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在那之後，谷再去了小塔那裡占卜了幾次，在搭訕之外，也請求她讓自己看完那段幻像。谷總覺得自己透過那次經驗，隱隱約約地抓住了點什麼，但又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抓到。
「同個問題，我不會占卜兩次。」小塔說完，谷再次懇求，她也只是用淡淡的語氣回應：「這是規矩。」言意之下就是要谷別破壞她的原則，否則可能她以後都會拒絕他的諮詢。
在小塔租借商場攤位的這兩個月，讓谷覺得印象深刻的可能只有第一次占卜與最後一次。他不斷回想著第一次，想要知道那些漂流木、那片沙灘、那些屬於他卻那樣破碎的器官究竟象徵著什麼？卻更想知道，究竟最後那些器官，有沒有拼湊成一個整體？那時的谷已經分手有著扁平鼻頭的女孩了，仍舊記著那一句：「谷，你不適合愛人。你太破碎，破碎得沒人能把你拼湊成一個整體。」
但是世上有哪些人不適合愛人？不懂得愛，跟不適合愛是同一件事嗎？
為什麼不懂愛就是破碎？又為什麼只有愛，才能把自己拼成一個整體？
谷日夜想著這些問題，也不停質問自己，他完整嗎？他一定要完整嗎？這個問題他現在沒有答案，也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高中時期的他，看見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都懂了性，懂了愛，懂了完整，於是也試圖要去交女朋友，藉此學習效仿。結果到了第三個月，他發現自己讓女友感受到了愛的氛圍，但是自己卻什麼也感受不到。他以為是人不對，接連換了幾個，一年過去，萬念俱灰的谷被朋友打趣：「你不會其實是個彎的吧？哈，怎麼看都不像。」
於是谷找了第一任男友，想試試看有沒有不一樣的感覺。但結果是一樣的。谷自始至終都無法體會到，朋友們、老師們，整個世界的人，他們不停掛在嘴邊的那個字，究竟有著怎樣的意涵？
谷開始了豐富多變，卻也百無聊賴的人生，接著在二十六歲遇見了小塔。此時他眼前的她，或許就是他一生裡少有的希望了。然而，但凡她對自己有點興趣他都可以看得出來，現在的谷只覺得自己釋出的訊息，都扔進了一片掀不起任何漣漪的松綠色的湖。
「聽說妳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還是我出費用，妳繼續在這裡占卜好嗎？當然這不是無償的，妳之後要幫我免費占卜。」谷微笑著繼續對這片杳然的湖投出小石子，大石子，甚至細微地別讓小塔覺得他是在施捨她。他說了很多，但始終她就是看著水晶球或假寐。
谷對此並沒有展現不耐煩，而是接著說：「不知道之後還看不看得到妳。」
意外的是，小塔卻因這句而開口：「會的。」纖長的睫翼沒有撲朔，忽略谷的訝異，她淡然說道：「在我離開這裡後，還有一次，我們會在夢裡相遇。在那裡，我會告訴你，你一直追問的答案。」
「夢裡？什麼時候？」谷急忙追問。
「不知道。可能十年後，可能五十年後，也可能你死前。」小塔說完，谷反而笑了起來。這或許是小塔第一次，也可能最後一次對他展現出幽默。
這或許也代表他前面油嘴滑舌的表現，並沒有造成反效果？
那時的谷只當小塔在說笑，很快就又繼續了沒完沒了的話題，而小塔，除了正經的問題，便什麼話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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