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百冊　英雄的外婆 - 間章（一）

　　「晨晨？晨晨──」

　　諺晨六歲的那年，長的白白胖胖、渾身肉呼呼的。他此時正一臉呆滯地盯著電視機裡的卡通動畫，對房裡外婆的呼喊一點反應也沒有。

　　「晨晨？叫你呢！」

　　「……啊？外婆？」

　　諺晨慢了一拍才應了外婆一聲，但視線依舊死死黏在了五彩斑斕的電視螢幕上。

　　外婆從房裡走出，六十多歲的她，模樣與牆上照片裡年輕苗條纖細的身材不同，此時外婆身材已變得臃腫、留著一頭燙捲且花白的頭髮、身著老人家特有審美所鍾愛的碎花上衣。

　　看著像是被電視抽了魂般的諺晨，她只是寵溺地笑了笑，接著湊近諺晨臉龐、一副說著天大秘密的神情，悄聲說道：「隔壁雜貨店有小帥冰淇淋，外婆帶你去買好不好呀？」

　　「冰淇淋！」

　　聽到冰淇淋的諺晨瞬間回過神，馬上眼神發亮、轉頭望著做著鬼臉的外婆，猛地點頭說道：「好！」

　　「還有芋頭冰棒喔。」

　　「我…我要……」

　　看著小小隻、肉呼呼的外孫，皺著眉頭陷入了兩難，外婆心滿意足地走回房間拿著錢包，說道：「走吧。」

　　諺晨伸出稚嫩的小手，牽著那隻對當時的他寬大、有些粗糙卻令人安心的手掌，帶著要吃小帥冰淇淋還是芋頭冰棒的煩惱出了門。

　　然而，這個煩惱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外婆最後兩個都買了回來，在諺晨歡喜的神情下跟他說一個今天吃、一個明天吃。

　　所以沒幾下就吃完小帥冰淇淋的諺晨迎來了新的煩惱，那就是為什麼明天還沒來呢？現在才下午三點……要到明天可以吃芋頭冰棒，還要再過一個晚餐、一個早餐跟一個午餐的時間。

　　諺晨含著小帥冰淇淋附來當湯匙的木片，雖然早已被吸吮到只剩下木頭味卻依然捨不得丟掉，嘴裡嘟囊著說道：「好久啊──時鐘走好慢。」

　　看著高高掛在牆上的時鐘，諺晨躡著步伐走到了外婆房門口，探頭望向裡面。

　　『呼嘎──呼嘎──』

　　確認了外婆正發出吵人的鼾聲、沉沉地睡著午覺，跑到飯廳抓了張椅子開始非常緩慢地往時鐘底下推去。

　　諺晨非常小心地沒有製造出聲響將椅子推至定位，又跑回去看了眼外婆有沒有被自己吵醒。接著帶著要做壞事的激動爬上了椅子，心想著只要將時間轉快一點，就可以早點吃上芋頭冰棒了。

　　這真的是小孩子才會有的天真又可愛的想法。

　　但隨即諺晨殘酷地發現了即便站上椅子，他那還未成長至一百八十一公分、目前才快一公尺的身高，依然沒辦法拿下高高掛在牆上的時鐘……連碰都碰不到。

　　不悅的諺晨不死心地趴在牆壁上墊起腳，努力地朝著上方的時鐘伸出手晃啊晃。

　　碰不到。

　　諺晨跳下椅子，又抬頭望了望時鐘，最後還是放棄的抓住椅子準備推回原位。

　　沉重的椅子令他必須用盡全力才能挪移，諺晨吃力的先將椅子拉離牆面，在換個方向用力地往飯桌推去。

　　『咚─』

　　年幼的諺晨不小心推著椅子撞到了一旁的櫃子，看著椅子一角卡住了櫃子，他眨了眨眼無奈地往後拉了拉，但再次往前推時卻因為力氣太小、轉向不夠而再次撞上了櫃子。

　　『咚─』

　　「晨晨啊──外面什麼聲音啊？」

　　「咦？」

　　外婆的聲音讓諺晨慌張了起來，生怕自己做的事情會被發現，連忙再次將椅子往後拉。

　　「晨晨？」

　　『嘰──嘎──』

　　諺晨已經聽到外婆下床時，那張老舊的床板發出的聲響，這使他更加的慌亂。他深吸一口氣，打算全力將椅子推到定位，然後跑進另一間房間拿起玩具當作是自己玩玩具所發出的聲響。

　　可是……那張椅子不曉得怎麼回事，小小的諺晨又再一次推著椅子撞上櫃子。

　　『咚、咚』

　　櫃子這次晃了晃，在諺晨沒注意到的正上方，幾個放在櫃子上方的玻璃酒瓶晃了晃，然後兩個酒瓶子傾斜、落下──

　　──朝著諺晨墜落。

　　『乓啷──』

　　剛站起身的怒天聽到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響，嚇得連忙跑出房門，只見諺晨小臉發白地站在一地碎玻璃中間，看上去似乎被嚇得不輕。

　　「外、外婆……」

　　驚魂未定的諺晨委屈巴巴地望向怒天，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模樣。

　　「唉唷唷！沒事沒事，晨晨你別動，你不要踩到玻──」

　　話還沒說完，就見諺晨慌亂的想要向自己跑來，那稚嫩且未穿著拖鞋的腳掌已經抬起朝著滿地尖銳的碎玻璃踩下。

　　外婆花白的髮絲一揚、鬆弛的眼皮猛地睜開，念動力湧動要掃除那一地碎玻璃時，卻感到了一瞬的無力。

　　就是這麼一個瞬間，使操控的念動力慢了一刻。諺晨因為腳掌傳來的劇痛，令他腳一軟、整個人朝著玻璃碎片摔去。

　　好在這時外婆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那滿地著碎片在眨眼間聚成了一顆玻璃渣球閃至遠處垃圾桶裡，同時要摔倒的諺晨被念動力輕柔的捲起。

　　諺晨只覺得摔到一半的自己忽然天旋地轉，整個人騰空飄至外婆身前，被她一臉心疼地抱在了懷裡。

　　這不可思議的體驗使諺晨一時忘記了其他，只是愣愣地看著外婆，但沒過片刻，腳底的劇痛又令他疼得大哭出聲。

　　「唉唷唷──外婆看看你的腳……哇──這麼一大片扎的有點深……」

　　外婆雙手緊緊抱著諺晨不讓他掙扎扭動，操控著念動力沿著傷口包裹住刺進腳掌的玻璃碎片，一邊將念動力化成細絲對破損的血管進行止血、一邊緩緩將碎片從傷口拉出。

　　「好痛──外婆、好痛！好痛啊──」

　　「外婆知道、外婆知道，再忍一下喔，晨晨再忍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外婆一面摸著諺晨的頭安撫著、一面集中精神進行細微的操控，同時心中對於自己剛剛反應慢了一瞬感到懊惱與沮喪。

　　她想著自己真老了，念動力的操控沒辦法再像以往那麼輕鬆寫意。

　　一片帶血的碎玻璃在外婆的操控下扔進了遠處垃圾桶，血也被念動力給止住，但看樣子不去醫院縫合似乎不行。

　　外婆看著那道傷口，在諺晨小小的腳掌上顯得又深又大，心想若是不帶去醫院處理，以後肯定會留下一個醜陋的傷疤吧。

　　正當外婆在思考時，不停啜泣的諺晨似乎是耐不住疼痛，伸手抓向自己感到疼痛的腳掌。

　　外婆回過神，連忙要阻止諺晨觸碰剛止血的傷口，卻發現他的手掌發出微微的白光，外婆從中感受到一股充滿生機的力量。

　　她微微一愣，只見諺晨那發出白光的手掌抓向腳掌後，傷口在短短幾秒內恢復癒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諺晨伸手抓了抓受傷的腳掌後，疼痛如烈陽下的白雪般消融，只餘下一絲絲搔癢，讓他不由自主地抓撓著已經癒合的傷口。

　　眼看著那道傷口在他腳掌上彷彿從未出現過，外婆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而隨著傷口消失，不再感到疼痛的諺晨也止住了眼淚，委屈巴巴地望向瞪大雙眼的外婆，吸著鼻子、帶著鼻音地說道：「外婆……不會痛了。」

　　「啊、啊啊──不痛、不痛就好，不痛就好……」

　　外婆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愣了一會才問道：「晨晨啊，外婆問你喔……剛剛那你是怎麼做到的？」

　　「剛剛什麼？」

　　看著諺晨那雙疑惑的大眼睛，外婆沉吟了一下後再次問道：「就是你剛剛覺得很痛的時候，做了什麼？」

　　「嗯？」

　　「你剛剛手裡發出的白光，能再弄一次嗎？」

　　「手？白光？」

　　諺晨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看起來軟呼呼的小手，在空中晃了晃、甩了甩，接著又不解地看向外婆。

　　「嗚嗯……」

　　外婆皺起眉頭思索，接著手指一揮，一片剛剛的碎玻璃飛起、懸浮在兩人眼前。

　　「哇、哇！哇──外婆、外婆──」諺晨的小手抓著外婆的袖子扯了扯，一臉驚奇地指著懸浮在空中的玻璃碎片喊道：「外婆！飛起來了！飛起來了！」

　　「是啊，這是外婆的超能力喔。」

　　「超能力？外婆有超能力嗎！好厲害──」

　　「是啊，這是我最大的秘密喔！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知道嗎？」

　　「嗯、嗯！」諺晨雙眼充滿著崇拜的小星星，認真地點頭道：「我絕對不跟別人說！」

　　「連爸爸、媽媽也不行喔！」

　　「嗯！絕對不說！」

　　外婆笑了笑，又多操控了十幾枚碎片在空中開始了舞動，就像是有生命一般組合、變化著各式各樣的陣型，那像是萬花筒裡的變化直接讓諺晨看入了神。

　　「晨晨啊，外婆懷疑你也有超能力。」

　　「啊？真的嗎？」

　　諺晨猛地轉過頭，滿臉驚喜地指著那不停變換的碎玻璃，大聲問道：「我也可以跟外婆一樣嗎？」

　　「嗯──這個就不知道了。」外婆抓起諺晨的右手，露出有些嬰兒肥的手臂，淡淡地說道：「要試試看才曉得。」

　　話音一落，一枚玻璃碎片從不停變化的陣列中激射而出，掠過諺晨的手臂。

　　諺晨只感到手臂一陣刺痛，令他渾身一抖，接著愣愣地望向手臂疼痛處，發現有一道淺淺地鮮紅血痕正向外冒出一絲絲血珠。

　　小嘴一癟、眼眶一紅，諺晨似乎下一刻就要放聲大哭，但他同時下意識地伸出左手往血痕摸去。

　　這次怒天聚精會神地看著諺晨的一舉一動，只見往傷口摸去的左手掌心確實發出了微弱的白光，傷口在接觸到白光後幾乎是眨眼間就癒合，只剩下剛剛流出的那一絲絲血跡。

　　「諺晨啊，看來只有你跟外婆一樣有超能力了呢。」

　　「嗯？真的嗎？」

　　看著被超能力轉移注意力而忘記大哭的諺晨，外婆笑了笑後點頭說道：「來吧，看來從今天開始，外婆要教你一些事了。」

　　「外婆要教什麼？」

　　「教你學會怎麼運用你的超能力唷。」

　　「真的嗎？謝謝外婆──」

　　「先來外婆房間，外婆給你看看一些很酷的東西！」

　　……

　　…………

　　………………

　　諺晨張開雙眼，只感到渾身冰涼與疼痛，過了幾秒才察覺到自己正趴在堅硬的地板上。

　　「嗚……嗯……」

　　艱難地撐起冰冷又僵硬的身子，左右望了望。

　　「……我怎麼回到家裡房間的……完全不記得了。」

　　諺晨只感到腦袋昏昏沉沉、四肢痠軟無力，走出房門到了廚房取了水，大口大口地灌進嘴巴，為彷彿有火在燒的喉嚨裡帶來了清涼。

　　「……都已經十二點了啊……」

　　看著大學上午課程已經完美的錯過，諺晨邁著腳步吃力地走回房間並躺上了床。

　　「呼──呼──」

　　才在家裡走這麼幾步路，在棉被裡縮成一團的諺晨卻喘了好幾聲。然而不舒服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半瞇著眼的諺晨意識有些混沌，沒一會就深深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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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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