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白,你未能了卻塵俗,心有罣礙,所以為師無法為你爇頂,且不能賜予你法號,你再思量繼續修行或還俗?」老僧人坐在蒲團上,手握著念珠,然後緩緩起身,輕拍他的肩,然後慢慢離開。
餘暉將師父的影子拉得斜長,他默默看著年少的光就這麼漸行漸遠。
修行?還俗?
這四個字在腦海裡反覆交替,他看著細長的白煙飄到天井,色彩濃厚豔麗的井心,以無數倒懸蓮花方格排列成圓形、方型及八卦型的組合,層次豐富的邊飾,層層疊疊數十餘層,畫滿菱花紋與卷草紋,並有垂幔、瓔珞裝飾,這些繁華的圖騰密密麻麻地交織一起,像他心裡的千千結。
清幽的甜味混合著薄荷及藥草的味道,原本能平穩情緒的沉香,亦不能使他靜下心來,暮鼓晨鐘裡朗朗的誦經聲,就是他的日常,不知道離了這裡,還能做什麼。
惟白,思考白的顏色,或只有白色,白到底代表了什麼?純粹?素淨?或是其他?至今他仍不了解,師父給予他的法名意義。
他步出殿外,拿起竹掃把清理院裡的落葉,邊打掃更容易整理思緒,這是他的習慣。
香客們參拜完,正三三兩兩地離開,「聽說陳大人的那件事了嗎?」幾名香客在大樹下交頭接耳。
「就他前幾日醉酒馭馬撞人一事?」
「就是!但被右相彈劾又怎麼樣,陳大人可是宮裡那位的兄長,枕邊風一吹,掉幾滴金豆,聖人就輕輕放下了。」
「連之前鬧得滿城皆知的江月閣一事,都奈何不了他,最後說是扣了奉祿,禁閉一月,唉!可惜了那姑娘,白白斷送了性命,這次肯定亦是扣奉祿,來杜悠悠之口。」
「怎麼?趙兄去過不成?聽聞江月閣的仙女,各個沉魚落雁,琴棋書畫皆有涉獵,可是南曲之最……」聲音隨著他們離去,漸漸飄散在風中。
香客們的話語,讓他憶起多年前,師兄為了省時走捷徑,路過的那條街坊,一座座碧瓦朱甍、畫棟雕樑的建築物,比鄰互映,錦繡帷幔懸掛於朱欄曲檻之間,香粉胭脂混合著食物酒水的味道,隨著銀鈴般的笑聲飄揚街頭,他抬頭所望見如雪中紅梅般的一抹淺笑。
「噹噹噹……」低沉悠揚的鐘聲傳來,令他從記憶中回過神來。
薛風至趴在桌上,螢幕裡還在播放恐龍追逐獵物的畫面,槍擊聲砰砰地不斷傳來,從不需要睡眠的他,居然不小心睡著了。
夢裡的惟白,最後做了什麼選擇,他已無法得知,究竟是聽著鐘聲鼓鳴,在藹藹雲霧及氤氳白煙之中,以抄寫經書渡過餘生?還是踏入紅塵,為怨聲載道的芸芸眾生,奉獻一己之力?
薛風至默默地看著螢幕,卻一點也不專注影片內容。
「吱呀!」頂著如雞窩般的亂髮,白夏搖搖晃晃地進了浴室,沒多久又咬著牙刷出來。
「瘋子(風至)…」含糊不清地叫喚著他。
薛風至抿唇挑眉,前所未見如此不修邊幅的女生,若是在他那個時代,早就被母親給罰跪祠堂,抄寫女誡了。
「偶要粗單冰(我要吃蛋餅)……」白夏滿嘴泡沫,就這樣走到他旁邊,「泥在刊控龍呀(你在看恐龍呀)……」
「快去洗臉,不然不幫妳加起士!」薛風至一臉嫌棄地推走她。
「害咬果珠(還要果汁)……」
「不快去,什麼都沒有!」看到白夏穿著拖鞋,啪啪啪地跑回浴室,他撫額深思,怎麼有種帶小孩的感覺。
幾分鐘後,白夏一身整齊地出現在餐桌上,看到色香味俱全的早點,還是忍不住讚嘆自己,收留薛風至真是她這輩子做過最佳的選擇,顏值高、體格佳、脾氣……尚可,乖巧聽話……任勞任怨。
今早的餐桌一樣吵鬧,「ㄟ~我跟你說,昨晚我可夢見我是花魁耶!哇哈哈!是不是代表我真的天生麗質。」白夏臭美地拿手機鏡面反射,照著自己的臉龐,果然擦了賦活露有差。
薛風至停頓了一下,隨後語氣如常地,「然後呢?」默默地看向她,眼神裡藏有一絲困惑。
「喔!我死了……」白夏突然低落,「難得開局就是美女,居然一下子就領便當了,真是紅顏薄命,唉~」
「為何?」
白夏將夢裡場景一一描述,旁邊薛風至指尖無意識地輕敲桌面,心裡想著是不是白夏的影響,將他一併給拉入夢境,還是……兩人的前世?
「靠!那個死色狼,當時我就應該踹他GG才對!」白夏憤憤不平地,雙拳在空中揮動,打擊眼前想像的壞人,雙腳也不住的猛踢。
薛風至裝作沒聽見她驚世駭俗的言論,在顧及性命時,就不用理會禮儀的問題。
「之後,那個聲音又出現,到底是要我後悔什麼呢?我到底做了什麼選擇?導致每次夢裡都這麼淒慘。」白夏抓著頭髮,不停地搖頭晃腦。
薛風至若有所思,夢會不會就是他們之間的因果,才導致他後來被限制在她身邊,或許當他解開這一切後,真相就會水落石出。1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BzjJOqD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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