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五緣山上的凌青寺敲了響鐘,迴盪在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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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僧堂中,有一群僧人坐成一圈,正中心有位身披陳舊戰袍的僧人閉上雙眼,所有人對其念念有詞,手上的佛珠規律的隨著經文轉動。
位於中央的僧人雙眼緊閉,眼皮顫動。隨著經文入耳,他的魂魄緩慢脫離肉體,置身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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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莊嚴神聖的嗓音天降:汝之罪孽須受三世折磨,為求前緣再續,汝已求吾5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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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黃沙漫天,刺眼陽光令他瞇眼。他看見了,高大魁武的將軍和美豔柔弱的公主相擁,雖知公主下月就要被派去和親,但打小就情愫相依,愈發不可收拾。
碰擦!雷電在漆黑的夜中閃現,僧人站在公主寢殿門外,淡漠的注視大批侍衛硬闖寢殿,拽出赤裸上身的將軍,酷刑司嬤嬤舉起皮鞭,毫不憐憫的用力抽下。
啪!那一下,是他斗膽惦記公主美貌;啪!第二下,是他吃了豹子膽,硬與公主同床;啪!第三下,是他煽動公主,導致公主不願和親;啪!第四下,是他背棄皇上對於他的信任;啪!最後一下,是他將國家興亡拋諸腦後,只圖己利。
那夜,大雨滂沱,僧人仰頭閉眼,那冰涼的雨水,恰似他的心痛和悲苦,淚眼問天天落雨,恰似肝腸寸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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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木魚敲起第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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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大雨驟停,天空萬里無雲,僧人上前幾步,駐足在一豪華宅邸前。忽地,一聲尖叫撕裂靜謐的夜裡,身穿華服的中年女子聲嘶力竭的大喊,所有的僕人上前,把正在花園暗處情話綿綿的小情侶拉開,一個是女子最寵愛的獨子,一個是在街邊被眾人唾棄的潦倒畫家。
女子怒吼,做好的精美指甲劃開畫家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胸膛,僕人們聽候命令,一棍棍打在纖弱的男子身上,無論貴公子在旁嘶啞掙扎,都無法阻止,鮮血濺到僧人臉上,他並未閃躲或擦拭,僅留下一滴淚,哀悼這段無法圓滿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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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木魚敲起第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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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嬈歌姬在舞廳高歌,台下各路黑白兩道皆來捧場。僧人站在後台靜靜的凝睇一切。一曲唱畢,歌姬一回身進後台,立刻投入剛申報破產的公子哥懷裡,而暗處,角頭老大握緊拳頭,怒視這一切,轉身一個抹頸的動作,就宣告這對戀人的最終落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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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木魚敲起第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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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重新回到黑暗中,他緩緩啟口:「神啊,我散盡家財,只為討好鬼差和孟婆,不喝湯藥,謹記每一世的哀痛和罪孽,為過去的自己贖罪,但只求一件,對您來說,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下一世,我只想和婉兒好好的,相戀相守,直到白頭。」
頭上似乎傳來一聲嘆息。在僧人以為絕望之際,只聽到那聲悠悠道:再抽一支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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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木魚敲起第四聲,唸經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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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睜開雙眼,住持放下木魚,慈愛地向他合掌,爾後示意他抽取一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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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哩哩!大門解鎖聲音響起,僧人簡單沐浴更衣後,轉身抱起朝他撲來的軟萌橘色虎斑貓。
「溫溫,今天帶來好消息!你看!」僧人先怒吸一口貓,才心滿意足的打開一木盒,裡頭滿滿的籤詩,有的泛黃,有的字跡早已模糊。
他拿起今天抽到的籤詩湊在溫溫眼前,上上籤三個大字映入眼簾,他開心的見溫溫的貓眼睜大發亮,並使出丹田之力的大聲喵喵叫,貓頭還不忘45度角黏在他懷中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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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他因怠忽職守,玷污公主清白和皇上信任被處死,而心愛的她得知他被斬首示眾,一夜發狂,痛下殺心,一步步佈局,斬殺宮中所有人,血染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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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世,他因母親要求,在街上閒逛,挖掘可造之材。一方面找人才為家裡的畫廊生意添光,一方面也是為了能與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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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一定能再見,那位收盡好處的鬼差鄭重允諾過,即便轉世受苦,他仍會與她相遇。當他拍了拍那纖細的專注背影,望進那雙澄澈眼眸,他喜出望外,找到了!即便不是女性,也不妨礙他們相愛,因為他知道,唯有婉兒方得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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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她為了贖他,不讓他辛苦為錢獻唱,即便家道中落,也要向高利貸借鉅款,只為替他贖身。最後因角頭老大的妒忌,以未按時還款為由,將她綁走,抽其筋骨,慢慢折磨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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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一次,都誠心地跪在佛前,誠心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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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到嘴破舌麻聲啞,依舊不放棄,在內心不斷懇求,每一世的罪孽折磨都已熬過,但為何最後要給心愛的她那麼重的苦難。
他體力不支昏迷倒地的那晚,終於,神明給予了他引頸期盼的答覆。
因為她趕盡殺絕,手染數十名無辜宮裡人的鮮血,應當重罰。
僧人愛憐的垂眼,看向懷中正用後腿兔踢自己手臂,張嘴對他手指舔舔咬咬的可愛溫溫。他伸手搔了搔溫溫的耳後,見她滿意的發出呼嚕聲,薄唇漾起寵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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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婉兒,不論你是人還是貓,是男還是女,都是我最心愛的婉兒,永遠的婉兒。那夜,你為我沾染罪孽和血洗皇宮,這一世我把你奉為主子,細心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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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低頭蹭了蹭,軟軟貓掌不耐煩的推他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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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世,一定可以好好的兩人廝守,因為神明已經答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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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夜裡打坐冥想的住持聽到木魚敲響第五聲。
朦朧中,住持看見一對佳偶,開心的十指相扣向他行禮。
啊,住持不禁微笑,終於……得償所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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