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光初現，我便自然清醒默默看著天花，儘管身體仍感疲勞，精神卻格外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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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總有著一種奇妙的感覺，我之前未曾體會過，一個從寧靜逐漸到熱鬧的時間點，地鐵掠過的聲響，鄰居開門的聲音，還有不知道哪一層混蛋的手機鬧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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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本該是學生最煩惱的事，然而我卻逐漸喜愛這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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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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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呀。」她今天沒有說這句，每個清晨她都會坐在沙發上，看著窗邊，當我走出房門的第一刻，她總是充滿活力向著我打招呼，可是今天，她似乎有些恍惚，隔一會兒才對我笑一笑，臉上像煩惱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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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她有些冷淡，昨天自己與叔叔在學校的對話，現在回想起來超級羞恥，難道是昨天我說的那些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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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係燒壞腦啦劉世檜！」我在洗手盤內用力清洗自己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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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的過程，她沒有跟我並肩而行，像是回到我們相識的第一天，只是靜靜地跟在我身後，若然她不是鬼，我都懷疑她是不是來了大姨媽，明明昨天還沒這樣，究竟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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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點先可以親密啲？」劉世檜心中問著自己，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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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隨心看著他的回眸，心中非常糾結「要點先可以離佢遠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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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響起，劉世檜回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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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程天湊了上來，踏著他膊頭，面上帶著笑容。「做咩呢幾日都唔睇Message，我以為你死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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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今晚你得唔得閒？ 今日放學一齊去食個飯，我有啲嘢想問下你。」看見余程天罕見的認真反應，劉世檜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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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他看著滿櫃桶的書簿「……可以係可以，不過我真係就死㗎喇，諗起要補做嘅功課就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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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死梗，一陣係中文小測，提咗你㗎叫你唔睇我message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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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世檜聞言睜大雙眼，他們班上的中文老師在這學校出了名嚴格，倘若默書小測不合格，罰抄一百次留堂補測數百次已經是平常事，話雖如此，她依然很受學生歡迎，特別是那些資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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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點，曾經有不少家長投訴破他的懲罰太嚴苛，但最後也無果，以客觀數據來看他教的學生一般成績亦會高出其他班不少，也許是這個理由，找他投訴過的家長最後也被他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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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世檜平日不是雲遊四海，便是裝作勤力，機械式抄寫著筆記，絲毫不明白為何古老師這般嚴厲，為何仍會受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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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一堂正是中文堂，連題目也不知是什麼的劉世檜，看著那份根本不像小測分量的試卷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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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試卷他思考著的不是題目，而是倘若這份卷抄一百次，要通宵多少晚。無奈之下他唯有請求於在旁邊看著的鍾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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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世檜不斷擺著雙手合十的手勢眼神示意，鍾隨心意會到他的意思，思考片刻後便徐徐走到古老師的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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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隨心在枱面上試著尋找有沒有試卷答案，此刻的古老師正坐在教師桌，檢查試卷有沒有錯漏，旁邊是之前仍未批改的小測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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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靠近一看，似乎驚呆了，看著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全是備註，而讓她更驚訝的是那份答案上，有著許多題號相同的問題，上面的標記寫滿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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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啲數字係……學號！？」鍾隨心很快意識到什麼，開始像個監考老師般走了一轉整個課室，果不其然，每個學生的試卷題目亦有少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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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上寫滿了學生的強弱之處，閱讀理解與文言文稍遜的學生，得到的文章亦不相同，此刻的鍾隨心才發覺，裏頭密密麻麻的不是文字，是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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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古老師的模樣，她腦海中浮現出零碎的記憶，再次出現堆著雪人的畫面，這一次更加詳細，年幼的鍾隨心為雪人配戴上樹枝做成的眼鏡，一旁的母親寵溺地摸著她的頭髮，撥走頭上因玩耍黏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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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看了一眼那個雪人的造型，在它手上發現家中不見了的書籍，母親沒有拿走反而是微微一笑開口問「呢個係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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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隨心點點頭，笑著說道 「我都想好似你咁做老師，幫好多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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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一轉，屋外的大門不斷被敲打，門外許多人喊著「臭老九！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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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著耳朵，被一個看不見臉的男生帶著從窗戶逃跑，回憶截然而止，古老師在手機備忘錄上，正記錄著什麼，一條信息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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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出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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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師打字回覆 「不了，還有許多小測試卷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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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似乎太執著你班學生啲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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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成績，你知道的……」古老師不自覺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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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立志效法孔子，卻最終成了句讀老師，匆匆教完一句，卻未能傳達真正意思。還記得這一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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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不記得，那是剛剛見習時我嘲諷你的說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就是因為這樣，我最近真的沒有時間......我知道今晚是什麼日子，抱歉。」 古老師正想收起手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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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要兼顧理想與現實真的很累......陪不了我也沒關係，最緊要唔好勉強自己整壞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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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師回覆了一個暖心表情符號「下次再補祝紀念日。」在她嚴肅的臉上浮現出罕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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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隨心看著一切跟著笑了，頓時目光回到劉世檜身上，笑容卻截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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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夜裏，她都清醒著，儘管不至於漫長，卻足以讓她覺得乏味無比。孤身一人，思緒仍然清晰，卻無人能傾訴，只能孤獨地徘徊在客廳。她坐在沙發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這是幽靈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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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底裏很慶幸，能遇上劉世檜，在他身邊總是有一種安心，他總是平等地對待自己，與他相處不像寄人籬下，不像鬼魂，這是活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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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為了自己的安心，造成他人的不幸，儘管他是自願的，自己卻不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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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不能輕易說出口，但自己必須狠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