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望著林書晴堅定地說:「如果不是跟著阿滿姐姐,我就要回印尼。」
林阿滿拍拍阿好的手背後說:「放心,我會保護妳的。」
住院這段時間,白班大都是林書晴照護阿屘阿嬤,對於阿嬤家中的情況,也多少知道一點。而剛剛病房裡那場兒女哭喊送別大戲,她也都看在眼裡。只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希望阿好的最終去處,真如她心中所望。
之後往生室人員到病房接阿屘阿嬤到往生室,兒女們聚在病床旁,聲聲呼喊阿母的名諱,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猶如上街遊行般聲勢浩大地跟在病床後方。
此時張書豪故意站到阿好身旁,他雙手合掌狀似跟著其他人一起助念阿彌陀佛,但是出奇不意地對阿好喊了聲:「親愛的。」
阿好本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詫異地轉頭望著張書豪。
只見張書豪小聲地對她說道:「等媽媽的後事辦好以後,我就娶妳回家,老婆。」
阿好睜大眼睛望著他,正預備開口反擊,但林阿滿立刻出口說道:「小叔,眼下先把媽媽的後事辦好,其他的事情之後再說。」
張書豪明白五嫂的意思,畢竟阿屘阿嬤剛剛離世,這時不宜談論結婚等事,畢竟紅白兩事相沖亦不吉利。
「謝謝五嫂提醒。」張書豪以為林阿滿是為自己好,才會出言制止。
但其實林阿滿心中另有打算,她打定主意想要阻止病房外的荒謬事件成真,看來得趕緊聯絡阿屘阿嬤的律師,是時候讓她出面處理後續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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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桃園機場
阿好手拉著登機箱,林阿滿跟在身邊手上拿著護照及登記證。出境關口前阿好停下腳步後望著她說道:「姐姐,我會在印尼等妳,一定要來我家裡玩。」阿好的故鄉在印尼東部佛羅雷斯島,保有原始的自然景觀以及濃厚的熱帶風情。佛羅雷斯島有克里穆圖火山國家公園與世界遺跡科莫多國家公園,風景十分優美,所以阿好希望林阿滿有機會一定要到故鄉一遊。
林阿滿把手中的護照及登機證交給她後,手搭在她的肩上交代著,「阿好,回家以後要好好運用媽媽留給妳的錢。」
阿好滿懷感激地望著林阿滿跟著重重點頭。
「阿嬤真好,給我這麼多錢,我一定不會亂花。」想起阿屘阿嬤讓阿好又紅了眼眶,她握緊林阿滿的手說道:「姐姐,要好好照顧自己。」
林阿滿拍拍她的手背後說:「放心,我會的。」然後她看著出境關口上方的時鐘又催促她,「好了,妳該進去了。」
阿好抱住林阿滿告別,跟著就拉著登機箱依依不捨地進入出境關口。
林阿滿看著阿好進入出境關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她轉身預備回家,終於把事情都圓滿處理好。想起阿屘阿嬤剛過世後一個月內,張家掀起極大的風暴。如今想來還覺得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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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屘阿嬤的大體從醫院往生室移到桃園殯儀館後,張伯勤就開始向林阿滿討要阿嬤的銀行存摺還有土地權狀,林阿滿告訴張伯勤她只有阿嬤的存摺,至於土地權狀並不知道下落。後來張伯勤不死心地拿著阿嬤的身分證,前往地政事務所要求補發土地權狀,這才發現早在兩年前阿嬤名下的土地就已全數賣出。
張伯勤將這項消息告知其他弟妹後,所有人逼問林阿滿土地售出所得的下落,林阿滿並不知悉內情,然後通知律師唐嘉欣到場。
唐嘉欣帶著文件抵達林阿滿家中,告訴張伯勤等人,阿屘阿嬤對於後續財產分配留有遺囑,將於告別式圓滿後公開內容。
後來張伯勤跑去找律師諮詢,詢問母親遺囑的正當性與可信程度,因阿屘阿嬤找律師協助寫下遺囑,有公證人在場證明具有行為能力,再者此份遺囑已經過公證程序,所以於法有據無法推翻。
在阿屘阿嬤喪事期間,兄弟姊妹五人自成一線,他們在心中猜測林阿滿必定在這份遺囑中佔盡便宜。但是又苦於阿屘阿嬤找律師處理遺囑,想要藉此推翻其公平性,就如天方夜譚。
所以當在做七的日子,就能看見家屬分成兩派站立,一派以張伯勤為首,另一派則是林阿滿、兒子與阿好。壁壘分明,界線清晰,連葬儀社的工作人員都感到意外且驚奇但又不敢多問。
在盛大的告別式之後,阿屘阿嬤火化後入厝家族墓園,解穢宴席結束後眾人齊聚於律師事務所中,預備聆聽阿嬤的遺囑。
唐嘉欣拿出一袋口封緘的文件,讓眾人看著彌封處除了阿屘阿嬤的親筆簽名外,尚有公證人的簽名與律師的簽名。確認無誤後,唐嘉欣將公文袋拆開,跟著宣讀阿屘阿嬤的遺囑。
「我張李阿屘,遺囑分配內容如下,名下所有土地均已變賣出售,轉為現金存入信託帳戶內。銀行信託戶內的餘額,分成三份,一份捐贈財團法人台灣腦中風學會,一份交給五媳婦林阿滿,另一份給外籍看護阿好。其他子女們不得參予分配遺產,一分一毫均不可得。」
唐嘉欣闔上文件後望向眾人,「張李阿屘女士的遺囑已經宣讀完畢。」
張伯勤面上一陣青白,跟著搶過文件確認,他不敢相信母親怎麼會連一毛錢都不留給他。
張仲棋嘆息後搖頭低吟道:「媽媽也太狠心了,居然這樣分配。」
張淑瑤與張季樺則是站到兄長張伯勤背後,跟著一起確認遺囑的內容。
張伯勤望著唐嘉欣追問道:「母親立這份遺囑的時候,她的神智清醒嗎?是不是林阿滿逼她寫下的?」
唐嘉欣似乎早已料到張伯勤會提出疑義,她望著張伯勤回覆說道:「這份遺囑是在法院公證人也就是我,還有兩位見證人共同見證下所寫。這份遺囑本身並沒有疑義。」
「我是兒子,依照法律還是有特留份可以分,妳不能藐視法律賦予我的權利。」張伯勤大抵猜測到母親預立遺囑的本意,所以也提早問過律師,知道關於父母留下遺產的部份,子女有特留份,不可能一毛都拿不到。
唐嘉欣推推眼鏡後望著他們說:「關於這部分張李阿屘女士立遺囑時,有留下但書,你們可以看看文件第二頁,內容部份不方便當場宣讀出來,請你們自行閱讀。」
張伯勤翻到下一頁越讀臉色越難看,張淑瑤則是驚訝地掩口,久久說不出話來。而張季樺確認文件上是母親的筆跡後,明白此事已無力回天。
張李阿屘留下的文字內容究竟為何,竟然讓這些如禿鷹般嗜血的子女們禁聲不敢再提遺產分配的事情?
『我的親生子女,張伯勤、張仲棋、張淑瑤、張季樺與張書豪,在我中風病倒後,除了住院期間外,均對我不聞不問。無論是探望或噓寒問暖,又或者是錢財接濟皆無。恍若我這個母親,已經從世界上消失無蹤。除了五媳婦林阿滿,對我無微不至的照料,一肩扛下照料我的責任。她不問回報,任勞任怨地付出。相比之下,我的親生子女們的惡劣行徑,竟不如嫁進的媳婦。這段期間感慨萬千,面對子女這般無情,我身後遺產一毛都不願意留給他們。所以,特立下此份遺囑,並留下此文件證明子女們在我病後,便遺棄並淡忘我的存在。』
人在做天在看,何況母親神智清楚如同明鏡,對於子女們將她留置在五媳婦家裡,又默不關心一事都放在心底。
即便我國民法對於遺產分配,有相關的子女特留份,但是立遺囑人可以載明子女們某些惡行而提出不願留下任何遺產給他們,面對法律依舊站得住腳。
後來張伯勤揚言要興起訴訟,去到律師處就被勸退,畢竟遺囑中寫得很清楚,且經由公證過後具有法律效力。禿鷹般的親生子女吃了敗仗,連一毛錢都沒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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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滿送阿好回國後,她常常獨自一人到水源地公園散步。這裡是阿屘阿嬤過世之前,每日與阿好、林阿滿逗留散步的地方。此處古時稱坑頭,在壽山路旁邊又稱水道頭,內有昭和年間的水道記石碑與分水井。因為鄰近水邊,溫度涼爽且感受清冽,林阿滿望著溪水回憶著與阿嬤生活的點滴。忽然一隻蜻蜓停在她面前,想起了阿屘阿嬤對她說過的話。
『阿滿,田嬰來囉,快下雨囉,我們趕緊回家。』
林阿滿抬頭望著天空,遠處似有烏雲密布,她望著天空說道:「阿母就快要下雨了,我們回家吧。」
阿屘阿嬤的慈祥面容彷彿出現在雲際邊上,只見她微微張口地回應著林阿滿:「田嬰來了,我們回家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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