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讓,本名叫做徐旺。這麼土的名字當然是不能拿來寫小說的,就改了一個較有文藝氣息的名字,畢竟是要寫愛情穿越文。
徐旺這輩子可說是過得渾渾噩噩,沒闖過什麼大禍,可是也沒什麼成就。學生時期就是不好不壞,個性又害羞寡言,是個很容易被人忽略在背景裡的小人物。
他這輩子,只有一件事是讓他覺得轟轟烈烈的,那就是暗戀了同班同學二十幾年。
小學時,他們班上有個自閉兒,大家都不是很喜歡他。這個女生卻在自閉兒被欺負的時候站了起來替他說話。
「我圖畫課的時候看到,他會把橡皮擦屑往自己的方向撥,而不是像一般人往對面撥。這麼為人著想,家教又好的同學,你們憑什麼說他不好!」這個女生當時說的話,徐旺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個女同學就是顧龍誼。
顧龍誼說這話的時候,全身充滿了正義,彷彿會發光似的,看得徐旺都傻了。之後的日子看到顧龍誼就像是看到了佛祖,充滿欽佩與崇拜。
小學同班了六年,徐旺知道在女神顧龍誼的眼裡自己是微不足道的,她搞不好根本不知道班上有徐旺這個人。不過沒關係,他覺得只要能默默地守護著女神就行了,而高中發現自己跟顧龍誼又是同班的時候,徐旺高興的不得了。
當年的女神,早就已經失去了國小時的意氣風發,變成了普通的高中生。當然這在徐旺的眼裡一點也不重要,女神就是女神,長怎樣都是女神。但是...
才開學幾天顧龍誼就出了車禍,一個月都沒來上課。之後上沒幾天課,顧龍誼就被全班霸凌,過著慘不忍睹的高中生活。
徐旺雖然一直默默地注意著顧龍誼每天的生活,卻沒有勇氣挺身而出,只敢在背後守護著。就算女神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他是誰,他還是在雨天往她抽屜裡塞了雨傘,女廁鬧紙荒時在她外套口袋中偷藏了一包衛生紙。
徐旺知道自己不敢站出來很齷齪,只能這麼卑微地以幾乎不存在的方式對她好,可是他真的沒有勇氣。
明著不敢來,暗地裡他做的卻不少。他給那些欺負過顧龍誼的同學飯裡加過瀉藥,偷過體育服,甚至還把他們的情書貼在公佈欄。不過由於他存在感太低了,根本沒有人懷疑過他。
他也不敢跟顧龍誼說這些事,因為他害怕女神誤會他另有所指,期待被感謝。
他做得始終不夠多。顧龍誼的高中生活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糟糕,到後來都拒絕來學校了。
之後的每一天,徐旺都在後悔著。他後悔當初做得不夠好,守護得不夠周到。他也幻想著如果人生能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讓顧龍誼再受半點委屈,他一定能讓一切逢凶化吉。這一後悔,就是十幾年。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過遺憾,相信你我都有那『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一定會...』的瞬間。可是自私膽小的徐旺異常偏執,根本沒辦法跨過這個門檻,十幾年來幾乎到了精神崩潰的地步。在心理醫生的鼓勵下,徐旺開始把他的偏執寫了出來。
他寫了好幾次,每次沙盤演練之後都覺得還是不夠好,有些情況甚至會變得更糟。改變過去並不如想像中這麼簡單,而是環環相扣,牽一髮而動全身的。
他改了又改,改自己,改別人,改天氣,就是不改顧龍誼的一絲一毫。如果改了,就不是她了,那還有什麼回到過去的意義呢?
這份偏執,感動了全世界,唯獨感動不了她。因為在她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人穿越回來救她。她當時經歷的地獄,每一個旁觀者都是幫兇,事到如今,竟然還自我感覺良好地腦補成沒發生過?
現在的顧龍誼或許是擺脫了那苦不堪言的過去,可還遠遠沒有豁達到可以一笑置之。
「你到底是誰?」顧龍誼狠狠地問著。
徐旺知道就算是說了本名,顧龍誼也是不會記得自己的。
「我很希望你從沒經歷過這些,可是我的希望不會成真。就算真的時光能夠倒流,當時的我也不可能改變一切,畢竟我不是卓一航,我只是一個連寫進書裡當配角都會被嫌無聊的小角色。」徐旺終於開口了。
「你寫這個故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顧龍誼問。
「人不能永遠糾結過去,老是想著不能改變的事實又能如何?可是我無法放手,我無法一覺醒來讓過去的都過去,一切重新開始。我就算是把故事寫得再美好,還是無法改變已發生的事。」徐旺說。
「我能改變的只有未來。」徐旺補充道。顧龍誼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身子震了一下。
「這個世界上有無數個梁雨生,將會經歷各式各樣的挫折,也有無數個我,只敢默默看著,什麼都不敢做,幻想著一切總會好轉。我想藉著這個故事跟他們說,就算是開了掛的卓一航,他也試了很多次,才讓梁雨生笑著畢業。我沒有狂妄到想說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能救得了你,可是我希望,你是最後一個顧龍誼,之後的每個都是梁雨生。」徐旺說完便站起了身。
轉身走向門口前,徐旺又說了:「沒想到有一天還會遇到你,可是這些話,我每天都幻想能親口跟你說。我很抱歉你的人生中沒有卓一航,可當時我真的是盡我所能努力過了。」
人生就是這樣,沒有開掛的男主,沒有英雄救美,沒有最終章的大反轉。顧龍誼能走到今天,靠得是她的努力。生活把她打瘸了,她就拐著走,打趴了,她就爬著向前。只要不留在原地,一切都會過去的。現在她站起來了,卻在怨恨當年為什麼這些人沒有扶她一把?
「我就是卓一航。」顧龍誼對著徐旺大叫,而他也停下了腳步。
「誰說我的人生裡沒有卓一航?我的卓一航不高不帥甚至不是個男的,就是我自己。或許沒有你想像中那樣帥的拯救,或許畢業那天我沒笑,可是在那之後的人生我可是把之前沒笑的份都補上了。不然,我怎麼會在這裡等著你簽字呢?」發洩了一場,顧龍誼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鬆了不少,壓在胸口的大石頭突然就消失了。這一刻她才想起來....
那雨天突然出現在自己抽屜的雨傘,那莫名其妙被塞在口袋的衛生紙,那突然衝出來幫他擋球的同學....
那天,她去操場搬回自己的書桌時,還有那麼一個同學,幫她搬了椅子。或許不是什麼神隊友,可是她也不是孤單一人。
拿出了合約跟筆,顧龍誼說:「簽名吧,老同學!預祝你新書銷售長紅。」
她還沒辦法擠出一個微笑,似乎還得再喝兩杯才行。
梁雨生跟卓一航的故事就此結束了,可是顧龍誼跟徐旺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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