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齊京城嵐都五月梅雨,細密如針,柔軟如絲,但轉瞬間又在午後降下雷雨。整座城氤氳籠罩,迷迷濛濛,煙雨江山如畫,寧靜得彷彿不曾有過戰禍。
離大靖侵略已過了兩個月餘,殘餘的元齊軍幾番零星纏鬥,卻不敵氣勢如虹的大靖軍,更遑論大靖皇帝刀起身首分離的殘酷,讓元齊軍心渙散,潰不成軍,不過月餘元齊覆亡大勢底定。
大靖皇帝行軍飄忽如鬼魅,屠戮禁宮後,僅以區區三萬精兵竟殲滅元齊六府州、二十七郡共九萬餘兵馬。又不知在何時離開了嵐都,只留下一萬名精兵駐守嵐都,並派軍在元齊境內內各地建立軍事要塞,登記戶口,嚴密鎮壓。
元齊皇朝絕對沒有想到,當初為了轄內二十七郡商貿往來而建立的五縱五寬二十丈寬的官道成了大靖掌控元齊最方便的管道。
各水陸驛站便是建立在五縱五橫的節點上,東西南北往來皆須經過大靖兵部駕部郎中管轄。
嵐都更以官道劃分區隔呈棋盤式格局,共分為十二坊,四十八里坊,中間夾著長條狀跨越御街至第八京街的一條綠園。
禁宮以護城河圍繞,其中離禁宮最遠處東三坊第九區中規劃了一條勾欄巷,顧名思義為文人雅士與藝妓舞妓附庸風雅之地,塔樓重閣,飛簷如織,絲竹之樂日夜不消停,極為熱鬧。
沿勾欄巷兩側,街道開始隨著建築物覆蓋而彎曲。
這些巷弄又稱花街,是次一等的妓子聚集之處,窯子妓院極多,在此處聚集的大都是從事花柳行業的賤籍女子。
越往內走,天空讓重檐層疊遮蔽越顯巷弄之中陰暗不見天日,偶爾還會在暗巷中看到赤身裸體的女體躺在泥路上。不需走近,便可嗅聞一股腐敗惡臭,蛆爬蠅飛,顯然死去許久才讓窯子給扔了出來。不過,不久後屍首便會讓專門處理餓孚的潔旗隊人馬拖至城郊掩埋或焚燒。
錦繡元齊,繁華嵐都中,也有著腐敗晦暗的一面。
又或者該改口稱之為錦繡大靖。
畢竟元齊已滅,竄逃四處的皇子女寥寥可數。
當具備皇位繼承權的十三皇子在泗國中被大靖暗殺兵團圍於太常卿府邸斬掉頭顱之際,正式宣告了元齊國祚斷絕。
「出來!列隊!」一身高七尺,體形壯碩的虯髯大漢手執皮鞭,對陰暗屋裡擠滿的女眷大吼。就在他吼叫的當下,傳出此起彼落的嗚咽女聲。
這裡是教坊司轄下的一處女閭,負責管理挑選官妓,劃為樂籍,由女閭掌司評斷其外表身段及才藝,分為九等,若是上品三等便送去教坊司。
若是中品一等,則賣去勾欄,賣藝或賣身。
若是中品二三等則由女閭公開拍賣,由民間競標買下做家妓或奴僕。
若是下品三等者,則賣去當奴隸。
在女閭的這些女眷大多為罪人之女或遭人擄來賤賣。自元齊覆滅後,許多世族的家眷便流落此地。而那些花街窯子裡的妓子則是民間自個兒販賣人口而來。
「熙妹,你躲到我身後去。」蓉若扯著一臉髒汙的齊熙,讓齊熙躲在她身後,就怕被大漢瞧見。為了避人耳目,連稱謂都改了口。
齊熙與蓉若擠在人群中,原以為逃出皇宮就安全了,卻沒想到逃至一處又讓大靖兵馬所獲,和世族女眷及其他宮人給送至了女閭,靜候發落。
被擄至女閭一個月以來,已有許多女眷給分了等級,發配至各處。
讓女眷們最為恐懼的不僅有淪落花街,而是評選的掌司的大漢們根本存有私心,每每都趁著評斷身段時對她們揩油,甚至輪番姦淫。
評斷身段後較有姿色的女子往往都是一付遭受蹂躪殘花敗柳的模樣。
齊熙貴為帝女,又怎能讓這些下流胚子給染指?
就算想自承身分,在與宋璉君交換身分後,僅剩幾件手鐲飾品,逃難時早已花用殆盡,更沒有任何信物證明身分,口說無憑,半分用處都沒有。
再者,大靖屠戮皇室,自認身分豈不是自尋死路?
這一個多月來,兩人無奈巡梭不到機會逃脫,只能隱在女眷中。
在齊熙左側身後的是蘇司徒的千金蘇昀瑾,身邊還跟著幾名婢女,團團圍繞著蘇昀瑾。右側身後的則是御史中丞的正妻周月琴和小妾李詩音。李詩音個性嬌弱,一個勁兒的低低哭泣著,周月琴則是睨著李詩音,一臉鄙棄之色。
見沒人出列,大漢揮起皮鞭便往女眷身上招呼,女眷們驚慌失措的躲藏、推擠,像飛舞的蜂鳥一般,鞭子打到哪,人群便往另外兩處躲。
被打是小事,推擠才是災難。幾個沒站穩的跌在地上,便讓大漢身旁的小廝給拖了出來。一下子便七八個跌出女眷群。
李詩音挨了一鞭,哭號聲音更勝,她身邊的周月琴素來怨恨這個奪去夫君寵愛的小妾,而她周身的幾個女人雖然都是官家家眷,但看李詩音啼哭不休恐會引起大漢注意,怨恨與恐懼讓她遮了良知,顫抖著手,欲往李詩音背後一推。
但她的手還沒觸及李詩音時,突然有好幾個人狠狠地往李詩音的背心及小腿踹了下去。
「啊!」李詩音尖叫一聲,往前撲跌,撞上了齊熙,齊熙又撞上了蓉若,三個人跌成一團,七葷八素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就讓大漢與小廝揪了起來。
「放肆!大膽賤民!你放手!放手!」齊熙奮力甩脫小廝緊緊嵌在自己玉臂上的手腕。
「該死的賤民!放開!」蓉若見狀,立刻爬起身抓住了小廝的腿咬了下去。
小廝吃疼哎哎大叫。
大漢才剛提起李詩音丟到了那群挑出的女眷中,聽見齊熙叫聲,轉頭一看,鞭子一抽就打在了蓉若背上!接著一鞭往齊熙扣住小廝手腕的手背上打!
齊熙覷見鞭子落下,急急要縮手,卻已然來不及。
「啊!」齊熙的手背嫩肉哪堪這麼鞭打,登時皮開肉綻,鮮血如泉湧,疼得齜牙咧嘴,厲聲尖叫,抱著手臂跪在地上呻吟不止。
而蓉若更加糟糕,背後的衣裳滲出血團,在地上滾著,哀嚎不已。
「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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