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烈的人聲與擁擠的人群將王子的一周年誕辰塑造成近乎國慶的氛圍--事實上也能這麼說。於聖主星高掛的夜晚,備受寵愛的七王子誕生了。帝國的皇帝與皇后將其捧在手心,連乳母或侍女都不願指派,由生母親手撫養。
如此神秘的王子殿下如今將在生日當天與世人面會,王都更是大費周章請來各國商販,網羅珍奇異獸。帝國位於西大陸的中央,南方更是有嚴寒的惡地,使得北方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無法耕種。不過同時也是這個弊端,讓帝國能夠開採因大量瑪那形成的礦物,奠定帝國的經濟實力與軍事地位。
強大的帝國如今願意為王子舉辦規模如此巨大的慶典,各國沒有拒絕的道理,紛紛獻上母國最有價值的寶藏--永恆閃耀之石、千羽鳥、晶瑩眼……。這些皆是帝國高級貴族垂涎的寶物,平民一輩子積蓄也買不起。
然而關於王子的傳聞反而才是真正誘人。傳聞,他有著璀璨閃耀的雙眼、比黃金更要閃亮的金色髮絲、肌膚更是如陶瓷一般,是活生生的寶石。
「那個神秘的王子殿下到底什麼時候出現呀!急死人了,我可是特地從納茵河東岸過來,花了整整六天呢!」外型中年發福的男子將啤酒一引而盡。
廣場已經聚集許多人潮,商販開始提供酒及食物。兩個街區以外的酒館更是絡繹不絕,人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等會兒的活動。
「就是就是!聽說教會也對王子深感興趣,本次將會當眾由聖索蒂拉斯教堂的主教進行受洗儀式。」
「這可真是妙啊,教會不都一直與皇室不和的嗎?」另一桌的男人說道。
「也許趁著這次機會教廷能夠完全掌權也說不定?」
「怎麼可能!不過若是自小安排眼線,恐怕皇室也要禮讓三分,宗教的時代要來臨哩!」
日耳曼走過酒館門口,他們談論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他離開王都前,這類宣言時常作為叛國罪的把柄,如今人們已經能大膽討論。街道的景色也與先前大不相同,皇宮更是從灰黑的石頭改為白色的石英,並增添湛藍的點綴。
建築設計十分巧妙,是他國皆沒有的樣式--白色石英的雕刻混雜著金絲,深藍的紋路譜寫帝國的國徽以及皇室花紋,且不只是皇宮,街道 上所有飄揚的帝國旗幟都繡工精緻,令人讚嘆。
來不及仔細觀察,日耳曼便被教會人員叫住「日耳曼大人,受洗儀式進入準備階段了,請移駕至皇宮,馬車已經為您準備好了。」使者只是微微傾身,沒有將手放至頭的上方。
日耳曼知道自己戴著能表示階級的徽章,但無奈自己是黑髮。
「不必。」話音剛落,他便化作紫黑的飄零粒子消失無蹤,留下錯愕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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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殿下!皇子殿下!」
「願聖主保祐!」
皇宮的呼聲也如同外頭的街道鼎沸,與宮殿連接的花園中間巨大的廣場擠滿了人。儀式似乎在廣場上方的平臺舉行,平臺與禱告塔相連,下方有水晶球支撐重量。
日耳曼並未被告知實際的儀式細節,通知的書信只寫了“擔任皇子受洗儀式侍衛”僅僅如此。他回想當年離開時第二皇子剛誕生,沒想到這麼快就迎來第七皇子了。雖然日耳曼必須中斷進行中的任務,但此命令由教皇親自下達,不能無視。
日耳曼選了花園邊圍的樹下,陰影與他的黑色服裝融合,彷彿他就是那片陰影,沒有人察覺他的存在,除了遠方一直盯著他看的紅髮青年。
他緩緩脫離包圍自己的教會人員們,向日耳曼招了招手。直到這時其他人才發現日耳曼的存在,恭敬地行了全禮。
「請等等梅菲斯特大人,我還有一些儀式的問題……。」
「就照你們的想法執行就可以了。」他對教會人員揮了揮手,暗示他們可以離開了。「怎麼不來打個招呼?」
「不是我該待的地方。」日耳曼淡淡地回答。
「那是你離開太久了,加上你不常露面,估計許多人已經忘記你的長相。」梅菲斯特的音調極其溫柔「教會就是你的家,知道嗎?」
「嗯。」
梅菲斯特不清楚日耳曼的反應究竟是落寞還是無所謂,這名全身漆黑的少年總是面無表情且沉默。儘管有著如少女般的面孔、黑亮的長髮,卻讓人感到壓力與疏離,彷彿和他人生活在不同次元。
「任務執行的如何?」梅菲斯特索性轉移話題,只有這個時候日耳曼才會主動說話。
「北方的聖遺物的情報是假的,雖然有當代神廟的遺跡,不過裡頭早已人去樓空,只剩破敗的建築本身,且沒有神像。」
「沒有神像……確實是本教,並非分支呢。」梅菲斯特蹙起眉「聖遺物屬於神話時代主教留下的物品,普通人根本無從使用,要是販賣遺物的話也會被處以死刑,很難想像有人會覬覦。」
「或許有人刻意為之,情報不足,我會多加調查。另外西部與東部出現不少異教徒,我已經處理完畢了。」
「異教徒?!為甚麼沒有在定期信中回報。」梅菲斯特稍感驚訝。
「我認為沒有必要。」
「你做了什麼。」
「死刑。」日耳曼沒有任何猶豫。
梅菲斯特怒視著他,火紅的頭髮在日耳曼的眼底燃燒著。
「為甚麼擅自做決斷,我說過就算是異教徒,那也是人命,只要教化的話……。」梅菲斯特微微傾身,對較矮的日耳曼來說十分有壓迫感。
「主教不會反對的。」
「他對你的叫做溺愛,總有一天你會窒息。」
日耳曼不再回話,一陣沉默充斥著樹下的空氣。儘管梅菲斯特想要繼續對話,教會人員又將他拉了過去,日耳曼依舊免無表情地看著舉辦儀式的平臺。
儀式即將要開始,人們的期待已經沸騰不止,隨著梅菲斯特站上前宣布儀式的流程,底下有不少人開始禱告,場面漸漸安靜下來。
「現在,請聖索蒂拉斯教堂主教,安菲爾・傑那德進行受洗儀式。」梅菲斯特退下,由一位皮膚黝黑的少年代為上前,日耳曼不禁一振。聖索蒂拉斯教堂,也就是首都教堂的主教,應該是一位年過六十的老人,主教的位置十分崇高,僅次於教皇,通常只會授予在教堂耕耘許久或立下大功的人物。在日耳曼進入教會前,阿施安・費那烈托已經是首都主教了,若死了他不可能沒有聽說。
「怎麼回事呀,怎換個年輕人呢?」底下的民眾似乎也查覺了問題。
「頭髮還是深棕色的,多麼不吉利啊!」
「是啊,是啊!」
不安感已經在日耳曼心底醞釀,他觀察梅菲斯特的神情,雖然旁人看不出來,但那確實是警戒的動作。
就當懷疑的氣氛就要爆發時,一聲清脆的笑聲劃破了這份沉悶的空氣,就如同聖光灑落一般,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恭迎聖索蒂拉斯帝國,第七皇子!」司儀一聲喊下,管樂、弦樂立刻奏出樂章,合唱團唱著祝福的禱詞,不只是民眾,連日耳曼都被深深吸住目光,彷彿靈魂都被拖入。
“不”日耳曼在心中大喊著“這才不是寶石這種世俗的東西”
那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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