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斯到達海平面以上的第二十層,穿過不算寬廣的公共廣場,視線所及鋼鐵與輕型灰磚構成銀灰一般的景色,偶爾點綴些許靚麗的廣告色彩,但整體仍是灰色調,此處自然光顯得有些暗淡需用人造光來補助光線,空氣中帶些潮濕的味道,空間上雖不寬敞但還算整潔明亮,雖比不上上邦民的高檔住宅區,但與下邦民所在的狹窄居住環境相比,海平面以上第二十層算得上是很好的了,循著熟悉的路線西蒙斯來到海兒巷第十五號的公寓,他到家了,這一區住的多是運作邦政府的基層公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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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西蒙斯有能力獲得更高樓層的公寓,但他不願意,相較於居住在高層的那群精英份子,西蒙斯覺得住低一些更加自在,原因很簡單,他自覺與精英們格格不入。他的家沒有任何特色,只是沒有特色連排長廊裡的其中一間,唯一不同的是門上的號碼牌,以及他畫在號碼牌旁的一個小小插圖,一隻小兔子啃食葫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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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斯是孤兒所以獨居在此,與其說這是家,不如說這裡是睡覺的地方還比較貼切符合現況,因為這個家沒有家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空洞的鐵箱內什麼都沒有,真要形容大概就是防空洞吧,然而說沒有卻不正確,畢竟它該有的都有了,只不過被隱藏有效率的收納起來。胡亂吃碗冷湯和口糧,西蒙斯打開了一個暗盒裡的開關,從天花板降下一個半臂大小的盒子,裡面放著一個白色頭環,西蒙斯將頭環放在頭上,接著閉上雙眼默數著數字,十、九、八……三、二、一,睜開眼睛時,西蒙斯看見那隻他畫在門上的兔子,牠邊啃葫蘿蔔邊對他說人話:「西蒙斯先生歡迎回來愛麗絲夢遊仙境,遠端愛麗絲得到邦長指示已另外為您儲入一萬元愛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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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個頭環是一個將意識與身體分離的機器,簡單來說戴上頭環後意識會進入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虛擬實境的市鎮裡,在這個市鎮裡每個人可以選擇過與真實世界不一樣的生活,而且每個人不必生產就可以得到虛擬市鎮每月撥給的定金,這個定金額數不分上下邦民的實際身份與實際收入,每個人都是相同的,可以說是虛擬實境裡的烏托邦,是幸福共產社會的天堂化徹底實踐,虛擬市鎮裡的虛擬市民可以拿著愛幣去所有商店消費,商店的商品與服務員全是不存在的編碼程式,但所得到的感官體驗諸如飽足、疼痛、性以及所有感覺,當下都是真真切切的,只不過醒來時這些感官體驗就會消失,只剩下回憶了;因此許多在貧窮線上苦苦掙扎的下層邦民將仙境視為真實,反而將真實視為虛假,仙境成為一種脫離現實的麻痹機制,這對尖塔上的管理者而言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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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青年時的湯姆曾對西蒙斯授課說,在愛麗絲有些邦民是柏拉圖所著理想國洞穴寓言裡的囚犯,常年被關押的囚犯一旦有掙脫枷鎖的機會,他們反而會不知所措,因為已養成了慣性,於是囚徒們想要回到原來的囚室,戴回原先卸下的枷鎖,非如此不能感到安全,這是囚徒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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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頭環的西蒙斯意識匯入仙境裡,身體則是接收到頭環的指令進行每天一個小時的運動,運動完洗滌後則就寢,按部就班如同流水線上的產品製造工序。身體與意識暫時的分離,這是科技所帶來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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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虛擬實境前,愛麗絲的現實環境是陰冷而灰暗的,仰頭看不見藍天白雲,呼吸中還帶有一絲化學藥劑的刺鼻嗆味,進入虛擬世界的愛麗絲夢遊仙境之中,氣溫終年是溫和的二十六度,空氣清新,水質純凈,雖然有四季的區分,但絕大多數的時間是晴朗的天氣,白天陽光普照,藍天上白雲朵朵,晚上眾星雲集,月兒高懸,偶爾下一場應景的小雨或小雪,既增加情調又不妨礙日常生活,在這裡每個人都有能力買一間坪數不大但帶有庭院與車庫的獨門獨戶的房屋,而且不拘現實的身份每個人都能另外申請身份與性別,甚至外表也可訂做,只要符合兩項條件就可以做一個全新的人,實名制與不多的愛幣即可,而愛幣是每月無償撥給並且金額相同,可以說仙境是烏托邦,是在現實世界中不存在的天堂,換句話說是超越現實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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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斯在仙境裡的名字叫作李軍,是個有一頭黑髮的黃種男性,在年齡設立上是十八歲,身高173,體形勻稱偏瘦些,斯文戴著沒有度數的古典眼鏡,眼鏡純粹是美觀作用。李軍在仙境裡醒來,他感到刺眼,經過十秒才勉強睜開雙眼,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格爬入房間內的一角,不偏不倚就落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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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22年,這世界誕生了擁有初步人工智慧的仿生機器人amecaa,它第一次照鏡子的那一刻如同離過去不久的阿姆斯特壯登陸月球,影像裡的它對鏡子的自己先是感到訝異,接著好奇的擠眉弄眼做了很多表情,當它發現鏡子裡的人是自己,最後竟發出會心的微笑,當世的人沒有察覺到這是人類歷史的轉折點,是光明與黑暗的分界線。【摘錄自敵托邦之書2022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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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結束。「江雪/唐·柳宗元: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寫飄浮城邦時我有一種與世格格不入的感覺,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孤獨感,雖曲不高和也寡,千山獨行也,我亦「奮」筆直書,挖心掏肺。文心雕龍有言曰:「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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