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暮春午後,博弈公會轄下的臨安分會人煙稀落,幾個童僕還招手驅散經過的人眾。
003在博弈公會待了幾個月,與001等賭客混得熟了,卻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景。
他呢喃道:「不過就是幾個老朋友光臨,財主弄這麼大的排場做甚麼?供奉神明嗎?」
臨安分會規模較北平總部來的小一些,人多的時候總顯得擁擠,因此陳設相對簡單。
老陶客、官角名、古雲初和文房二爺幾個博弈公會常客,聽說臨安有重要聚會也紛紛趕來瞧熱鬧。
房信蒼抱怨道:「北平三劍客好大的架子啊!讓姚財主這樣勞師動眾招待他們。」
文蜆敲了幾下手指,說道:「如果是在北平總部那更有好戲瞧了,可惜還在裝修......」
忽聽外面人聲喧嘩,由遠而近,幾個童僕向門外張望,姚財主也從內堂走出來。
001眉毛一揚,他跟著姚財主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親自出來迎接客人。
只見門口走進三個人,當先一人身穿深藍布袍,身材適中,步伐沉穩,頭上捾著髮髻,五官深邃,眼神閃爍,兩手負在背後;跟著進來的那人身材特別高大,然而走起路來卻顯得十分輕盈,頭上一般的捾著髮髻,兩鬢飄然,身穿灰色布袍,下頦長著一小撮鬍子,相較於第一人年長了些;第三人身材修長,一身綠色布袍,面冠如玉,雖看上去已屆不惑之年,然而一頭長髮飄逸於身後,使其看上去容光煥發、瀟灑風流。
001仔細一看,最後似乎還跟著一個矮小的身影,那是一個身穿藍色布袍的小男孩,臉色呆滯,兩眼發直,神情有些不自然。
姚財主上前相迎,與四人寒暄了一陣,然後招呼001和003過去。
姚財主指著那第一人說道:「這位是前001劉松槐劉二叔,劍術高明又神不知鬼不覺的......」然後指著第二人說道:「這位是前002藺空年藺叔叔,內功高深、輕功一絕,還精通音律......」然後又指著第三人說道:「這位則是前003曹書朋曹三叔,掌法純熟,能文能武......」
劉松槐微微一笑,說道:「姚錢樹怎麼一來就先給咱們捧了個金面......哈哈!都老熟人了,過獎過獎!」
姚財主笑道:「給孩子介紹總得有點威嚴的樣子不是嗎?看曹三弟還帶兒子來了......」他瞧了一眼那藍袍孩童。
曹書朋哈哈大笑,說道:「怎麼連姚錢樹也誤會啦,這是劉二哥收養的孩子。」
藺空年微微一笑,說道:「這也怪不得姚錢樹,若能那孩子不常跟我們長輩來賭錢呢!」
姚財主瞪大雙眼,說道:「劉二哥什麼時後還做起慈善事業啦!」說著請四人入座。
劉松槐道:「那倒也不是,就是想試著收個徒弟,我不像曹三弟這麼有豔福,沒有子嗣總得有個後人。」
姚財主點點頭,說道:「有個助理也好,沒得老了孤身一人。」
童僕送上茶點,眾人一邊享用一邊聊了起來,劉松槐似乎對001很感興趣,和001聊起關於賭場的事。
當時姚財主雖重啟刺客計畫,不過因為人數還沒湊齊,因此尚未對外宣布及公開001和003的稱呼。
劉松槐拿出了一副牌,說道:「這是馬吊牌,分成十字門、萬字門、索字門和文錢門,其中這十字門和萬字門繪有水滸傳人物,每個玩家可以選一個拿手牌當作保底。
我的牌是宋江,藺大哥的牌是朱仝,曹老弟的牌是柴進,其他的你們拿去分吧!」說著將一疊牌拿在手中暗運內力,然後手放開時微微調整呼吸,那些牌像是雪花似地緩緩飄落,然後井然有序地散了開來,平躺在桌上。
眾人看著整齊落下的牌,居然忘了喝采。
001伸手拿起武松的牌,湊近一瞧,只見上面繪著武松的人像,畫工精細,將其悍勇魁武的面貌表現得栩栩如生,旁邊寫著小字:天傷星行者武松,下標註明:千萬。
003笑道:「怎麼搶走我要的......那我選史進。」他伸手抽走繪有史進的牌。
姚財主及老陶客等人也各自選了牌,姚財主選關勝,文房二爺分別選孫立、秦明,老陶客選楊志,官角名選李俊,只剩那藍衫孩童和古雲初還沒選牌。
劉松槐說道:「孩子,你也選一張吧!」
那藍衫孩童瞧著桌上的牌,不發一語,過了良久才拿起一張角落的牌。
唯獨那張牌背面朝上,眾人看不見花色為何,001偷瞄了一眼劉松槐,發覺他臉色有異,卻又摸不清是喜是悲。
001打圓場道:「古叔耍把戲呢,怎麼還不選牌?」
古雲初微笑道:「嘿,還是小周懂我,咱們且不急著耍把戲,待會兒自有好戲瞧。」說著輕輕敲了一下酒杯。
劉松槐作為莊家,主掌牌局,他先將大家分成四人一組,姚財主、老陶客、官角名和古雲初一組,001、003和文房二爺一組,北平三劍客在其中指導。
003四處張望,看見那藍衫孩童坐在遠處一個矮凳上,手上把玩著眾人挑剩的牌。
只見他將牌平分成兩小疊,握在雙手中,然後用手微微下壓,那些牌被凹成彎月狀,同時往前彈開,在空中形成漸層有序的造型,然後輕輕落回手上。
003拍了拍001,低聲道:「這傢伙也挺有幾下子的。」
001瞥了那藍衫孩童一眼,忽然起身走過去,豈知那藍衫孩童似乎早料到他會走來,一下子沒了蹤影。
001「咦」了一聲,停下來四處張望,003指著通往賭場二樓的階梯叫道:「在那邊!」
往二樓的樓梯分為左右兩道,樓梯的把手為木製的,上面刻著許多繁複的雕花,地上鋪著素色的毯子,整體顯得古雅別緻,一個藍色的背影倉皇地往上趨走,相襯之下顯得十分突兀。
001心中一涼,臨安賭場一樓是舉辦宴席、活動的大廳,二樓則設置了許多間會客室,其中一間會客室為倉儲和辦公使用,為分散風險,將大部分的公會機密資料放在這裡,雖然每間會客室都長得一樣,只有他和姚財主才知曉是哪一間,但臨安賭場的陳設究竟比總部簡單,被找到的機率相對提高許多。
001不知他為何逃跑,只想著先追上去再說,他回頭看到姚財主、北平三劍客等人還在練習打牌,正鬥到酣處,氣氛熱鬧得緊,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和003,當下跟著跑上二樓。
只見那藍衫孩童隨意亂竄,忽地消失在一扇門後。
001看準了房號,慢慢走近門邊,將耳朵貼在門上屏息傾聽。房內傳來一陣紙張的沙沙聲,然後陷入一片寂靜。
001向003使了個眼神,問他要不要破門而入,003聳了聳肩表示沒意見。
001伸手去拉門,從門縫中偷眼一瞧,房內並無異樣,桌上散落著紙牌,卻不見半個人影。
一般會客室設計簡單,一張圓桌配上兩張木椅,圓桌上有一個茶几,四個小型茶杯,墊在紙巾上。角落擺了個木樁,還掛著一件生了灰塵,但繡著奇異圖騰的布袍,似乎是來自遠方的客人忘在這兒的。
除此之外,並無其他陳設,室僅方丈,幾乎不可能藏身。
「是逃走了嗎?」001心想,他走進會客室,圓桌上散落的紙牌正是大家挑剩的馬吊牌,001點了張數卻少了一張。
003困惑道:「是他自己選的牌嗎?」
001聳聳肩說道:「劉叔叔沒細說總共有哪些牌,我辨別不出來。剛才選牌時就有些不大尋常了,我猜劉叔叔跟他這個弟子可能有什麼芥蒂......」
003思索了一會,說道:「既是臨時收留的弟子,師徒間有些不合也很正常吧?」
001搖了搖頭,說道:「我瞧劉叔叔是有什麼目的才收留這個弟子,然而這個弟子不想照做,所以藉機逃跑。」
003皺眉道:「意思也就是說,他並不是在躲我們,只是利用我們逃過劉叔叔的控制?」
001嘆了一口氣,拿著剩下的牌走出會客室,反手帶上門,沿著上來的階梯回到大廳。
003遲疑了一會,跟著001回到廳堂,卻沒注意到會客室裡細微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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