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得文學獎的事很快在學校裡傳開,尤其因為題材特別,這篇文章還短暫地登上新聞小小的版面,夾雜在行車記錄器之間,校刊邀請方棠要進行採訪被拒絕了,但本來就很有名的方棠,如今似乎更有名了,有時紫義會聽見方棠抱怨老有不認識的人想追蹤她,方棠雖然稱得上網美,卻將帳號設成非公開且只讓真的認識的人追蹤,讓「成為方棠的好友」也成為能炫耀的一件事。
不久期末來到,方棠再度獲得卷一的獎狀,而她的學長也終於考過國考並畢業進到他爸的集團上班,暑假到來,她們也只剩最後一年的日子要過,紫義看著方棠和學長出國遊玩的照片,在實驗室裡嘆氣,她的暑假都是如此,留在學校的實驗室打工,還在宿舍兼差,畢竟回家的話不僅沒有打工還要放棄家教工作。
傍晚,紫義坐到宿舍櫃檯,一邊吃著外賣便當,一邊滑著手機。
「妳沒回家喔?」熟悉的聲音令紫義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抬起頭,看見王閔穿著籃球衣,頭掛著毛巾站在宿舍櫃檯前。
「哈囉。」紫義下意識地捂住嘴巴,一遍慌亂地從背包中找衛生紙,王閔仍舊一臉淡然地看著她的慌亂。
「妳怎麼沒回家?」王閔又問了一次。
「喔,我、我在實驗室打工。」紫義邊擦嘴巴邊回答。
「喔。」王閔看似要結束話題,紫義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只想留住他,竟破天荒地發問。
「那你怎麼沒回去?」
正要轉身的王閔停下腳步,轉過來。
「好大聲。」
「什麼?」紫義困惑地看著他。
「妳忽然講話好大聲。」王閔平靜地說。
「我..我…」紫義恨不得鑽個洞躲進去。
「我回來練球的,畢竟明年就是最後一次比賽了。」像是沒說過前面的話,王閔主動回答了先前的問題。
「喔。」紫義不知道該說什麼:「呃…加油。」最後,她擠出這句話,王閔點點頭。
「謝啦。」說完後,他便轉身離開,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盡頭,紫義才長舒ㄧ口氣,她癱坐在椅子上,腦中無法克制地不斷回憶方才簡短的對話。
第二天,紫義稍微做了打扮,並提早吃了晚餐,拿了一本方棠推薦的小說在櫃檯坐定,她小心翼翼地偷偷抬眼看每個進門的人,緊張地等待那人出現。
一直到快下班時,王閔總算出現,一身便服輕裝手上還拿著安全帽,紫義趕緊低下頭裝作投入地翻閱手上早已看完的小說,邊緊張地聽著逼近的腳步聲,想著何時才是抬頭的時機。
「嗨。」王閔在櫃檯前說了聲,紫義強裝不在乎的抬頭。
「嗨。」紫義回答。
「這給妳。」王閔邊說邊將一杯手搖飲放到櫃台上,紫義驚訝地站起身。
「拜拜。」王閔也沒多做解釋就道別,留下紫義和那杯流汗的飲料。
「謝謝!」紫義趕緊對著快消失的背影大喊,王閔沒有回頭,也不知道聽見了沒,紫義輕輕拿下飲料,一股悸動縈繞在心頭,剩下的時間裡她老時不時想看那杯飲料,直到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才趕緊拿出手機拍照,最後還是依依不捨的戳入吸管,明明不是自己喜歡的半糖而是無糖,卻覺得是喝過最甜的奶茶。
紫義打開IG,思索良久後,還是沒有勇氣打出短短的謝謝,最後決定還是明天再親自跟他說,誰知第三天和第四天不知是不是週末的關係,王閔都沒有出現,讓紫義失望極了,直到第五天他總算出現,照樣主動前來跟紫義短短的哈拉兩三句,就這樣持續了幾天,每天紫義都翹首盼望著他的到來,她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幸福、這麽充滿希望,直到紫義覺得時機到了,她鼓起勇氣拿出她當作回禮的餅乾,說是剛好在宿舍剩的,實則是挑選了將近整個下午,甚至想問方棠王閔愛吃什麼,當然她沒問,要是方棠跟王閔說了那還得了,又或許她心中的一部分不想跟方棠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王閔停了幾秒似乎在猶豫該不該接受,紫義趕緊說真的只是順便要他別有壓力,他才點點頭收下,後來幾天,她都沒再遇見王閔,紫義想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每每一個人回到宿舍時便瘋狂的滑王閔的動態,偏偏他不是個愛分享自己生活的人,紫義只能胡思亂想著他為什麼沒出現,最後甚至偷偷跑到體育館,卻也沒見到王閔,究竟去哪了呢?或許是回去了吧,畢竟再一個禮拜也要開學了,紫義失望地回宿舍的路上,卻忽然瞥見王閔在一旁的涼亭抽菸,紫義停下腳步躲在草後,糾結著該不該上去佯裝巧遇,是啊,她等了這麼多天,都特地來一趟了,就去一次吧,反正其他人也不會知道,就算丟臉,她相信這也僅限於她和王閔之間,要是王閔誤會了什麼,像是要是說了她是不是喜歡他讓他很困擾,他更要好好解釋清楚啊。
「嗨。」紫義又天人交戰了一陣子,還是懷著拼了的心情走上前去。
「喔嗨。」王閔那副平靜的外表下,似乎有些意外。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紫義提出方才想好的問題。
「吹風。」王閔回答:「妳呢?」
「喔我剛剛去跑步。」紫義提出剛剛想好的答案。
「喔。」王閔回答。
「你不回去嗎?」紫義問,好在她剛剛想了至少十個問題。
「嗯。妳呢?」
「喔我…」紫義沒想到會收到回馬槍,有些愣住,很怕說自己要走就會換來一句拜拜。
「我是不是打擾到妳了?」王閔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嚇到紫義。
「沒、沒有。」紫義趕緊回答,王閔看了看她,又轉過頭去看了看安靜又黑暗的四周忽然嘆了口氣。
「忽然想到我們大一的時候是不是也常常在這裡?」
「喔對啊。」紫義不知道王閔怎麼忽然提起。
「妳不坐嗎?還是要回去了?」王閔說。
「喔好啊。」紫義趕緊同意,她小心翼翼地坐到王閔旁邊,隔著一個方棠的距離。
「妳下學期的課選了什麽?」王閔忽然問,紫義將自己記得的選修課都報上了,王閔又問了幾個類似的問題,甚至還問紫義畢業後想去哪,也聊了想去哪裡旅行,紫義覺得這就像一場太美的夢,她從來沒有跟王閔聊過這麼久。
最後,是王閔率先起身。
「要載妳回去嗎?」雖然離宿舍很近,但有機車的人通常還是會習慣騎車,紫義從來沒有被男生載過,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這麼晚了要是讓方棠知道我把妳丟這她肯定殺了我。」王閔邊說邊走向機車,紫義緊張地跟在後頭。
「嗯還有安全帽,雖然應該是不用啦。」說著王閔將安全帽遞給了紫義,紫義說了聲謝謝接過,王閔跨上機車發動,等待紫義上車,紫義笨拙地跨上,一時之間不知道手該放哪。
「後面可以抓。」王閔明明沒有回頭,卻彷彿知道了紫義的困擾,紫義照辦,王閔提醒了一聲要走了便發動機車,並且以比平常慢的速度行駛。
就像是一場太美的夢,回到宿舍後,紫義不斷不斷回想著每個細節,深怕自己忘記,最後甚至寫了下來,小心地收到抽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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