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戰之罪》---（《灣仔遊戲》雷一恆外傳） - 結、如影隨形（下）

雷一恆的視線因為這一句說話而變得模糊。

「不，我還可以的，要走一起走。你不是說還有四國美食未煮給我品嚐嗎？」雷一恆流著淚水，用盡全力踏出每一步。

同一時間，叢林內，傳出了好幾聲槍聲。

槍聲急促，聽得出射擊之人開槍時的緊張感。

憑雷一恆的直覺，他大概想像得到，叢林中的軍人應該已經遭到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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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快。

雷一恆拼命地踏出每一步。

拼命得，就像那時候在書展，他想在耀揚的手上救走青芸；

拼命得，就像在「希文廣場」，血流披面的他還要救出被羞辱的郭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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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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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力了。

雷一恆真的盡力了。

每一次，他都真的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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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世界從來沒有一條公式，名為「盡力＝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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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現在，任雷一恆再盡力，他們二人也只是走前了不足十步。

可是，Fiesta的聲音已經死神索命般在二人身後響起：「雷先生，四名軍人，別說是我的人頭，就連我的燕尾服也拿不下呢。」

同一時間，郭爾心的話亦在藍芽耳機中傳出：「一恆，四名軍人的訊號全部消失，你們還好嗎？快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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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腳步與地上的樹葉的摩擦聲，雷一恆聽得出Fiesta正步近他們二人。

「一恆，記得，幫我寄明信片。字不用寫太多，因為我媽很煩人的，寫得多，她反而想知得更多……」Van仔彷彿無視了環境的險惡，喃喃自語地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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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恆扶著Van仔邁步向前走，Fiesta、郭爾心和Van仔的話聲也一概掠耳而過。

此刻的他，只想要繼續向前，拼命的向前。

可是，他只是移動了幾步，他就感受到後背傳來一道衝力把他連Van仔一同撞倒。

二人倒在地上，雷一恆望著將剛蹬出的腳掌收回來的Fies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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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先生，你應該記得我的原則，就是未完成一件殺人委託，絕不會開始下一宗生意。所以我為了追逐逃亡的你，可是足足一個月分毫未收呢。今天，我們無論如何都是時候有一個了斷了。」Fiesta伸直了長刀，對準了地上的雷一恆和Van仔。

雷一恆怒吼一聲，再次掄刀上前，對Fiesta連劈三刀。

只見Fiesta或左或右，或擋格或反刺，雷一恆連攻三刀，換來的卻是自己身上多添了幾道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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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是傷的雷一恆非常清楚，單看Fiesta始終未有一道傷痕，已經可以知道二人的實力懸殊。

他正跪在Van仔旁邊，一邊喘息著，一邊思索著到底有沒有一個可以讓二人生還的可能性。

「一恆，我好想念香港的雞蛋仔、叉燒、燒賣……」Van仔輕輕拉著雷一恆的褲管，仰望著天際，似是在遙望著那在遠端的家鄉。

Fiesta提著刀，指向雷一恆的頭顱，表明這是將他擊殺的最後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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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念香港，好想念好想念母親啊……」Van仔身受重傷，雷一恆卻未見她流下半滴淚水，可是現在，她終於哭了起來。

同時間，Fiesta的刀有如閃電，由上而下斜刺而來。

就是這一記快刀，他打算直接將雷一恆的咽喉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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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劃過夜空。

這次，是真的閃電。

電光一閃，接著是雷聲一轟，毫無預兆的大雨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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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恆就在Fiesta的刀準備刺穿自己咽喉的時候，他快速地往旁邊一個打滾避開。

Fiesta的刀，不折不扣地刺在Van仔的前額上，直接叫Van仔一命嗚呼。

乘著這一剎那的空檔，雷一恆不作他想，直接從旁邊的山坡滾了下去。

夜空漆黑，再加上大雨滂沱難見地上痕跡，Fiesta就只能白白地讓雷一恆在自己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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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esta望著陡峭的山坡，他難以猜想雷一恆是否還能活下去。

可是他記得，雷一恆滾落山坡前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

一般來說，習武之人要作出滾動的動作，應該會自然地用雙手護在頭部的兩側。

然而剛才雷一恆滾落山坡前，他的右手，卻是按在自己的大腿上。

為什麼是大腿？

Fiesta想了一想，然後眼裡光芒一現，因為他突然想到，其實雷一恆所按住的地方並不是大腿。

而是，他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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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恆並沒有死。

他本來身上的傷勢雖多，但大多都是刀鋒所造成的皮外傷，因此並不威脅到性命。

他滾落山坡之後，其實並沒有立即離開，反而是找了一個最漆黑之處安靜待著，打算留待天明等這邊遊人多了才離開。

他隨便找了一棵樹，躲到樹上避著大雨。

可惜是剛才滾落山坡時藍芽耳機已經不知所蹤，所以他也未能聯絡郭爾心報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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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稍為休息之後，他從口袋裡拿出了兩件事物。

心型磁貼，還有Van仔的鑰匙。

望著這兩件事物，雷一恆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緊握著拳頭。

他哭了，但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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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香港，某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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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今天這麼晚才下班嗎？」保安員對剛進來的住客打招呼。

「對啦，今天公司忙死了。」張太帶著疲憊的倦容，走到自己的信箱檢查信件。

剛好，信箱內有一封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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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又寄明信片給你嗎？她真有你心。」保安員見狀，在旁邊笑著說。

「她有心？有心就會回家探望一下我吧！」張太言詞間雖是斥責，但眉宇間卻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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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張太隨便放下從街市買回來的餸菜，到飯桌前拉出椅子，然後便急不及待地閱讀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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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我來到法國的南特啦！明信片上的是布列塔公爵城堡，很壯觀對吧？來到這個跟法國大革命很有淵源的城市，我花了一個下午，在城堡上認真地想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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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許多事情都是徒勞無功的。法國大革命的成功雖然是千古美談，但我肯定世上有著更多失敗而不再被提起的革命曾經發生。革命，只不過是個比喻，從法國之行，我明白到的是，總有些事情，不一定要達到結果才算美好，才算正確。最重要的，是曾經用盡全力爭取過。盡力的人，也許已經有被原諒和欣賞的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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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覺得，有些事情是即使要犧牲性命也必須要做到的，例如是復仇。可是我最近想到的是，其實有些事情是反過來，為了完成，必須將性命好好保存下來。死亡，可以輕於鴻毛，也可以重於泰山，但其實生存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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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身邊有了一個非常可靠的同伴。我們結伴遊歷世界，非常安全，你不必擔心。我會每月寄明信片給你，讓你知道我正在努力地好好生存著。你放心，我已經有了一個必須生存下去的理由，所以在往後的日子，我還是會繼續認真地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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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有一句話，好像很久沒有跟你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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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想你了。希望你，在香港也一樣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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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n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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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字，張太翻過明信片，看著明信片上的城堡，她彷彿看到了女兒正在某處認真地揮筆寫下這張明信片的樣子。

她笑著，走到睡房拿出衣櫃底的月餅盒，並將明信片小心翼翼放在其中。

然後，帶著笑容，準備自己煮一頓豐富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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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恆外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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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如影隨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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