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伍）失落的記憶 - （八十六）

「琳大人，現在我們要去哪？」

在太醫院跟容太醫一別之後，幸琳就沒有再跟鳳儀下達過任何指示。跟在身後的她，只能默不作聲。來到依舊繁華的大街上，一個轉角，兩人來到一處豪宅區：文明里。放眼看去，都是四合院等龐大建築群。在裡走動的兩人，明顯不是這裡的住民。

在跟自己身份格格不入的環境下，鳳儀終於按捺不住，快步走上前向幸琳提問。而幸琳只是笑了笑，自顧自的繼續向一座府邸走去，沒有回答。抬頭望向牌匾，「林府」兩個金漆大字再次映入眼廉。

不知幸琳在盤算著甚麼，為何要再次來到林府當中的鳳儀突然想到，難道琳大人的孩子是在這裡嗎？

其實也是能說得通。先是孩子把家邸向林家轉售，再以租客身份繼續留宿。一來能減少不必要的開支，二來也能繼續在家中住下，等候家人回來。此舉一石二鳥，果然是琳大人的孩子，太聰明了。

所以今日琳大人帶本小姐去化驗室，是為了取得自己與孩子的血統化驗報告嗎？現在是來尋找孩子的蹤影，對吧？本小姐沒猜錯吧？

「別想太多。這次來，我是想跟林老爺談個交易。」見鳳儀表情猶如走馬燈一樣多變，幸琳無奈了。這孩子又在亂想甚麼？

叩門後，小廝出來迎接。眼見又是上次來搗亂的兩人，小廝沒有好臉色的請她們離開。小廝的反應，讓幸琳十分反感。怎樣說，過門都是客，加上自己身穿官服，多少也應該要有忌諱吧？

「為何？」鳳儀皺起眉目，明顯地示意不滿。

「總之不待見兩位，好走不送。」小廝一面厭煩。

「叫你們老爺出來！」看不過眼，幸琳一聲，震懾小廝。

「老爺、說了，不會賣。」小廝戰戰兢兢回應。

「賣甚麼？」幸琳愕然。自己還未來找他，他怎會知道我想買回府邸？

「之前一位狐頭狐耳的男子前來，要求老爺把府邸轉讓給他。老爺大怒，說所有前來談及此事的，都不接見。」

「那為何不接見本官？」幸琳不滿提問。雖然林老爺是這樣說，但一日未見面，一天不知道會否有轉機。

「因為、這個……」小廝被問得啞口無言。

的確，前來的兩人並沒有說為何要見老爺，可能不是為了買府邸的事？要是她們為老爺的重要客人，自己不就開罪了她們？不過，上次她們來搗亂，把老爺弄生氣了。我們作為下人，之後的日子也是不好過啊……

鳳儀跟幸琳就此一直立於門前，等待小廝的放行。思前想後，加上幸琳身上的官服加持之下，終於願意為兩人帶路。自己的官邸，幸琳再熟悉不過了。只不過易手之後，裝橫跟以前自己的風格實在相差甚遠而已。

喜歡清淡顏色的幸琳，家中多以木質和自然色系為主。淡雅、清廉。但現在眼下全是金碧輝煌，經陽光反射的家具都讓兩人撐不開眼睛。跟鳳儀在皇宮內看到的氣派截然不同，這裡的金色太俗氣了。即使不是第一次到來，鳳儀還是習慣不了。

「老爺，來了一位官大人求見。」小廝把兩人安頓在客廳後，前往林老爺面前通傳。

「甚麼官大人？」林老爺還在醉生夢死當中，還未回魂。

「上次要找孩子的那個。」小廝無奈回答。

「找甚麼孩子，這裡沒有孩子，只有美人。」勾著邪笑的林老爺，在小廝面前依舊挑弄著側室。

「老爺討厭。」側室也因應林老爺的動作作出回應，完全把小廝當成透明。

「老爺，是上次說是自己府邸那個官大人。」他們的作動，讓非禮勿視的小廝低下頭。小廝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盡快通傳後離開，這裡太噁心了。

「甚麼！怎麼不早點說？」

回想起當時的官大人，那凶狠的眼神，林老爺連滾帶跑的衝向客廳。懷中的溫度突然消失，被留下來的側室還未搞清楚發生甚麼事，一面懵然。

「大、大人光臨，怎、怎麼沒預早告知，好讓小商準備準備嘛。」

拖著沉重的身軀，直奔到客廳的林老爺上氣不接下氣的，手扶著門框出現。等了良久，幸琳本來是想要直搗黃龍，在府邸裡翻轉再翻轉，直至把林老爺找出來面對自己。不過見他終於來到，幸琳心裡就跟自己說：先放他一馬。

「大人，孩子沒有來找過小商。」幸琳還未發言，林老爺已經先聲奪人。

「本官是次到來，不為孩子。」被搶先說話權，幸琳壓下聲線的回應，已經向在場人士表明，她不高興。

「這、未知大人今次前來，所為何事？」還以為自己可以掌握局面的林老爺，再次被打臉。

「府邸。」幸琳鏗鏘有力，簡單兩個字已經表達到意思。

「這，之前大人前來時，小商已經出示了有效的房產契約書。這府邸……」

「林老爺應該記得本官說過，這裡本是本官的府邸。雖然不知道當年本官出勤不在時發生了甚麼事，現在本官正式向你通知，這府邸，本官要回購。」臉無表情的幸琳，說話也不帶任何情調，讓大家也不知道她在想甚麼。

「這……」被勒令搬離，林老爺只覺得官大人在擺官威，欺壓百姓而已。

「當時你用多少錢買的，本官出雙倍價錢。」

「琳大人！」在旁邊一直聽著的鳳儀，只覺得幸琳瘋了！只是一所府邸而已，有需要指明一定要這所嗎？

「那、待大人拿出雙倍價錢之時，小商馬上易手過戶。」

「一言為定。」

作為正二品，年薪俸祿不少於一百五十両白銀。幸琳從來都沒有為錢煩惱過，只是因為家中收養的人愈來愈多，加上孩子的固定支出，所以才要小心收支平衡的問題而已。其實那段時間日忙夜忙，雖然日常工作也有一部分關係，更多的只是……罷了。

似是放下心頭大石，心情放鬆的幸琳終於再次展露笑容。帶著鳳儀離開了林府，兩人來到銀號準備取錢，卻被告知幸琳的帳戶因為多年未動，已經被凍結了。

開通需時，在處理好文件後，兩人來到路邊的一間小店，一邊吃著小食喝著茶，一邊等待著銀號的通知。就在如此空閒的時間，鳳儀想了想，還是決定向幸琳作出提問。

「琳大人……」鳳儀小心翼翼地開口，想著應該用甚麼言詞會比較適合。

「怎麼了？」咬著小食串的幸琳歪頭，等待著鳳儀下一句說話。

「琳大人，下官斗膽，好奇想請問一句。」

為何琳大人一定堅持要買回當年的府邸？要是怕孩子回來找不到家人，林老爺已經應該會幫忙留意。如果只是住宿問題，其他地方的府邸也行。

當然長居在平房子也是怕地方淺窄，有失官顏而已。但如果琳大人不介意的話……其實現在也挺好。只是人實在太多，活動起來不太方便而已。

一邊訴說著自己的想法，一邊想要得到疑問的解答，鳳儀向幸琳盡訴心底話。聽著孩子頭頭是道的說法，幸琳當然很是欣慰。至少，孩子對自己的接納程度，比自己估計的更要高。

但如果讓她知道自己是親阿娘的話，她會不會還是一樣的接受我？還是說，她會覺得當年她是被拋棄的孩子，對我產生恨意？很多事情未到發生之際，沒有人能預知結果。還是隨遇而安吧？

「妳覺得呢？」幸琳想了想，決定這樣回應鳳儀。

「啊？」被幸琳的回應整懵的鳳儀一時之間不懂反應。

「這樣說吧，堅持總是有我的原因。」幸琳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娓娓道來。

這所府邸，是夫君跟自己一起努力的成果。雖然沒想過這傻孩子竟然把爹娘的心血成品賣掉了，但我相信當時的孩子也是走投無路才會出此下策。

「琳大人的夫君？柏公子？」聽到關鍵字，鳳儀勾起了一些記憶。

之前不是想著要了解一下琳大人夫君的背景嗎？可能有助自己尋回家人也說不定，現在不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想到這裡，鳳儀頓時打醒十二分精神，洗耳恭聽。

「看來妳對我夫君很感興趣啊？」幸琳見鳳儀的眼神改變了，故意捉弄她。

「不是。啊、也不全是。怎樣說，下官對柏公子並無非份之想。只是想著如果都為同姓氏，會不會有下官家人的下落而已。」面對幸琳似笑非笑的表情，鳳儀明顯方寸大亂。

「行啦，我知道了。」知道真相的幸琳，強忍著想要笑出聲的衝動。

柏公子嘛，我夫君名為柏航，京郊外省人。當年認識到他，是因為我在帝都以外執勤時被他所救。說起來慚愧，作為第一金牌打手的我，竟然因為一隻貓嚇到扭傷腳踝。要不是當時柏航剛好經過，我想不一會兒就會抄起棍子向貓作出恐嚇報復了。

被柏航背回家中後，其實以自己天生癒合能力，一個時辰已經可以回復正常的行動能力。只是當時的他不相信我而已，硬要留下我來好好休養。做飯、上藥等等，都是柏航一手一腳處理好，自己根本不用出手。面對如此溫柔體貼的男子，誰不動心？

不過心動歸心動，心底裡還是清楚知道，他會如此對我，只因我是一個傷患而已。所以當晚，待他在椅子上入睡後，我便離開繼續執勤工作。沒想到時光飛逝，在一次京考時，我在帝都城中再次遇見他。

一次算偶然、兩次是必然了吧？天大地大，在人群中要一眼相認出來，除了命中注定之外，我也想不到更貼切的詞語了。這次在帝都中，上京赴考的柏航因為客棧早已爆滿，所以不得不露宿街頭。

「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我出現了！哈哈，我就是天上派來救他出苦海的仙女。」幸琳雙手叉腰，情緒高昂。

「琳大人，注意為官形象。」在旁邊的鳳儀見她放飛自我，好心提醒幸琳，她身上還是穿著官服的。

「咳咳，繼續、繼續。」

當年的我還是獨身一人，無欲無求。雖然家中有個沒血緣的孩子，但她十分懂事。雖然家裡表面上清貧得很，至於銀號帳戶裡的數字就不便透露了。總之，柏航就在我家住下，準備京試。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只是一次機會，我自然大力支持。

據婚後的柏航自述，當時會答應留宿我家，一來是因為大家認識，二來是聽到我說是為了報療傷的恩，不好推辭。只是沒想到，這一次赴京，不只是高中榜眼，也就這樣抱得美人歸而已。

當時初乍到來家中，見著「一貧如洗」的我也願意收留他，柏航心裡滿是感激。在備戰京試之時，對他的種種照顧，他也是深深烙印在腦海當中。

畢竟作為半個自由人的我，工作時間完全可以自己控制。所以在不阻礙工作進程之下，日間照顧著他的日常需要，夜間才開展日常出勤的行動。

該次下派的任務，竟然被指派負責考場內的於暗角監考的工作。畢竟科舉京試是國家一等大事，要是人想魚目混珠，擾亂整個機構系統可不行。明明我是半個自由身的嘛。沒辦法，誰叫我做事深得先皇歡心。

「先皇？琳大人監察的京試是哪一年？」鳳儀聽到時空錯亂，怎麼連先皇也出來了？

「聽故事別打斷！」幸琳一聲，讓鳳儀噤若寒蟬。

柏航在進入貢院之前，還千叮萬囑我們要小心家門。但家裡其實甚麼都沒有，要是有賊人來選擇來光顧，也是他們的不幸。

話說回來，他前腳離開，我後腳也來到貢院。孩子就留在家中，幫忙看門。畢竟連續三日的考試，在開考至放榜之前，所有人連同考官都不得離開。所以上路之際，我還是往他身上塞了一堆乾糧。

開考後，躲在暗角處的我依舊盡忠履行職務。只不過偶然會在監考時走去看看柏航的情況。提筆幽美，筆跡流順。加上獨立的考室，三面為牆，桌案向外，柏航在考試當中的盛世美顏全都收進眼底裡。

「琳大人，偏題了。」看著身邊犯花痴的幸琳，鳳儀明白到，這是真愛了。

「嘛，真無趣呢。明明妳也是人妻了。」幸琳無奈嘟著小嘴。

在貢院中，該做的工作已經完成。找出了不少舞弊的情況，甚麼夾帶考試經文已經算小兒科。竟然有人斗膽在本官眼皮下賄買官員，最後當然全部被革職了。終於等到放榜，結果昭告天下的同時，我們也終於可以放監了！

當大家都知道結果之後，有人歡喜有人愁。幸好妳爹啊，晉階殿試一甲，是為進士及第之榜眼，授官翰林院編修。雖然只是正七品的小官，主職工作為典簿記載。

但收入多了，我們才開始有好生活。那所府邸就是他努力工作的成果，沒它不行。雖然我也有偷偷注資，畢竟地皮是當年為先皇除去麻煩後御賜給我的，但沒資金還是建造不了這麼大的一所府邸啦！

「幸好……我爹？」鳳儀以為自己聽錯，再次強調。

「嗯？我說了甚麼？」聽到鳳儀的反問，幸琳察覺到自己又失言了。嘛，還是想繼續捉弄一下她，還是先不承認好了。

「琳大人說……」就在鳳儀想要指出之時。

「對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銀號看看現在甚麼情況吧？」道後，幸琳就站起來，想要離開小食店。「對了，由明天開始，我要訓練妳。」

「訓練下官？」鳳儀不解，怎麼話題跳躍得這麼快？

「之前見妳在遺民界中傷重，女孩子怎可以不懂保護自己！」幸琳一邊走向銀號，一邊理直氣壯地回應。

「下官聽令。」聽見是為自己好，加上自從停職後身體疏於鍛鍊，現在有名師個別指導，鳳儀求之不得。

「嘛，就說妳太認真了。」冬至最好的禮物，就是家人的歸來。

兩人來到銀號前，掌櫃馬上親身迎接。來到會面小室，掌櫃吞吞吐吐地把帳戶情況告知與幸琳。只聽到內裡早已空庫，沒有資金流入，以前的儲蓄也早已經被提取光了。

本來滿心歡喜的幸琳，愈聽愈黑臉。直到她抬手示意不要再說了，掌櫃才住口不語。隨手翻動賬本，見在十多年前一直被提取的數字只出不入，幸琳覺得奇怪。俸祿不是直接打進戶本中嗎？怎麼十多年來都沒有進帳記錄？

別過掌櫃，著鳳儀先行回家的幸琳，馬上以神速奔向朱雀大門。在記憶中的地圖慢慢浮現，皇宮內的建築群還是一樣的聳立著。左轉右拐，終於來到深宮內的一處暗房。

大門被撞開，房間內的人通通把目光投放在來者身上，無不露出驚訝的表情。已經十多年了，大家的面孔已經年華逝去，只見來者還是容光煥發，在內其中一位女子，緩緩放下手中的文書。由站立至提步，由難以置信到情緒激動。奔向來者的女子如釋重負一樣，淚崩了。

「是妳？真的是妳！」身穿跟幸琳一樣的官服，女子環抱著她，痛哭流涕。

「怎麼了？我出去沒多久而已，才兩三個星期吧？」幸琳低頭看著女子。

「甚麼沒多久！知不知道我們都以為妳殉職了！」女子繼續說著。

因為女子激動的反應，讓其他人也開始走近門邊。作為老前輩的各人，同樣露出驚訝的眼神。如此場面，新來的同袍自然不解。一位老人走到新人身邊，緩緩地解釋著。

當年幸琳獨自出外勤後消聲匿跡，還以為她會像之前一樣，在提交年報限期前才會出現的大家不以為然。只是三年過去、五年過去、十年過去。一直都沒有見到她的身影。

當時執行的任務是相當有危險性，所以才會要求首席調查官帶隊出動。但在出發之前，有傳幸琳府中突然大火。在撲救後卻沒見到她的身影，同袍以為她已經出外勤了，想著會在集合點會面就沒有多加理會。

加上在出勤開初還是有依時遞交報告，所以大家都默認幸琳是獨自工作去。畢竟獨行獨斷是她一貫以來的行事作風。沒有人敢質疑她的工作能力，自然沒有人會去考究她的情況如何。

只是在執勤第三年開始，幸琳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論以飛鴿還是晶晶，用盡任何方法也未能與她取得聯絡。慢慢地，同袍之間就傳出她已遇害的說法。

有人說，是被敵人發現了毀屍滅跡。有人說，是她失足墜崖，但明顯這個不可信。以大家對幸琳功底的了解，第一個說法更有可能。即使她有多厲害也好，始終雙拳難敵四手。

「所以，面前的是？」作為新晉的調查員，身穿金邊銀帶的男生不禁問道。

「她是我們以前的領頭人，幸琳，幸大人。」在身邊同樣服飾的老人雙眼泛淚光。

「那利大人呢？」男生無意挑釁，但看著門前的那位女子，心生不安。看來本部組的人事將會變天。

「利大人以前跟在幸大人身後的，現在她回來，也應該會自願讓位了吧？」老人不以為然，重新抱起文書，就繼續工作去。

被擋在門外的幸琳，一直被女子纏著不放，動彈不得。雖然幸琳明白大家久別重逢，場景十分感人，但自己還有要事要辦，不得不抽身行動。

「若寧，冷靜一點。大家都看著妳笑話了。」幸琳伸手想要推動身前人，但奈何那人緊扣。

「不要！先讓我抱一下。一下子就好。」若寧埋首於幸琳胸前，苦苦哀求。

「嘛，又不是不再見了。」

「十三年啦！妳去哪了？首三年還算是有回覆，但之後的十三年呢？怎能音訊全無！妳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妳！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可以嗎？我、我真的、很想念妳……師傅。」若寧泣不成聲。

大伙見狀，老一輩知情人士自然感動。但新人只知，平日冷酷無情的領頭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所以現在前來的這個人，是再早一屆的首席嗎？但看樣子，跟利大人好像差不多年紀而已。不、應該是更年輕一點。

「行啦，進去再說。」

半推半拉，把若寧帶回本部組的辦公室：調查居當中，幸琳環視一周。依舊的暗黑系裝橫，四處的窗戶緊閉，只靠提燈照明。牆身嵌入式書櫃放滿了歷代以來的調查結果和報告內容。

明明有供電系統，也不明白為何每次有資源下放，總沒有本部組的份。連調查居的辦公室也是借用前朝暗殺組的基地改建而成。說起來，現在的暗殺組人員都改名為暗衛了，固定辦公室也沒有了，但工作內容有不一樣嗎？

再說，同為直屬皇帝的暗影部門，為何福利待遇差這麼多？明明我們調查官的工作更加複雜耶！要不找一天向陛下呈奏，看看能不能為大家爭取一下福利？不過首先，處理好俸祿問題。

「這個，因為當時以為師傅已殉職，所以戶部那邊發放了一筆過撫卹金後，就把妳的官名由名單除下了。」聽著幸琳的詢問，若寧無奈解釋。

「所以現在我算是無名的幽靈了？」幸琳心累了。

「可以這樣理解。要不現在去信戶部尚書，澄清當年情況？」若寧提議。

「不了。此事本官可以自行處理，妳們先忙自己的。」

道後，幸琳就想要離開調查居，但沒走兩步就發現，若寧一直跟緊在後。幸琳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又再一走了之，失蹤不見。但身處位置為目前的首席，整個調查居的同袍都是聽令於她，若寧怎可以這樣不負責任呢？

「利若寧。」覺得不能放任不管的幸琳，決定以強硬口吻下令。

「下官在。」習慣成自然。雖然兩人官階相同，但作揖的若寧還是自稱為下官。

「身為首席調查官，妳有自己的擔當。不能如此感情用事。」

憑剛才新晉的對話，幸琳得悉目前的若寧是身居高處。要是處理不當，將會影響到她的仕途，甚至是整個調查居的名聲。所以逼於無奈，她本人也不想以如此冷漠的語氣跟剛重逢的徒兒說話。

聽見突然變得冷漠無情的語調，若寧醒覺。這種只會在嚴重事態當中才使用的腔調，雖然久違，但依舊瀝瀝在目。若寧馬上收回笑容，變回平日毫無感情可言的那個她，拱手別過幸琳後繼續工作。

別人看著，只覺得若寧的變臉好比國粹。但這副冷臉容，並不是天生。只因幸琳失蹤後，傷心過度的她才慢慢收起自己。處理冷靜，猶如機械一樣沒有感情。加上幸琳教導有方，以實力坐穩首席之位。若寧有今日的成就，全憑自己努力得來的成果。

「項文皆，出來！」

舉步來到戶部尚書的府邸，幸琳未經通傳直接闖進宅內。一邊大叫項尚書的名諱，一邊四處走動，生怕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到來。適逢一月兩檢的日子，項尚書出外工作去，所以幸琳只能在下人的請求下，乖乖待在客廳裡。

直到酉時才回來的項尚書，剛進門口就被下人告知來了一位直呼其名諱的瘋婆娘。心想有甚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的他，表現出沒興趣的想要叫下人把瘋婆娘趕走。但身為官家下人，瘋婆娘身上的穿著多少也知道是官服，才不敢亂作決定而已。

聽著下人的描述，項尚書突然鐵了臉色。想起了甚麼不得了的事，馬上趕到客廳當中。果然，下人所指的瘋婆娘，應該早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人生經歷六十載，自問曾踏平過不少風浪的項尚書，親眼目擊現在睡在席上的女子，現在也是表現出不知所措的反感。

「幸、大人？」項尚書戰戰兢兢的一聲呼喚，讓等到睡著了的幸琳轉醒。

「啊？項文皆、啊、項尚書，你終於回來了？下官在此久候多時，不知不覺睡了。現在甚麼時分？」在椅子上伸懶腰的幸琳，懶洋洋地回應。

「回幸大人，是為酉時一刻了。」項尚書面對如此情景，心裡不自覺打了一個冷懍。

當時收到本部組的通知，才會發出恩卹金，現在人回來了？不，是人還是鬼啊？不是說因為外勤而殉職了嗎？所以面前的是……但她還在跟自己對話。不只是自己，下人也是看得見的。應該是人吧？是人對吧！對吧！

站在身邊的項尚書一直拱手低頭，幸琳看不見他的表情有多變。但由他身上所發出的氣場，明顯是在發慌顫抖。本官有這麼可怕嗎？

「對了，先處理正事。」幸琳坐直身子之後，卻翹起二郎腿。

「幸大人請說。」項尚書抱拳請示。

「剛才下官回到本部組，被指已經當成幽靈了？」

「因為當年本官收到本部組通知，指幸大人已為國殉職。故按既定程序發放了撫卹金。」

項尚書對幸琳恭敬的態度，讓下人懷疑自己患有色盲。明明自家老爺服飾紫邊玉帶銀配飾，官位是為從一品尚書。身前的瘋婆娘只是金邊金帶的正二品而已，為何自家老爺要對她如此畢敬？

「所以？」聽見已經知道的事情，幸琳黑起臉色，示意自己不是想聽這些說話。

「本官於明日起，馬上趕緊處理。因由於發放了撫卹金，故追回的薪俸將會扣除部份，以填補數值。」項尚書想了想，馬上回答。

「行。下官就拭目以待，希望下月俸祿如期打入帳戶。」

「本官盡力。」

「還有，記得補完以前的俸祿。」

聽見自己心目中的答案後，幸琳的臉上終於掛上笑容。心滿意足地邁步離開尚書府的她，沒有對身後的下人所說的話作出反應。不是沒聽到，只是覺得無需要為如此小事輕易發怒而已。

「老爺，她這個瘋婆娘……」待幸琳走遠後，下人走近項尚書身後。

「別再這樣說她！你想不要命嗎？」得到的卻是項尚書的怒斥。

「老爺，我不是、我只是……究竟她是甚麼人？」下人不解。

「她、是連一品大元都懼怕的存在。」項尚書黯然。

幸琳，一個在先皇時代已經受器重的魔女。當年的項文皆只是一個正六品的堂主事，主要是在尚書和侍郎身邊工作的小人物。老實說，要不是項家世代都是為官的話，自己又怎會如此了解官僚制度，從而順利升官？

由堂主事、員外郎到郎中，每升一級，項文皆對於內政的事也不敢說十分了解。但對於謎一樣的本部組，卻常常傳出某人的戰績。甚麼打貪、抄家，其實也是平常事。但連先皇都指明只要某人處理事情的話，是有多器重才會如此明顯指派？

某天再次聽聞有官員被查出中飽私囊之事，連先皇還未開審，官員已經被滅口了。剩下的家眷才被先皇處之流放。有人曾在殿上質疑，為何可以未審先判？調查官只應交出證據即可，如有操控他人生殺大權，不免讓人懷疑是否越權。

當年先皇只回一句：她做事，即朕旨意，有誰不滿？當場鴉雀無聲，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自此，大臣們都知道，除了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之外，還有一句：莫得罪幸琳。

一直想要目睹廬山真面目的他，終於在先皇駕崩之禮後遇見，一直被封為傳奇的人物，本部組首席調查官、第一金牌打手，幸琳。當年作為最得寵的官臣，幸琳得到先皇手諭需要出席大典，以示送先皇最後一程，所以才會出現在場。

要不以本部組的工作宗旨，項文皆一輩子可能都未能一睹芳容。當年的她，就跟現在的她一樣，好像這麼多年過去都沒有老過一樣。

攝政王時代，幸琳繼續為皇室工作。當年被分成柳王派還是武帝派的王朝，沒有人知道她是屬於那一方，導致朝廷上曾經出現一時亂況。畢竟幸琳身在哪派，也會影響到她的處理立場。要是一個不小心開罪了上大人，被幸琳突擊問斬也無處申訴。

但從先皇駕崩後，她的聲名好像沒落一樣，不像以前常常聽到她的行跡。雖然有指她是因為家庭情況才退了下來，但也有人說是被擔心會對自己不利的新皇處理掉。只知分成兩派的大臣們都開始安居樂業，成為侍郎的項文皆也漸漸放鬆，不再留意幸琳的動向。

時間來到大皇子受了驚，感覺連人也被調換了一樣之後，當朝的陛下才想到要找回幸琳出來幫忙調查。調查甚麼呢，傳聞有指是大皇子真的被調包了，想要幸琳出面處理。

但還是沒有找到她本人，好像還在忙家裡的事情。最後還是指派本部組其他的調查官接手了，然後結果不了了之。

直到十多年前，本部組正式有文書遞送至戶部，指幸琳行蹤不明，消聲匿跡。屍首沒發現，但失聯多時。正式申報至戶部記錄，因工殉職。接到文書後的項文皆才想起這個人的存在。

現在重見十多年前已被判定離世的人，不只是外貌依舊，連行事作風也是當年的那個她。根本是美魔女存在的幸琳在這個時候出現，看來是預告這個世界將會有大案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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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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