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貓 - 寂靜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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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 -《Träumerei》- Schuma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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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不論精彩或悲慘，富裕或窮苦，長或短，看到的終點，都是相同的。

　　死亡。

　　在這瘋狂世界，僅存的、唯一的、真正的公平。

　　愛與恨，快樂與傷悲，全部靜止在轉瞬之間。

　　離開的人什麼也帶不走，僅剩如鯁在喉的遺憾，提醒著所有虧欠以及被虧欠，再無法償還。

　　大雨滂沱，這個夏季才剛剛開始，就被眼淚覆蓋。

　　場面極度盛大的告別式會場，裡裡外外都是人，各個神情哀戚，甚至有的泣不成聲。

　　靈堂上的照片，男人漂亮的臉呈45度角，表情似笑非笑，深邃的眼睛，流露幾許憂鬱。

　　到底是怎樣的痛苦，讓他選擇離開？

　　翼的疑問，永遠得不到答案。

　　來自全國的歌迷擠滿寺廟，參加薰的告別式。

　　葬禮肅穆進行，宙為薰唱了歌。那是薰作的詞曲，由天馬的鋼琴伴奏……

　　許多人落淚，翼的眼眶卻是乾涸的。

　　葬禮結束，世界樹團員抬著薰的棺木上靈車，再一路送到火葬場。

　　大雨持續落下。

　　朦朧水幕中，薰的女友——玲子撐著黑傘，蒼白臉孔像十六夜的月光般冰涼，猶如畫卷裡一抹幽魂。

　　翼的喉嚨被塞住石塊似的梗塞著，吞不下也吐不出來。

　　薰，變成了破碎的白骨，不再是他認識的樣子。

　　如果神明聽得見，拜託讓三途川的水流緩慢一點，給那個人……平順地渡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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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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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受歡迎的搖滾樂團——世界樹，在出道滿十年前夕面臨解散。

　　吉他手薰自殺死亡是導火線。

　　長年憂鬱症令他不能再承受，選擇就此結束三十三年的短暫人生。團員內部矛盾因此白熱化，在宙自行宣佈退團後，翼追隨宙的腳步，也退出世界樹。

　　創始成員僅存天馬與輝，天馬完全不考慮另找其他人加入，公司不得不宣佈樂團活動無限期停止。

　　翼暫時不想接新的工作，突然有了空閒時間。

　　他想不到要做什麼好，便從親手整理房子開始。

　　在工作室的角落，翼發現一把頗具價值的吉它，原來是薰忘記的，便聯絡玲子，問她是否願意收下。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半晌，玲子告訴他，薰有個妹妹，交給她更適當。

　　翼第一次知道薰還有家人。

　　玲子沒有解釋太多，只說她可以幫忙聯繫，跟薰要了住家地址與約定時間，便結束通話。

　　於是幾日後，他見到了絆。

　　白皙嬌小，眼睛跟薰很像，美麗且帶著幾許憂鬱。

　　少女頗有禮貌地自我介紹。她是薰的異父妹妹，二十歲，讀女子大學三年級。

　　她跟薰相差十三歲。母親去年癌症過世了，現在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

　　絆一口氣，向翼交代自己身份。

　　她的秀麗臉孔沒什麼表情，然而略帶緊繃的語調、雙頰的紅暈，洩露了真實情緒。

　　翼安靜聽完，摸摸絆的頭，要她放輕鬆。

　　絆的臉更紅了，翼表示歡迎她來訪，將她領進家中，泡了大吉嶺紅茶招待她。

　　他並不急著把東西交給絆，而是想跟她多聊聊。

　　關於薰的故事。

　　沙發很軟，絆嬌小的身體像要被吞噬一樣深陷其中，但背脊挺得很直。翼觀察著她的姿態，覺得她嚴肅得相當可愛。

　　熱茶的煙氣氤氳，少女垂睫盯著骨瓷杯表面精美花紋，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了翼。

　　在薰十一歲那年，媽媽離開有暴力傾向的丈夫，留下的薰，則由祖母照顧長大。

　　媽媽一直覺得對不起薰，她逃走後，組織了新的家庭，再也沒見過兒子——

　　絆的乾淨聲音，讓翼聯想到清脆的夏季風鈴；那對淚光閃爍的漂亮眼睛，則是夜幕中璀璨的星。

　　翼看著絆沉默片刻，然後起身走進房間，拿出吉他遞給絆。

　　她很自然接過。像撫摸戀人般，纖纖手指滑過琴弦，順手撥弄了幾下。

　　聽見那音色，翼立刻曉得絆會彈吉他，隨即開口請求她彈首曲子。

　　絆選擇了世界樹的出道作品「變形記」。

　　有一天醒來，「我」變成了，一隻蠕動的蟲子。

　　她那風鈴般的聲音，甜美又有點哀傷地，唱起他們的歌。

　　因為是薰的妹妹、所以有天賦嗎？絆的吉他彈得相當好。

　　翼聽她唱完歌，她的美麗眼眸看向他。

　　而他驀然抓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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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夢一樣，那個男人抱了她。

　　絆每次回想起來，只覺不可思議。

　　他的身體實際比螢幕上瘦多了，但是很有肌肉。長著薄繭的手指，輕輕一撥，她就酥軟了腰，隨他擺佈。

　　脫掉她內褲之前，翼暫停動作，問她可以繼續嗎？

　　絆一時沈默，翼的大手離開了她。

　　她追過去，抱住他的頸項。

　　然後他深深吻她。

　　男人的根扎進她體內。

　　她是初次，覺得又痛又熱。

　　還有茫然若失的困惑。

　　結束後，翼極度溫柔地幫她清理，並開車送她回租屋處。

　　他主動要求了聯絡方式。

　　但他至今音訊全無。

　　絆彷彿做了一場離奇的夢。她一次也沒有找過他，每日規律地上課，安靜生活。

　　隨著時間流逝，她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翼。

　　直到那一天。

　　娃娃臉的男人，笑得一副無邪，等在她回租屋處必經之路的暗影裡。

　　絆假裝沒發現他，卻在經過的瞬間被握住手腕。

　　就跟初次一樣，他擄獲她……

　　她沒有掙扎。

　　任他牽著手，乖乖領他回到狹小簡陋的學生套房。

　　一關上房門，翼就抱緊了她。

　　男人的唇貼在耳畔，問她為什麼都不聯絡。

　　絆不知道怎麼回應。

　　他才是沒有消息的人吧。她不懂他。

　　翼推倒她，那對晶亮瞳仁倒映著她的臉。

　　絆看著他的眼睛，心想為何他事隔半年才來尋找她，卻問不出口。

　　她與他什麼都不是呀。

　　絆驀然落淚，翼輕輕吻了她的額心。娃娃臉男人的清冽氣息包圍了她，隨著每口呼吸入侵她身體。

　　她的喘息趨於平靜，翼精壯的手臂枕在她頸下，兩人擠在一張狹窄單人床，汗液沾溼對方，像被膠水黏貼。

　　絆蜷縮在翼的懷中，數著他心跳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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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了，薰的忌日，許多歌迷大老遠跑到位於三浦海岸的靈園祭拜。

　　花束將灰白色的墓石變成一大片鮮活繽紛，也不曉得薰有沒有看見，有這麼多人懷念他。

　　歌迷們安靜地一波波到來，放下鮮花，為薰祈求冥福。

　　為了避免引起騷動，翼不便現身，只讓絆去祭拜。

　　絆環顧四周，不少人為薰傷心哭泣。

　　她將祭拜的花擺在不起眼的一角，悄悄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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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樹的成員終於再度齊聚一堂。

　　地點是天馬的高級公寓。

　　裝潢顏色非黑即白，沒什麼生活感，很符合天馬的風格。

　　男人們對話很少，只是默默喝酒，一起懷念薰。

　　宙與輝醉倒在沙發。

　　而翼和天馬向來是保持清醒的人。

　　翼酒量好到喝不醉，天馬則是嚴格控制自己不能醉。

　　兩人放置泥醉的夥伴，跑到陽臺吹風。

　　翼點燃香煙，只抽了一口便拿在手裡，看著煙頭的火星慢慢接近指間。

　　天馬跟翼要了支煙，同樣點了不抽。

　　即使是夏季，高樓露臺依然有點涼意。

　　底下是無邊的絢爛夜景。

　　彷彿墜落地面的萬千星星。

　　翼想起了椿。

　　他的姊姊為了實現與天馬的一場愛戀，延誤治療而失去生命。

　　翼會加入世界樹，初衷其實是想就近觀察天馬的結局。

　　希望親眼見證這個男人的不幸。

　　椿之後，再沒有人親近過天馬。

　　天馬奪走了他最珍貴的椿，根本沒資格獲得幸福。

　　而今世界樹走到這個局面，翼覺得也是天馬的錯。

　　薰的精神狀況近年越來越差，天馬卻無視他的病情，執意要他如常工作……

　　即使天馬的感情天生有所缺乏，無法理解其他人的痛苦，翼也不能原諒。

　　連一起長大的親友，宙，也遠離了天馬。

　　可悲的男人，就這麼孑然一身到老到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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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四時，翼帶著濃濃酒氣返家。

　　窩在客廳沙發的絆，立刻站起來迎接。

　　翼不贊同她熬夜等門，語調有點嚴厲地責備了她。

　　她沒有辯解，跑去倒了水，遞給翼喝。

　　男人一口氣喝完，水杯往茶几一擱，轉身抱住絆，一手鑽進她睡裙下，扯掉內褲，迅速將自己的男根掏出，挺腰貫穿嬌小的女體，在沙發做了起來。

　　絆開頭小聲叫了一下，然後就只有喘息，相當壓抑。

　　翼覺得不滿足，將絆翻成趴跪姿，從背後撞擊她白皙臀瓣，淡藍睡裙被推到腰際，彷彿海浪一波波翻湧，十分美麗。

　　那溫熱潮汁汨流，濕透了腿心，發出淫靡的啾啾聲。翼看見絆羞恥得咬住了手指，於是命令她鬆開，想叫就盡量叫出來。

　　絆的聲音很好聽，又輕又脆，翼很喜歡，但她總是忍耐，瀕臨極限才會出聲。

　　由於她的安靜，偶爾溢出的姣美呻吟顯得十分珍貴。

　　翼也要到了，用力抓緊絆的細腰，幾下深重聳動，瞬間拔出，射在少女背上。

　　精液弄髒了睡裙，絆軟軟趴著，一時之間沒力氣整理。

　　翼自覺做得有些過份了，歉疚地把絆抱進浴室，幫她清潔。

　　躺到床上時，天色已經微亮。翼擁著絆，枕在她細細綿綿的呼吸上，躁狂了一夜的心，終於感到沉靜下來，很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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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雜誌拍到了翼與絆同進同出，讓絆的存在曝光。

　　此事引來宙的關切。

　　他約翼在六本木的酒吧見面。

　　翼推開包廂房門，有些意外的是輝也在。

　　桌面已經開了紅酒，但喝得不多，看來比較像擺飾。

　　服務生送上新杯子，宙幫翼倒好酒，三人碰杯。

　　沒有天馬的場合，氣氛頗為輕鬆愉快，他們刻意避開工作相關的事，只聊生活近況，自然而然，話題帶到翼身上。

　　那個女孩，是薰的妹妹。

　　翼坦誠地告訴夥伴。

　　他們初次見面，翼就推倒了她，然後對她半年不聞不問。

　　明明他做了這麼過份的事，絆還是接受他。

　　過程中宙與輝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聽著翼敘述。

　　沉默半晌後，宙才開口問翼。他對絆究竟怎麼想的？

　　翼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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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在報導裡面，絆的臉打了馬賽克，照片背景還是讓人猜到了她的學校，同學間熱烈討論，翼的緋聞女友究竟是誰。

　　有人說是傳播學科的敦子，有人說是文學科的繪理。

　　也有人懷疑她。

　　因為嬌小的身形頗為相似。

　　但是符合特徵的人相當多，只要不承認，沒人肯定是誰。

　　似乎為了避免再被八卦刊物偷拍，翼與絆有段時間沒見面了。

　　算起來，距離上次在一起，已經相隔快兩個月。

　　他不找她的話，她向來不主動聯絡。

　　她自認是個無趣的人，拙於言辭表達，朋友也少，同學都嫌棄她悶，不曉得到底哪裡吸引了翼。

　　一個搖滾樂手與一個平凡女學生，彼此差距太遙遠了，他遺忘她，才是合情合理。

　　或許他認為自己是個隨便的女生，輕易給了他一切，從不拒絕，也毫無價值。

　　在安靜的表象底下，絆非常非常喜歡翼，卻不敢開口。

　　只要不說出來，就不會失望。

　　她喜歡他、很久很久了。

　　那時她還小，媽媽告訴她螢光幕上的漂亮男子是她哥哥，她覺得哥哥很厲害的同時，娃娃臉的翼吸引走她目光。

　　絆跟媽媽說想像哥哥一樣，於是得到了吉他。她反覆練習他們的歌曲，覺得似乎能夠更接近翼。

　　十年。她一直看著他。

　　他不曉得，當門扉打開的瞬間，他本人站在眼前，她有多麼開心。

　　被他擁抱，更超越她所有想像，即使當成方便的女人也無妨，他想要、她就給予，召喚她、就會前往。

　　她只懂得這樣的方式。

　　默默等待，一概承受。

　　害怕被拒絕，從不敢主動要求他什麼。

　　她就是這麼膽小卑微。

　　每回跟翼見面都當作最後一次。

　　這樣，便不會失望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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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很思念絆。

　　但有些事情他必須先想清楚。

　　宙的問題警醒了翼，到底，他對她是怎麼打算的。

　　他沒有談過普通戀愛，從女性角度來看，是很壞的對象。

　　以溫柔體貼的偽裝接近女人，從不給承諾，玩膩了就消失。

　　十分卑鄙。

　　他一貫挑選乖巧隱忍的類型，被他拋棄也不會跳出來聲張，悄然消失在茫茫人海，否則，他早就一堆負面新聞纏身了，哪裡還有現在乾淨清新的形象。

　　翼知道自己很糟糕。

　　椿的離去對翼傷害太大，讓他厭惡所謂的戀愛。

　　他喜歡女人，卻無法愛上任何一個。

　　翼開始回憶絆的點點滴滴。

　　她的出現，誘發他的劣性……他僅存的一點點良心，叫他放過絆。

　　可惜他忘不掉兩人初見那個旖旎午後。

　　忍耐了半年，還是跑去找她。

　　然後走到如今的景況。

　　把孤寂與脆弱化作情慾，盡數傾注在她身體，宛如一隻啃食花朵的蟲子，既自私又無恥。

　　為了她好，他實在應該別再打擾她。

　　得出這個結論，他的胸口居然緊縮到快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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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翼的訊息，絆雖然困惑，還是配合地前往。

　　地點是遠離都會區的某座紀念公園。

　　滿滿的向日葵，仰望著真夏的燦爛太陽，相映一片輝煌，讓特地來欣賞的遊客發出折服的讚嘆。

　　絆依照翼的指示，去租了腳踏車。

　　她慢慢悠悠踩著踏板，在偌大公園裡穿梭。

　　翼叫她來這裡，把他找出來。

　　絆不問為什麼，也不懷疑他的用意，就這麼乖乖地搜尋。

　　經過大草原區時，莫名的直覺命令她停住，少女鎖了好車，改為徒步。

　　她遠遠就看見，娃娃臉男人戴著鴨舌帽和墨鏡，獨自坐在樹下。

　　絆走到翼面前，後者拍拍身旁草地，她順從地坐定。

　　然後翼給她講了個故事。

　　十多年前，有個叫做椿的傻女孩，愛上一個男人……

　　翼淡淡說完雙生姊姊短暫而熾烈的戀情，最後道，這個公園的向日葵花海，是椿最喜歡的地方。

　　翼接著又告訴絆，他知道自己不夠好，或許會讓她傷心，但他還是想要她，希望她能待在他身邊。

　　絆並沒有正面答覆，只是一手握住了翼的手，另一手指著湛藍天空，告訴他，那邊有朵雲很像一隻貓，正往某個方向行走。

　　兩人沉默看著貓的形狀逐漸拉伸，變得又細又長，彷彿一條寂靜的河，緩緩流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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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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