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著短訊上的地址來到這個舊式商場。
這商場在區內至有四十年歷史,一直有傳聞政府將會拆卸重建,因為一個只有三層高的舊式商場,上面空盪盪的空間,足以興建幾十層住宅。像現在這樣未免太浪費了。
我很少經過這一區,要不是因為答應一個朋友,真不太想大老遠跑來這偏遠地方。
說是朋友好像不太對,其實是因為某次經歷,讓我認識了一個奇怪的人,她還說欠了我一個人情甚麼的,硬要跟我交朋友云云。我不是個交遊廣闊的人,但也不至於沒有朋友,不過跟她經歷的事情實在很有趣——不,應該說很怪異才對。她說的話也令我很在意,所以當收到她的短訊,就很自然地答應了。
「你知道嗎?我有好多有趣的故事還未跟你說。我已經校正了時間,到時候我應該跟你初次見面,且看你聽了之後會有甚麼反應。賞面來我的辦公室嗎?」
又一段不合邏輯、沒頭沒腦的話。上次跟她的對話充滿犯駁,她說的故事也挺荒謬,不過反正今天閒著,姑且就賞個面,應個約吧。
上次去過她的工作室(studio)——即她這次說的辦公室(office)——是在某座甲級商業大廈的大單位,那是我首次到訪,或者應該說是開工吧。
這工作實際上並沒有甚麼需要操心,全程只是看著她做些奇怪而無聊的行為,以及聽她說一個不合常理的故事。通常這種不勞而獲的「筍工」十之八九都是欺詐,然而她確實付了不錯的工資,證明那並不是一場騙局。
儘管事情反常得很,但既然有這種輕鬆賺錢的機會,我也樂於再接一次這樣的優差。只是這次的工作環境似乎比上次略遜一籌,希望這次不會突然叫我當搬運工人,或者充當跑腿四出送文件吧。
我在商場兜了幾圈,按她另一個短訊的描述找到電梯位置。牆上的按鍵是一兩個世代前所使用的圓形塑膠按鈕,門上的漆油也有點剝落,希望乘搭的時候不會發生意外吧。
我按了門掣,稍等一會,電梯來到這一層停住,電梯門徐徐打開。
眼前的狀況,給我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電梯內十分整潔,甚至應該用華麗來形容:上方是假天花式的暖光燈糟,地板是用雲石砌成的圓形圖案,左右兩邊內壁是時尚的淺色木紋,正中間是一面鏡子,清楚反映我臉上疑惑的表情。
我猶豫了一會,便步入其中。她所在的工作室位於頂層,於是我按了最高層數的輕觸式按鍵,電梯門徐徐關上。
電梯爬升了十三層便停住,一聲悅耳的「叮噹」聲後,電梯門打開,外面是個簡約而光亮的大廳。這裡的環境比上次的甲級商業大廈高上不止一個等級,我不禁懷疑這座工廠大廈到底怎麼回事,陳舊的外表下竟有如此不成比例的裝潢,剛才的違和感現在變得更加強烈。
我往前走,來到走廊盡頭一個沒有門牌的門前。我按了門鈴,「咔」的一聲,似乎是電子鎖開啟了,我推開門,一個凌亂的辦公室映入眼簾。
這是一個約二百平方尺的小型工作室,裡面的傢具都是最便宜的辦公室款式,一堆厚重的文件夾塞滿了十多個紙箱,隱約見到溢出的紙片有點泛黃。
這時我才意識到,她用「辦公室」這詞倒是挺合適,的確跟上次工作室完全是兩回事。
一個盤起長髮的女孩正埋首在幾幢文案後面,似是十分苦惱地思考著。她正是尼奧,穿著一套標準的辦公室女郎裝束——白恤衫、黑色窄身裙子、黑絲襪、高跟鞋,還戴上一副金絲眼鏡,比上次看起來年長幾歲,不單添了幾分成熟美,更頗有某類日本影片的風味。
相比起來,我一身Tee恤牛仔褲球鞋兼且頭髮凌亂,倒像是個剛進入小公司當辦公室助理的應屆畢業生。
「你隨便找個地方把外賣放下就行,謝謝。」她看也沒看我一眼,我不是外賣員,自然沒有食物可以放下,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應,只是尷尬地站著。過了一會,她見我沒有動靜,抬頭看著我,眨眨眼睛,問道:「你是誰?不是送外賣的嗎?」
「是妳叫我來上班的。」我苦笑說:「說好了一個小時,任憑差遣。妳忘了嗎?」
她嘴巴半張,反問道︰「我叫你來的?我認識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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