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ltered Age (蕭特紀元Online) - 07- 狂怒的風

　　周休二日過後。

　　星期一，廖明葉放學後回到家中，依然看見自家母親坐在客廳看著電視。　　電視裡的新聞，正播放著政府對於樹籠的後續處裡。表示目前經過炸藥爆破、發現無法傷到樹藤分毫後，便決定改用在地上挖洞的方式，挖一個可以讓無人探測機進入的隧道，探測樹籠的內部狀況，在做進一步的判斷。

　　說來廖明葉後來有稍微了解了一下，明明這巨大的樹籠出現已經有一段時日，為什麼政府的研究進度會這麼慢。具生物老師的說法，那是因為作為地球上的「特殊」資源，每要進行一個步驟的決策，就需要與各方勢力溝通、耗上不少時間。

　　例如前些日子的炸藥爆破，就有一些國際組織在反對，聲稱萬一炸壞了珍貴的研究材料怎麼辦。

　　而藤蔓的厚度也比預料中的還要厚，運用目前現有的雷達技術無法對內部進行探測，才只好先從探測地表下的情況著手。

　　發現地底下並沒有被植物的樹根阻擋，便才有了挖洞的對策。

　　一如既往地，母親發現了廖明葉站在一旁觀看電視。

　　便說道：「成績單等等記得拿給我看。」

　　並不是詢問，而是毫無根據地，就主觀認定過了一個假日，成績單一定會出爐……

　　不過好巧不巧地，就是被矇對了。

　　「喔。」廖明葉回道。

　　她一想到自己考出來的成績……

　　反正不管如何，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為什麼第四名？上次不是第二名的嗎？」

　　一見道成績單，母親如預期地發出的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即使廖明葉已心有準備，乍聽之下，還是讓她的雙耳被震得嗡嗡作響。

　　「我早告訴過妳要念書的！妳看，這次連獎狀都丟了吧。」

　　如此開場，宣告了接下來母親一如既往地說教模式。

　　對此，廖明葉傾向息事寧人的做法，只想乖乖地站在一旁，等母親盡速地念完。

　　以為說了「把獎狀丟了」的這種話就能激起廖明葉的上進心，就會讓感到廖明葉羞愧、懊悔嗎？

　　不不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廖明葉根本上就不是一個會非常在意成績的人。

　　她所注重的是自己是否是真的學會課本裡授予的知識、並加以運用。而這也正是為什麼她與母親一直取得不了共識的緣故。

　　會就好了，何必為了提升那一丁點的表面數字而拚死拚活？

　　而且責備又不是萬靈丹，說了越多、成效就越好。

　　不過不管廖明葉的想法為何，母親的教誨是不會停得。

　　「都在打混，你生活是不是過太爽了！」

　　「考卷都拿出來。」

　　「妳看，妳這個就是粗心！扣了兩分，妳只要這題做對了，就能拿一百分啦。為什麼做事就不能細心點？」

　　「妳看妳們班上這個第三名的，他上次考試才考第七名。人家都知道要上進，在急起直追了，就只有妳越來越到退步！」說著，母親便才從櫃子中抽出上次段考的成績單，直接和這次的成績單放在一起，給廖明葉做比較。

　　頓時讓廖明葉心裡吐槽，這種看過就可以丟的東西……

　　留著幹嘛啊！

　　而且成績單未抽出來之前就說出同學名次，直覺上是背下來了？不要以為她不知道，媽媽連她讀幾年幾班或是座號幾號都記不得喔。

　　「妳看妳這個數學，跟上次比差了整整八分。就差這八分，就能成為第三名了。」

　　接著，廖明葉默默地聽著一堆雷同地分析。自己哪幾題錯都是因為粗心，這位同學某某科考得比上次好、但你退步了，是不是玩瘋了才會考出這種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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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聽著一堆毫無邏輯的「結果論」反推式教誨，廖明葉心中還是存著一些傲慢。

　　要是她像一些人一樣，真的將成績看得很重，會因此失眠、患上憂鬱症。像現在這樣被連續施壓，大概早就去上吊個不知道百八回了吧？

　　即使她沒有像這些人，將課業視為生活上的主要壓力，擁有這方面的煩惱需要去諒解。但不代表這種說教方式，在正常的情況下就不會為小孩增加額外的負擔啊。

　　廖明葉不會因此得到「必須要考好」的壓力，進而轉化為讀書的動力，這只會讓她內心的煩躁感正無限地擴大。

　　不過……

　　萬事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線就好。

　　廖明葉此時僥倖地想。希望母親忘了上次那個沒考到第一名，就不准看課外讀物的要求。

　　「妳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啊，知道了就要回答啊。都不說話，在那擺張湊臉，是啞巴喔。」

　　廖明葉無奈地回道：「知道了——」

　　但接下來，她的底線還是被觸犯了。

　　「以後不准妳在借那些多餘的閒書回來了，就是因為妳都把時間花在看那些，成績才會退步的。」

　　「跟那沒有關係！」廖明葉激烈地反駁。

　　「妳上次就答應我的，是妳自己不讀書啊。」

　　「我有在讀書啊！」

　　像這種只有如一方所願，卻對另一方完全無利可圖，完全沒有取得雙方共識、能無限上綱的口頭約定，卻正是每次在吵架上都能讓廖明葉吃啞巴虧的主要原因。

　　因為這就代表，她，就是不講理、沒有誠信的那一方。

　　「那妳說，為什麼妳會退步？」

　　面對逼問，廖明葉臨時吐出了一個理由：「這次理化的考卷出的比較簡單，大家成績分數差距都不大……」自家家長不就最在意那個名次？即使她考出與上次差不多的成績，排名落到第四也會被罵吧。

　　潛意識上，廖明葉根本不覺得自己成績退步。

　　然而，說出來的話，很容易落人口實。

　　「妳都覺得變簡單了，還錯這麼多題，就代表妳根本沒將注意力放在課業上啊！」

　　讓廖明葉頓時在心中喊冤，對多數的同學來說是變簡單了，不代表她就擅長作答呀。

　　「我不缺妳吃的、不缺妳住的，出錢讓妳讀書，妳怎麼就不願意好好讀呢？」

　　「以前我們那年代，可沒像妳這麼好命，還有自己的書桌，讀書寫字都要趴在吃飯的飯桌上，還沒有檯燈。妳要做作業也買電腦給妳，要什麼有什麼。要妳讀書有這麼困難嗎？」

　　每次只要吵架吵到最後，母親都會打出這種親情牌，讓廖明葉心中一陣酸澀。

　　因為說出這種話，無非就是在消磨她的感恩之心，想要做道德綁架。

　　在廖明葉的想法中，這等同變相地告訴她，即使自己安分地當個還算稱職、不打架鬧事、遵守基本學生本分，沒犯上什麼大錯的孩子，她只是沒達到這種極端的要求，自己就會被蓋上「不肖」的標籤。

　　但早成爭吵的核心癥結點，便是廖明葉「是否有在認真讀書」這一點。

　　這其實就與許多事相同，是硬逼問著他人到底「付出」了多少，又到底「努力」了多少的非戰之罪。

　　努力，從來就不會有等值的回報，但卻總是有人認為在這張名為努力的折線圖上，得到的回報數據一定會與努力的投資成等比成長。

　　而此時身為在這場爭吵之中的當事人，很可惜以廖明葉使時只是國二的思想以及人生閱歷，根本不具備足夠的邏輯、表達能力、和說話上的藝術，能用來平息這場紛爭。她只能為了自己的清白，緊緊抓著自己沒有犯下錯誤的那一點進行反駁。

　　「反正我不管，妳不准再給我帶那些書回來。再帶回來，我管它是哪裡借的，直接給妳撕掉，妳自己想辦法去陪。」

　　「真的跟那些書無關啊！」

　　「那為什麼妳成績會退步？」

　　「我下次會更努力讀，跟那些書真的無關。」

　　「努力、努力，只會說。妳說下次會，那為什麼不在這次就努力？」

　　「我……」

　　吵架大多的結果，就是每當母親問起「為什麼」時，廖明葉就會陷入既定事實的圍殺之中。因為已經發生的事，不論對錯，都已經無法改變。

　　「妳不要以為自己比較聰明，好像考前只要看幾眼書就能考好，這樣放任自己好嗎？」

　　「不借就不借啦！」

　　而論上「天賦」，便是只要說上一句，就能「否定他人所有努力」的魔咒。　　因為對很多人而言「天才，是不需要努力的」，卻不會去細想，天才其實並不常見。

　　正好，廖明葉自認，她不是天才。

　　面對這種套得死死的既定印象，除非她放棄自我，用著極其傷害自己的方式狠狠地從名為「天才」的高壇摔下，再被世人好好地唾棄一番「自甘墮落」後重新站起。大概一輩子都無法翻身吧？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選擇跑了。

　　「喂，對大人是這樣說話的態度嗎？妳給我站住！」

　　廖明葉怒吼，直接從客廳跑回了自己房間。留下母親在原地嘶吼。

　　但沒過幾秒，母親就追了上去，卻被廖明葉眼疾手快地將門反鎖，給拒之門外。

　　「給我把門打開！」

　　「翅膀長硬了嗎！」

　　「妳再不開門，我把門打破就是妳害的！」

　　廖明葉：「那是妳自己要打的，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反正她家這門也沒有鑰匙，跳脫了原本「成績」問題的其他威脅，她怎麼可能繼續任人宰割！

　　許是被母親的不講理給氣得，淚水頓時溢出眼眶。

　　不想再理會母親的後續反應，一吵完架，廖明葉就像洩了氣的皮球，直接癱倒在床上。

　　席捲上身的疲憊，全都是對於現實的無力。

　　她認為自己遇上的問題，基本上就是人為因素，又不是像是天災、疾病那樣的不可抗力……

　　為什麼非得要過得這麼痛苦？

　　廖明葉用手臂將身體撐起，默默地將擺在矮櫃上的VR頭盔抓到眼前。

　　現在每當她心情低落的時候，都會想登入Sheltered Age去忘卻一切煩惱。

　　或許遊戲本身真的有讓人能暫時將現實拋之腦後的魔力存在，但是她想，她會選擇蹲在遊戲中的一半原因，是因為當自己被現實中的人拒絕後，虛擬世界的人卻樂意向她伸出援手的緣故。

　　因為現實得不到的，所以去虛擬世界尋找救贖。

　　但現在，最常陪她的人已經不會在虛擬世界中與她相遇了，其他的朋友也越來越少上線了。支撐著她的快樂能量在逐漸消失著……

　　想到這，廖明葉從原本只有幾滴時不時地滑出眼眶的淚珠，變成淚如泉湧地，傷心地不能自已。

　　事實證明，她並不是一個不會笑的人呀……

　　在遊戲裡面的潛夜是能笑得呀……

　　她不是不能笑啊……

　　為什麼自己總是擺著一副愁苦的表情？

　　如果學著脫離虛擬，就是所謂的許多事都必須獨自面對，孤身一人的她，沒辦法借著朋友的力量笑出來的她……

　　遲早真的……

　　會死的啊。

　　……睡覺吧。

　　就算現在到遊戲裡面去，也找不到任何人。

　　唯獨睡眠，是目前不會造成任何人困擾、不用付出任何金錢、也無須拜託任何人，就能將所有不好的情緒都忘掉。

　　將所有煩惱都獨自一人消化。

　　她真的，很累了。

　　……

　　……潛夜、潛夜！

　　……聽到快回答我啊！潛夜！

　　在睡夢中，廖明葉彷彿聽到有人在叫「他」。

　　由於昨晚在八點多就倒床睡覺、九點多就睡著的緣故，此刻廖明葉自然甦醒時，也才早上五點鐘左右。

　　每一次吵架，一個晚上的時間就這樣隨意流逝掉了……

　　真的讓她覺得很空虛。

　　廖明葉起身，出了房門、向洗手間走去。

　　絲毫未察覺到，此時躺在床頭的VR頭盔，自己明明沒有將電腦啟動，頭盔上的啟用燈號，卻在黑暗中泛著顯眼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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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狂怒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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