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筆談情 - 第五章：絕交

　　接到消息的漢斯緊張不已，手機另一頭傳來輔導員傳給他張惠蘭的訊息的截圖。

　　正當兩個人不知所措時，漢斯突然想到以張惠蘭的個性，她大概會到學校的頂樓去吧。老實說他以前受人欺負，申訴無門時也曾想過在學校屋頂跳樓，算是對學校跟周圍人的報復。

　　循著這個直覺，漢斯把他的想法告訴輔導員，現在是晚上十一點，漢斯穿上外套，騎上腳踏車，盡可能趕在半小時內前往學校。

　　事態緊急，輔導員想要聯絡警察，但漢斯卻建議他不要打草驚蛇，先確認地點再說。

　　騎車來到學校後，果真在甜甜圈國中的糖粉樓頂樓發現有人的身影，張惠蘭現在就站在學校頂樓的邊緣，看起來隨時都要往下跳。

　　漢斯從包包裡拿出平板，並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模式，試著用手電筒模式的光源來吸引她的注意。

　　漢斯知道張惠蘭把手機帶在身上，於是傳訊息問她，「妳到底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啊……」她回答。

　　漢斯很快就衝上樓，頂樓的門鎖被破壞了，漢斯很輕易就來到張惠蘭身邊。

　　此時，手機傳來訊息鈴聲。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往下跳。」

　　漢斯以前也鬧過自殺，但處理別人的自殺這還是頭一遭。

　　「等等，我們來好好談談。」漢斯打字道。

　　「不要用手機，在平板寫字給我看。」

　　漢斯照做，他收起手機，在平板上寫幾個字，「冷靜一點。」

　　漢斯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可說是如履薄冰，走錯一步就會葬送一個人的性命。

　　「記清楚妳想做的事情，專注想著妳想成為的自己。」漢斯在平板上寫下這幾個字，並開啟亮光模式，即使身處漆黑的環境裡張惠蘭依舊能看清楚上面寫的字。

　　「漢斯，我覺得好累，我好想解脫……」漢斯從手機裡看到這一串訊息。

　　「如果現在不自殺的話接下來還有好多麻煩……我媽一定會毒打我一頓。」

　　「聽著，我以前有好幾次差點殺人，也曾想要不顧一切報復那些曾經欺負我的人。」

　　「那你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呢？」

　　漢斯開始說起以前的故事，他的經歷過往以文字的形式呈現在張惠蘭的手裡。

　　大概在兩年前，那時漢斯十一歲，就讀小學五年級，他們那時是麵粉小學五年一班的學生，那個班級裡有很多小有名氣的小流氓，甚至還有些人的家裡是混黑道的，那些小朋友總會在同儕間炫耀自己家有多麼惡劣，多麼霸道，並時常找同學麻煩，以此為樂。

　　漢斯那時瘦瘦小小的，因為內向的個性再加上流氓群體中的老大看他不順眼，自那時起漢斯的噩夢就開始了。

　　五年級的某一天，混混流氓故意把他的便當打翻，然後推了他一下。

　　「滾遠點，臭蟲，你怎麼還有臉來學校啊？」那時的漢斯還保有豐富的情感，惡意與憎恨囤積在他的內心深處。

　　漢斯盡可能的反抗他，回推他一下，「離我遠一點！」

　　此舉迎來的結果是小學裡組成的小幫派成員的圍毆，五六個人一起圍上來把漢斯揍了一頓，當時的班導就待在教室裡目睹一切，卻不管不問，對那位班導來說，只要人沒死其他他都不管。

　　漢斯被打得鼻青臉腫倒在地上仍然掙扎著拖住對方的腿不肯放掉，這代表了他的頑強與韌性，最後漢斯被扔進廁所裡，惡霸頭頭從廁所附近的垃圾場找了塊磚頭砸在漢斯頭上，等他昏厥過去後再把他的臉案進馬桶裡沖水。

　　漢斯度過了最無助又最痛苦的一年。

　　這一切的一切沒有人願意插手，也沒有人願意幫助漢斯。

　　第二年，六年級的某一天，漢斯終於下定決心，一想到未來還會有其他人遭到這群人傷害他就無法放下，漢斯在懷裡藏了一把匕首，趁那位混混頭頭又要故技重施把他的臉按進馬桶時突然反身抵抗，從懷裡抽出刀子，一刀灌入對方腹部，混混頭頭連救護車都還來不及抵達學校就死在學校廁所了。

　　自此之後，漢斯失去了一切情感，混混頭頭死亡後在學校內引起軒然大波，漢斯已經做好一命換一命的心理準備了，可最終法庭因為他只有十一歲，連青少年法庭的標準都未到，所以從輕量刑，最後只判他賠給對方家屬一筆罰金。

　　漢斯也被關入精神病院裡，在精神病院裡度過十二歲的人生，一直到十三歲即將就讀國中前才終於被放了出來。

　　以上就是漢斯一直不願向他人談起的過去，不管對方有多惡劣，漢斯手上已經染滿鮮血了。

　　他不希望眼前的女孩也犯下跟他一樣的過錯，殺人，漢斯不希望張惠蘭殺掉自己。

　　可這些還是無法挽回張惠蘭想自殺的決心。

　　「你跟我說這些想要幹什麼？我連這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你可以查查去年的新聞，麵粉小學殺人事件，新聞稿上面還有我的名字。」

　　不查還好，一查才發現真祐心真的是個殺人犯。

　　「就算到現在，我也不覺得自己犯下的過錯是件糟糕的事情，因為那傢伙真的是無可救藥的垃圾。我只覺得自己是為民除害！」

　　「那又怎麼樣，難道你想說自己是英雄嗎？」張惠蘭打的字從手機傳來。

　　「不，我想說的是有些人是真的值得活下來，有些人真的該死。妳對生命的頑強韌性足以證明妳是值得活下來的人。」漢斯努力誇讚她，希望能讓她心情好一點。

　　「如果妳真的很累，那就靠在我上，讓我幫妳分擔一些。」

　　「不知道有多少人說要幫我分擔，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最後能承擔下所有痛苦的只有我自己！」漢斯感覺情況很不妙，張惠蘭有種想要破罐子破摔的念頭。

　　「如果妳想死，那我陪妳死。」漢斯思考片刻，最後決定祭出這招殺手鐧。

　　「不！不……喲……果……來！」張惠蘭一步一步向後退，在她即將往下墜落前，漢斯一個箭步上前及時抓住了她，雖然情況萬分危險，但在下方輔導員已經替他們鋪好軟墊了。

　　漢斯把張惠蘭拉進懷裡，緊緊抱住她。

　　「漢……斯……偶……喜……翻你……」

　　雖然說得口齒不清，但漢斯還是接收到了她的心意，只是這份愛意充斥著扭曲與不安的情緒。

　　漢斯表示自己最多就跟她做個朋友，他無法再為張惠蘭的身分做更多的付出了，只有在她生命受到威脅時他才會站出來，除此之外，漢斯一律保持沉默。

　　「太卑鄙了，渣男。」

　　「隨意捨棄自己生命的人可沒資格說別人渣男哦。」

　　漢斯經歷了很多人生無常，經歷了更多生命的不可挽回，最終這起事件在沒有驚動任何相關單位的情況下落下帷幕。

　　張惠蘭留下兩行清淚沉沉的睡去了，漢斯抱著小巧玲瓏的她回到地面上與輔導員相會。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輔導員揹著張惠蘭上車，順便載漢斯回家。

　　雖然漢斯表示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但輔導員堅持這麼做，因為他不希望救回張惠蘭的人遇到什麼危險。

　　在車上，輔導員一邊哭紅著鼻子一邊說道，「我當輔導員快十幾年了，目睹很多學員在我面前自殺，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平安活下來，真的很感謝你。」

　　「哪有什麼好謝的啦，專心開車。」漢斯不以為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偉大的事，只希望今晚坦承的一切不要再被任何人提及。

　　路途中，漢斯用手機把之前傳給張惠蘭的對話紀錄全都刪掉，也檢查過張惠蘭的手機，確定沒有截圖留下紀錄這才放心。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一切可以塵封起來，永不見天日。

　　接下來張惠蘭休息了一周才來上課。

　　這段時間漢斯好像已經忘掉這個人似的過著屬於他的校園生活，直到張惠蘭再次出現，踏入了他的生活圈。

　　現在的張惠蘭比起之前冷靜了許多，心裡也多了不少愧疚之情，至於漢斯跟她講的故事經她本人描述她已經不記得了，漢斯猜不出她是不是在說謊，但那也無所謂了，就算被這種人知道也影響不了他。

　　「那我們的約定還可以繼續下去嗎？」今天放學時，張惠蘭不知羞恥的傳了這串訊息，漢斯看了有點惱火。

　　但他還是壓抑住脾氣，對他而言，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好啊，但妳必須答應我，在妳實現所有夢想前絕不放棄，不然下次我真的再也不會管妳了。」

　　「嗚嗚，有點難耶……算上這次這已經是我今年第二次自殺，也是人生中第十次自殺了。」

　　漢斯聽到這裡差點沒吐出來，他現在的心情已經不是用生氣就能夠形容的了。

　　「算了算了，不管妳以前要自殺幾次我不管，至少在遇到我之後不准再做這種事了行嗎？」

　　「我盡量……」對方最後只回了這麼一句，然後他們的對話就中斷了。

　　漢斯暫時不想管這丫頭了，他自己也曉得人生的困難之處，也明白要活下去有多麼不容易，沒想到在處理別人自殺事件時會這麼費神。

　　「你是怎麼啦？這麼沒精神。」芊芊見他擺出一副苦澀臉便上來關心他。

　　「沒什麼，一點心煩的小事。」在她的關心下，漢斯很快就調整好心情。漢斯這才發現到原來自己的情緒還是有一點些微的波動，或許是這次的刺激讓他的病情產生了一點變化？

　　原來我還是個有感情的人啊，他如此感嘆。

　　今天的數學課格外難懂，老師開始教質數跟函數等等雜七雜八讓人聽了想睡的東西，緊接而來的自然課教的是化學與物理的基礎知識，禮拜一的放假症候群再加上這些科目的連環轟炸，班上不少人開始淺眠。

　　老師見狀忍不住叫人上台解題，他拿出最近班上剛做好的籤筒，第一個抽到的人就是漢斯，幸好漢斯對物理課還是稍微有點概念的，很快就答出老師出的題目。

　　「算了，回去坐吧。」老師無可奈何的表示，然後順手抓了一個坐在前排打瞌睡的男生，因為這個人答不出來，所以被命令待在講台旁拿著課本上課。

　　中午的鈴聲響起了，老師離開前特地提醒班上的大家，「下周開始期中考，希望大家都能考出好成績，你們班導最討厭各科不上不下的同學了。」

　　同學們清楚老師是想直接來個下馬威，但沒有一個人被嚇到。

　　向來成績好的同學包含漢斯在內還有芊芊跟張惠蘭，至於其他人不是普通中等不然就是像邱力那樣除了體育各科都不怎麼突出的同學。

　　「漢斯！救我！」考試前的禮拜五，邱力馬上跑來抱大腿。

　　「真是的，平常不念書，現在才要抱佛腳。」

　　「就算要把你的腿抱斷，我也要考到及格線，不然會被踢出校隊耶。」

　　畢竟人家之前有幫過他，漢斯雖然無奈但還是選擇幫助他，並邀他周末這兩天到汗馬公園附近的中和圖書館集合。

　　「謝謝，謝謝你，大神！」邱力拼命道謝，漢斯卻視若無睹，一旁有位同學感嘆道這就是青春吶。

　　因為要考期中考，漢斯這禮拜就不跟張惠蘭約練體能了。

　　漢斯跟邱力兩個人在圖書館待到很晚，他們在圖書室裡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從早上十點多吃完早午餐後一直待到晚上八點多圖書館的工作人員過來巡視把他們趕走他們才終於離開。

　　「啊啊！感覺好像把十年的書都讀完了。」

　　「你的專注力很強耶，第一次遇到能跟上我的人。」漢斯本來以為邱力唸一唸就會開始打瞌睡或是分心做其他事，但轉念一想，邱力練好幾年拳擊，運動時需要很強的專注力跟自律，他或許是因此得到強大的自控力吧？

　　「平常因為都在訓練，所以唸書的時間很少，但我其實不算笨哦。」邱力強調這點，他可不希望自己被人當成笨蛋。

　　漢斯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經歷過人生的風頭無兩，現在的他面對任何事都能處之泰然，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張惠蘭真的死了他應該只會難過最多一周就繼續生活吧。

　　幸好大家都活著。這是他對這次事件做出的結論。

　　第二天早上漢斯站在圖書館門口一直等不到人，他打電話過去沒人接，「奇怪，該不會是睡過頭了吧？」

　　再等待將近半小時後，邱力終於出現了，漢斯注意到邱力的手臂被繃帶包紮起來了。

　　「那是怎麼回事？」漢斯平靜的問，縱使擔心但他心裡依然平靜，反正他大概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鬆餅國中的小混混來找我麻煩，對方有個人掏出小刀，還好最後沒事，平安擊退他們。」

　　「喂，沒事吧？要不要報警。」

　　「已經去警局做筆錄了，警方出動後拘捕了他們，有趣的是對方有三個人卻還口徑一致的說是我先動手的，但警察可不管他們，所有人都是涉案的當事人，而且他們還動刀，罪責比較重。」

　　雖然很是擔心，但本人都說沒事那就輪不到他管了。漢斯內心主張這般理念，然後又想到那群混混如果找上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擊退他們？

　　今天也唸書到很晚，大約七點多準備離開時，附近有一位看起來像是國中生的男生突然朝他們跑過來。

　　那個男生一跑來就直接往邱力的臉上賞一拳，邱力穩穩接下，然後用受傷的手還擊。

　　僅一拳，就打在對方的太陽穴上，將對方擊暈。

　　正當漢斯以為事情結束時，邱力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對方都已經倒下了卻還拼命攻擊毆打他。

　　「漢斯，你不要插手，對方是來找我算早上的帳的，我不想把你扯進來。」

　　早上漢斯心裡還抱有一絲懷疑，線在確信他講的都是真的了。

　　「等等，為什麼要一直打他，他不是已經倒下了嗎？」漢斯問道。

　　「白癡哦，你以為這是平常的武術對練嗎，萬一放過他，他爬起來掏出武器殺掉你怎麼辦，除非他斷氣，不然就一直打！」邱力一直踹對方的肚子，儘管對方哀求放過他他也不停手。

　　「好了啦……」漢斯忍不住出聲。

　　但邱力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喂！」漢斯再度出聲。

　　對方已經口吐鮮血了，漢斯第三次出聲叫住他，「邱力！」

　　直到第三次出聲，邱力最後補一拳打在對方臉上，對方的臉部飛濺起鮮紅的血花。

　　邱力的拳頭染上了鮮血。

　　邱力沒有擦掉手上濃稠的血，只是平靜而又堅定的說：「你沒事吧？」

　　漢斯看得出他已經殺紅眼了，此等情景不僅讓漢斯感到不寒而慄，就連在附近觀察準備偷襲的同夥也被震攝住了。

　　雖然從結果來說，邱力的補刀行為喝止住了接下來的衝突，但也給漢斯留下難忘的恐怖回憶。

　　等他們抵達公車車站等公車時，不知怎麼地，邱力坦承了自身的狀況。

　　「實不相瞞，其實我被醫生診斷出有一點點暴力傾向。」

　　漢斯有點嚇到，「真的假的？那對你的生活有影響嗎？」

　　「其實還好，我有透過平常的訓練跟吃藥抑制這種情況。」邱力語帶自信的回應。

　　「你會疏遠我嗎？」

　　「目前是不會啦，畢竟你還沒做出什麼對我有傷害性的事情，況且因為你的關係，讓我們班不會被鬆餅國中的學生找碴。」

　　邱力訕然一笑，「看來我也不是完全沒作用的嘛。」

　　兩人分別搭上不同的公車道別。

　　期中考如期而至，漢斯答題流暢如水，班上能辦到這件事的可沒幾個，邱力在漢斯的惡補下勉強把會的題目都填上答案了。

　　很快的，兩天就考完試了，解決完期中考，接下來的成績發表會關係到他們的學校地位，以及他們的未來福利。

　　「嘿，考得怎麼樣？」芊芊貼上來熱情的問。

　　「還行啦，會的都會。」

　　「哦，看起來很有自信的樣子哦。預計能拿幾分呢？」

　　「八十吧。」

　　「我覺得自己至少有九十以上，如果獲得可以外出吃午餐的權力，我發現最近有一家義大利麵餐館，我們去那邊吃午餐吧。」

　　「好啊。」漢斯理所當然的答應了。

　　邱力特地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跟他碰拳，「多謝啦，兄弟。我覺得我是安全下莊了。」

　　考試成績結果一周後就出來了，漢斯的總平均成績落在８６左右，芊芊９２，張蕙蘭雖然數學突出，但其他科目卻不怎麼樣，因為被其他科目拖垮導致最後平均只得到７９，邱力７１。

　　班上大多數人對自己的成績不是很滿意，像漢斯跟芊芊這樣考到好成績的人只能算少數了，因此他們兩個班排都落在前十。

　　老師特地為此對班裡的同學進行訓話，「我看得出有些人有用心念書，有些人選擇擺爛，更有些人只求及格就好。大家有點志氣跟傲氣好嗎，成績好的人不要因為現在的程度而感到自滿，落後的人也不要因此灰心喪志，好好努力。」

　　漢斯覺得每次期中考剛結束的這段時間學校的氣氛都會很悶，但自此之後他們的班級地位也確立了。

　　漢斯成為名列前茅的那一批人，老師在考試結束之後私下把成績好的那群人通通找過去，漢斯也在其中。

　　被叫去的人大約十一個，也就是班上前十名再加上張惠蘭。

　　「二年級的時候你們有沒有考慮去考資優班呢？」老師說道。

　　「沒興趣。」在人群中，漢斯第一個開口，其他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怕壓力太大對不對，不過沒關係，反正還有半年的時間可以考慮，好好想想吧。漢斯不想要我就不勉強了，其他人考慮看看。」

　　「老師，為什麼也把張惠蘭找來啊？不是應該幫她安排去資源班嗎？」芊芊豪不避諱的直接開口，也不怕張惠蘭得知這件事，反正她又聽不見。

　　老師見狀只是尷尬的乾笑兩聲，然後以嚴肅的態度說了一句，「夠了，別再說這種話了，不然下次我就要處罰妳囉。我不管妳是不是班上前三名的資優生，在我這裡所有人的地位一律平等。」

　　這次會面唯獨芊芊帶著一張苦悶的臉離去，其他人一副輕鬆愜意的樣子。

　　離開時，張惠蘭突然從後方拉住漢斯的袖子。

　　「怎麼了？」漢斯說道，轉頭一看才發現是張惠蘭。

　　她又拿出便條紙，紙條上只寫了一句，「明天班會我的輔導員會來我們班宣導一些事情，妳願意來學手語嗎？」

　　然後，張惠蘭對著空氣比畫了幾下，然後又遞出新的紙條，「剛剛手語的意思是拜託你。」

　　好麻煩……漢斯心想。但漢斯並沒有馬上拒絕她，而是富有耐心的在紙條上寫字，「讓我猜猜，學習時間是放學後？」

　　張惠蘭猛的點頭。

　　該怎麼辦呢？如果答應了就表示以後再也不能跟芊芊一起回家了。

　　「不要。」漢斯在紙條上給予明確的答覆。

　　「我相信你一定會答應的，你就是這種人，無法對身邊的人不管不問，也無法放棄同伴。」

　　「我們什麼時候是同伴了？」漢斯反問，自從上次張惠蘭鬧出自殺事件後漢斯就開始對她反感了，現在算是明確的與之劃清界線。

　　結果，張惠蘭卻不依不饒的寫道，「隨你怎麼說，但我始終相信你不會拒絕的。到時候我們再約出來吃個飯吧。」

　　走在前頭的芊芊發現漢斯正在跟張惠蘭對談，這惹得她很是不爽，她馬上走過去把漢斯拉走。

　　「快走吧，跟笨蛋說話只會害自己變笨。」

　　張惠蘭只是沉默的跟漢斯揮揮手道別，漢斯沒有多作回應。

　　在回到教室的路上，芊芊主動說話了，「漢斯，我不想看到你以後跟他走太近，明白了嗎？」

　　「那當然，我也是這麼想的。」

　　「很好。我相信朋友會挺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是站在我這邊的人。」

　　漢斯感覺到這段友情扭曲的一面，只是此時的漢斯並沒有多想，也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期中考剛結束，再加上成績優異，漢斯跟芊芊都獲得特權，可以在午休時到外面遛噠。

　　兩人午餐約會的第一站便是學校附近新開幕的義大利麵店，漢斯點了一份烏魚義大利麵，芊芊則是點了一份白醬焗烤飯。

　　他們兩個一邊聊天一邊吃飯，不亦樂乎，在旁人眼裡他們可能還是一對情侶呢，但漢斯目前還沒有明顯的戀愛腦，對芊芊的感覺也還處於相處的不錯的朋友。

　　「時間過好快哦，不知不覺半學期就過去了。」

　　「對啊。我最近都在畫風景畫。以前教我畫畫的啟蒙導師最近也在忙工作的事呢。」

　　「啟蒙導師？聽起來蠻有趣的，下次介紹給我認識吧！」芊芊說道。

　　「好啊，他是個相當厲害的藝術家哦。」

　　自此之後，漢斯為了能與芊芊有更多相處時間，每天都很努力念書維持成績，就為了保住在甜甜圈國中享有的特權。

　　第二天早上，漢斯在去往教室的走廊上看到張惠蘭的輔導員。

　　「嘿，小朋友！好高興見到你。」輔導員與老師的談話突然停下，斷然與他搭話。

　　「你們認識？」班導問。

　　「嗯……張惠蘭介紹的。」漢斯回答。

　　張惠蘭的輔導員是個充滿熱情的青年，看年齡大概落在二十二歲左右，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名片遞給漢斯。

　　上面寫著中和身障生輔導機關社工，「歐尼鷗。」

　　「叫我歐尼就好。」他說。

　　「歐尼先生，您今天來我們班是來宣導學手語的事情嗎？」

　　歐尼瞪大眼睛，驚嘆的說：「你知道？張惠蘭跟你說的嗎？」

　　漢斯冷笑一聲，「算是吧。只是我不想知道就是了。」

　　歐尼拍了他的肩膀，「三八，我聽班導說你是個優等生，期中考班級成績排行第六名，你來學一定能學很快。」

　　漢斯揮了揮手拒絕他的心意，「沒這回事，平常唸一堆書已經夠我受的了，我暫時不想增加技能庫的技能。」

　　「唉呀，少來了，你這麼強，多兼顧一兩個技能對你來說只是小意思啦，一起學啦！」

　　聊了片刻，班導看出漢斯的無奈與婉轉態度便上前插嘴，「不好意思，歐尼先生，班會要開始了，我們進去吧。漢斯，你也快進去！」

　　「是！老師。」漢斯回應。

　　漢斯回到座位上，芊芊向他道聲早安，漢斯也給予回應。

　　班導一站上講台就跟同學們說明今天班會的主題，「今天開始我們班每天早上班會沒事情的時候會幫同學們上手語課，原本是想說招募制，但老師後來想想為了全班的向心力跟凝聚力，乾脆全班都學！」

　　芊芊率先舉手，「老師，三年後的基測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寧願把時間用來考試或讀書也不想學手語，我相信班上跟我有同樣想法的人占多數。」

　　芊芊還真是直言不諱，有話直說，漢斯心想，也可以說對張惠蘭的厭惡全都反應在她的表現上。

　　「不管！老師要把這個當義務教育，不能拒絕。」班導大吼。

　　「我拒絕你的拒絕！」

　　「妳是小孩子啊！都國中了耶。」班導又繼續罵。

　　「老師，成熟不代表就要攬下所有事，想拒絕的時候就拒絕，這才是人啊！」

　　班上同學開始議論紛紛，對於老師與芊芊的想法，每個人持有不同意見，但大多數人還是支持芊芊的看法，不想學就是不想學，被強迫只會造成反效果。

　　輔導員歐尼見狀便率先站出來穩住局面，他首先拍了拍手安撫躁動不安的情緒氣氛，然後請張惠蘭走到講台上。

　　他雙手搭在張惠蘭的肩膀上，煞有其事的說道，「各位，學手語其實就跟你們學英文日文那樣，藉由不同的語言來與不同人士進行溝通，張惠蘭已經學了快十年了。可以說是這個領域的行家哦。你們各位有誰小時候學興趣之後能堅持到現在呢？」

　　「有啊，我。我學武術也十年左右了。」邱力的發言直接打他的臉，但歐尼鷗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誇讚他，「非常優秀！只要一點點就好，你們只要把這份熱情分一點點到包容同學這件事上，你們的心靈就能獲得更高等級的成長，我相信你們都是明理人，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接下來輪到張惠蘭開口了，他先是秀了一段手語，雙手在空中快速比劃，但沒有一個人看得懂，然後張惠蘭張口說話，順便把剛剛比劃的意思講出來。

　　「拜……偷……葛位……於我……一起前進。」

　　在輔導員的話語與張惠蘭的柔情攻勢的雙重夾殺之下，好不容易引起少許掌聲，但也僅止於此，以芊芊為首，不少人始終不肯接納張惠蘭，只覺得他是個麻煩的討厭鬼。

　　「來！鼓掌大力一點，等你們長大之後就會明白，很多事情就算不如自己的心意，還是要做做樣子，快點！」在班導的努吼催促下，掌聲好不容易才大了起來。

　　漢斯基於對芊芊的友情，也選擇不拍手，班上還有一部份人雖然基於不同理由，但也都選擇不拍手支持。

　　雖說不是每個人都同意，但在歐尼的柔情請求下，班導很快就被說服，強制大家一起學。

　　「那我以後班會都不來了。反正我成績超過九十分，愛來不來隨便我！」芊芊已經不管是否會被處罰，她直接發起反攻。

　　「林芊瑠，為什麼這麼說話，妳有沒有考慮到張惠蘭的心情？」

　　「那誰來考慮我們的心情，要情緒勒索跟道德綁架也不這樣搞吧！其他人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這種有爭議難辨的事情很多人都避而不及，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接著，漢斯站出來了，張惠蘭暗想他是來幫她講話的，直到事後從輔導員那邊理解到情況後才明白漢斯當時說的話。

　　「老實說，我跟班上不少同學打過交道，一開始我有試著好好對待張惠蘭，但後來發現她情緒跟思想都極度不穩定，這給我帶來很大的壓力。我不知道她之後會不會自我反思或是改進，至少我短時間內不想再跟她打交道了。」

　　當下只有輔導員一人知道漢斯口中的意思，但他不想點破或是讓張惠蘭難堪。

　　有人反對自然會有人同意，班上一位喜歡花草而把頭髮染成綠色的女生，江漢娜站了出來，「我願意學手語，課業也會兼顧，大家都知道的吧。我的成績是班上第五名。對我這種高手來說，兼顧兩邊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江漢娜實際上早就看芊芊不爽很久了，她並沒有自信能支撐兩邊的壓力，只是想給芊芊一點顏色瞧瞧罷了。

　　芊芊選擇不理會，只是沉默片刻後坐下來，不再出聲。

　　最後，班上三十六個人，以江漢娜為首，只有將近十餘人願意學手語，其他人的班會課則是用來自習或是考試。

　　因為這件事，張惠蘭一直用手機的ｌｉｎｅ瘋狂私訊漢斯。

　　「我對妳真是太失望了！妳知道那時我差點就哭出來了嗎？」

　　「少來這套，我看過太多人的苦肉計了。早就免疫了。」漢斯永遠忘不了以前向他求饒，曾欺負過他的那些人。

　　「那以後周末還要一起訓練嗎？我的目標要放棄了嗎？」

　　「妳自己決定，反正我是不想再跟妳友好了。反正看妳的樣子就算努力三年五年也不可能超越芊芊的紀錄。」傳送完這段話時漢斯突然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太重了，但他不打算收回，因為剛好可以藉此結束這段關係。

　　「至少從今天的狀況我終於知道誰才是值得交的朋友了，我以後要去跟江漢娜他們混。」

　　「去啊，沒人攔妳。」說完這番話，漢斯直接把張惠蘭的好友拉進黑名單，就此結束這段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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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絕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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