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偉再次躲在床下。果然那瘦小的身影不久之後就進房,走到李世昌床前,問他怎麼樣。「你說甚麼,我聽不清楚。」那男人挨近李世昌,悶叫一聲。李世昌叫:「出來幫忙。」鄭仁偉爬出床底。李世昌抱住那男人頭頸,壓向自己的胸口。男人雙手亂揮。鄭仁偉抓住他的手向內屈,幾次差點被他後腿踢中。鄭仁偉全身冒汗,男人就一動不動。
「快找鎖匙。」李世昌鬆開雙手,男人的身軀就往一旁摔。鄭仁偉在他腰間找到一條連著鐵鏈的鎖匙,打開了李世昌的手銬。
這晚的月亮特別明淨,兩人在操場上留下長長的影子。鄭仁偉跑到農田中間,忽覺李世昌沒有跟上,轉頭看到李世昌按著左肋正在喘氣。醫療室那邊傳來騷動,幾道人影奔跑出來。鄭仁偉正要回頭去扶李世昌。李世昌向他揮手,自己則迎上追來的兩三人。
大閘只有一人站崗,那人待鄭仁偉跑近,叫道:「站住!」竟然是小慧。
「開閘。」
「鄭博士,我不可以讓你出去。」
「我自有來去的自由。」
「常哥說你是隔離區的通緝犯,不可隨便離開。」
鄭仁偉正想辯下去,後腦劇痛,仆倒在地。一個男人的聲音說:「謝謝小慧拖著他。這兩人害死了忠叔,不可輕易發過。」
關著鄭仁偉的地方就在醫務室旁邊,男人把他扔在三個鐵籠之一。鄭仁偉嘴上依然黏著膠紙,兩手間的塑料索帶越縛越緊,全身只脫賸一條內褲。周永常來的時候,他撒了兩次尿。
周永常微微皺眉說:「這樣對待客人,有違我們的品德。可是因為你,今天已有五人離開。」
「我讓你見見你的朋友。」周永常擺手,在旁兩人離房,回來的時候四隻手挾著一人。此人垂著頭,經過的地方卻有點點血跡。當他被放進旁邊的鐵籠,鄭仁偉才認出是李世昌。
「他是你帶進來的。他殺死了服務了我們醫療室多年的忠叔。」周永常說:「明天我們就會審判。」
三人離開後,李世昌慢慢吐了口氣說:「老實說,我走貨這五六年,在外邊並沒有遇過多少腦炎病發者。偶然在路邊發現一具七孔流血的屍體。你看,他們這個社區有一兩百人,也沒什麼防護裝置,倒沒有多少個患者。」
如果外邊沒有多少腦炎病毒,為何隔離區要花那麼多資源去研發疫苗,為何會採取嚴格的防疫措施?鄭仁偉想著就睡著了。
一陣皮鞋踏在地板的聲音吵醒鄭仁偉,他還未睜眼,鐵閘已被打開,兩條大漢各抓一邊手臂,將他捧起。另外兩人脫掉鄭仁偉的內褲,扔在一旁,用沉飽水的粗布擦拭身體。海棉把他擦傷了好幾處。斜眼看見又有三四人走進李世昌的籠子,做著一樣的事情。
兩人被塞進發黃的粗麻衣服,重新扣上手銬,就給押出去。當日麻臉押上刑台,鄭仁偉依然記得當時的畫面,沒有料到幾日不到就輪到自己了。鄭仁偉雙手反縛,任由陽光刺進眼內。李世昌走上台,對著台下的人們大聲笑罵:「你們這批不吃肉的窩囊廢,只會以多欺少,有種跟老子單挑。只會在醫務室內偷放發病者……」押李世昌上台的男人一拳抽在他的胸腹之間,李世昌立時跪倒,在地上吁吁呼氣。
周永常站在台上的那個小講台,待鄭李二人跪向眾人,就開始宣讀:「今天又是沉重的一天。昨天,我們失去了一個服務多年的同志,都是面前這兩人直接或間接導致的。在左邊這一位,」他指著李世昌說:「忘恩負義,我們八天前救了他,悉心照顧,他竟然殺死了我們最親愛的忠叔。這世道已經瘟疫橫行,居然還有那麼倒行逆施、喪心病狂的人。在他旁邊的這位鄭博士,本來我對他十分欣賞,畢竟有此學識之人的確不多,可以為我們社區出一分力。豈知他跟他同伴都是一類人。」
鄭仁偉臉上劇痛,一塊石頭跌在地上,染有血跡。抬頭看見眾人都瞪著他跟李世昌,眼神木然。小慧也在人群之中。她雙眼通紅,身體正在抽抽噎噎。「你們覺得他們應受什麼懲罰?」台下的人大叫:「針刑,針刑,針刑……」
周永常輕揮雙手,待眾人安靜下來,再說:「拿五根針出來,這個李世昌直接殺人,須受接三針。姓鄭的罪惡較輕,受兩針。」
李世昌罵說:「你們這些變態用病毒……」旁邊一人抓住他的頭髮,打他六七個耳光。一人拿著放了五根針筒的托盤上來,裡面都裝了紅得發黑的液體。
周永常要四人將鄭李二人按在地上,一拿針就捅進李世昌的頸動脈。李世昌四肢亂動,但被兩人壓著。周永常拿著針筒走到鄭仁偉身後,在他耳邊說:「真抱歉,沒想過要對你做這事。」鄭仁偉大叫,阻不了針頭刺進了他的頸動脈,也不阻不了病血注入他體內。周永常放回空針筒,拿起第三根針筒,刺進李世昌。
周永常正要向鄭仁偉打第二支病血,外邊傳來「閘外起火了,閘外起火了」的叫聲。幾個人衝到台前,跟周永常說:「常哥,閘外起火了,起火了。」
周永常彎腰說:「不要慌張,你說清楚些,為何起火了?站崗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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