以前的警官,我們判刑的時候,你沒有叫。你就站在一旁,一聲不響。」
「那跟這事情有什麼關係?」鄭仁偉按著木桌的兩旁。兩條大漢從側門走進來說:「常哥,有事嗎?」
周永常揮手說:「鄭先生說話有點激動而已,沒事沒事,回去吧。」側門關上,成為牆壁的一部分。
「這個人,不是你朋友吧。」
「算是旅途的夥伴吧。」
「怪不得你沒有叫要殺死那警官。」
「我想知道他的情況而已,就是如此。」
「他的情況不算好也不算差,可是要跟你離開,繼續旅程,可有點不容易啦。」
回到房舍,鄭仁偉看著外邊,一邊的大人正在務農,另一邊的小孩正在學習。那是何等平靜的生活。正看得出神,耳旁卻響起一聲:「喂,喂。」轉頭看是小慧,她手裡拿著兩杯茶。「給你喝的。」她把一杯茶放在床邊的五桶櫃,坐在塑料椅。她在袋裡摸出一件東西,放在櫃上。錫紙包裝,上面印了兩塊黑色餅乾,夾著一層白色的餡料。鄭仁偉認出是兒時很受歡迎的餅乾。
「你別告訴人,我們一起吃。」
「你怎麼得到的?」
「上一次外出,我在一家小商店的貨物架下面找到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一個月前啦。」
「那為什麼今天才吃。」
「慶祝那大惡人今天伏法。」鄭仁偉很想問那是誰人的法,忍住沒有說出口。
「那人死了,你也得開心。」
「為什麼?」
「他打傷你的朋友。來,不用客氣。」鄭仁偉接過小慧遞來的曲奇,放進口裡,舌頭嚐到種又熟悉又遙遠的味道。
「我想不可以在這裡白住白吃,得做些東西報答你們。」
小慧嘻嘻一笑說:「要你幫忙耕田應該不行,不過應該可以教我們那些小孩子一課吧。聽常哥說,你在隔離區是個科學家,那可以跟小孩子談一下科學原理呢。」兩人喝完茶吃完餅,小慧就帶他到另一個房間,裡面是一個又一個的書架。「這裡是我們的圖書館,也是我工作的地方,對面就是醫務室。你在這裡可以看看我們的科學書,預備一下之後的課堂。」鄭仁偉還未來得及追問,小慧就轉身走到她的辦公桌。
當外邊的大鐘響起六下時,小慧就離開圖書館,整間圖書館只賸下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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