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區外 - （四）

鄭仁偉回到科研所，跟所長道別，衝上實驗室。穿上保護衣，扣錯兩次鈕子。跑出蒸氣室，就一口氣走到化驗室，拍打玻璃門。

「博士，你嚇我一跳，簡報順利嗎？」助理說。

「病毒測試的結果出來了沒有？」

「出來了。」助理遞上一張紙。

鄭仁偉接過後上下掃視一遍，額頭中有股濕氣湧出來。血液中每毫米中有兩千株病毒，這已經算是病發的了，難怪實驗體四號會自殘。

「三管都全驗嗎？」

「全驗了。」

鄭仁偉打開角落的夾萬，把測試結果放進去。他轉頭跟助理：「你跟其他助理繼續觀察其他實驗體。」

這次的研發算是失敗了嗎？四號可能只是個別例子，其他實驗體沒事就好。不過，體內的病毒不增不減，正正就代表這特效藥沒效吧。這三年的寒暑不就是白費了嗎？

鄭仁偉回家，已經過了十二點，肚子有點餓。拾起門前的小包裹，裡面是三個鍚紙包和瓶裝水。打開瓶裝水，「骨都骨都」喝了大半瓶。撕開錫紙包，今天裝的是白飯、煮菠菜和燙豬肉。鄭仁偉正要挾出全瘦的豬肉，身後「嗦嗦」兩聲。忙回頭看，只見沙發背露出一個少女的臉蛋，睡眼惺忪。

「你怎麼在這？」鄭仁偉拍拍自己的額頭。

「我怎麼不在這？」少女站起來，藍白格上衣配一條左膝有個破洞的牛仔褲。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

「妹妹探望哥哥，平常不過的事情。」

「探望哥哥可是兩手空空的嗎？」

「你這人真的不會變，還是那麼小氣。」

妹妹鄭雅敏左手托著一個紙袋，放在胸前，右手伸進袋子用力拉。咬牙切齒，卻拿不出袋中的東西，「噗」的一聲右掌上多了枚雞蛋。鄭仁偉倚前去看。鄭雅敏一連拿出六隻雞蛋。

「母雞不是早已絕種嗎？你這雞蛋怎樣到手的？」

「你這裡有鍋子嗎？」

鄭仁偉打開抽屜，取出小鍋子，放在廚房的工作檯。他拿了塊抹布，抹去鍋子上的塵埃。

「哥，你平時不下廚，幹嗎要那麼大的廚房？」鄭雅敏搶過鄭仁偉喝過的瓶裝水，把賸下的水都倒進鍋裡，再放了兩隻雞蛋。

「這是科研主任的房間，都這樣。」

「你又不懂煮飯，不是挺浪費嗎？」鄭雅敏打開電爐，把鍋子放在上邊。過了差不多十分鐘，水就煮開了，她就關了電爐，蓋上鍋子。又等一下，倒走鍋裡的水，取出雞蛋，放在工作檯。鄭雅敏拈起雞蛋，往工作檯拍下，再拖一下，蛋殼就碎了，很快就剝出一枚雞蛋，遞給鄭仁偉。

鄭仁偉接過輕咬半口，細細咀嚼，堅實蛋白和粉狀蛋黃，由口腔傳進喉嚨，再到肚腹。他不禁呼了半口氣來說：「這雞蛋是怎麼弄來的？」

「隔離區外的世界很大，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東西。」鄭雅敏剝了另一枚雞蛋，放進自己口裡。

「例如什麼？白蘭花腦炎病毒嗎？。」

鄭雅敏幾下就吃完一枚雞蛋。她說：「你還在研究腦炎的特效藥嗎？」

「我沒有忘父母走時我發的誓。」

「我也沒有，進度如何？」

「你知道我不可以告訴你？」

「我有個東西讓你看。」鄭雅敏從背包取出一物，在飯桌上向鄭仁偉滑過去。鄭仁偉接過，原來是張照片。照片的中間有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正聚精會神拿著試管。

「沒可能，一年前老師已死在那場大火之中。」

「王長林博士現在跟我們在一起。」

「假設老師沒死，他在你們手上幹什麼？」

「跟你一樣，在研究特效藥。」

「貴組織反對抗疫多年，難道又會忽發好心研究治腦炎的藥？」

「我們星晨不是逢抗疫必反，只是政府的做法……」

「政府有什麼不妥，沒有它，我就需要擔心。」

門鈴響起來，鄭雅敏閃到一旁。鄭仁偉按下門旁牆上的通話器。

「鄭博士，有住客投訴你家裡傳出很大的聲響，所以我上來看一眼。你在裡面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費心。我只是一個人在吃飯，聽音樂而已，可能是聲音調太高。」

「博士，聽說區內混入些反抗疫分子呢，我們都很緊張。」

「了解，我會更警覺的了。」鄭仁偉關上通話器，轉頭瞪著交叉雙手的鄭雅敏。他說：「正在抓你們啦，此地不宜久留。」

「我怕什麼？王博士說如果可以找到你幫忙，研究特效藥的事可謂事半功倍。」

「究竟你們研究特效藥要幹什麼？」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啦。」

鄭雅敏取回照片，穿上披在沙發的風衣，走到窗邊，回頭跟鄭仁偉說：「如果你決定來，這裡有個座標。」她跨過窗框就躍出去，鄭仁偉聽到鋼索和齒輪磨擦的聲音。

只留下飯桌上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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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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