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連載］良辰起落 - 章十二、要怎麼追人

他們被領到一處海岸邊的包廂，面對海的那一側是整面玻璃，可以看到在沙攤上曬太陽的男女，或是嬉鬧而過的小朋友，旁邊還有一道門可以通往外面，房間的隔壁還有淋浴間。

屋內擺設著一張鋪著加勒比藍桌布的長桌，上面早已有幾盤點心，桌旁圍繞著一圈椅子，房間的角落有兩張單人沙發。還有站在那裡等候已久的程志。

「總經理，你整整遲到了二十五分鐘！要不是叔⋯⋯」他看到了跟在程齊後面進來的梁洛，瞬間噤聲，用詢問的眼神望向程齊。

程齊瞥了一眼程志：「熟悉工作。」

程志沉默片刻，像是突然瞭解了什麼，挑起一邊眉望向總經理：「⋯⋯齊哥，你就是因為他遲到的？」程志的臉上有些八卦的表情。

程齊抬頭，涼涼地看了一眼程志。

「⋯⋯對不起。」程志覺得全身被凍過一樣，沒敢再出聲了。

程齊身後的梁洛在聽到程志的話後臉就刷白了一層，低頭看向自己的鞋，程齊轉過頭來，看到他頭頂的髮旋，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梁洛被摸之後，抖了一下，身體僵硬地後傾。

程志：「⋯⋯」他剛剛好像看到赤裸裸的姦情了。⋯⋯等等，這才不超過三天，為什麼他們倆就進展到這裡了啊？！

程志眼神震驚地望向梁洛，眼神帶有質問——原來你是這麼沒有節操的人！！

梁洛的唇抿得很緊，眼睛不自然地眨動，心跳嚇得頻率翻倍。

早上的摸頭，不是沒人在周圍就是不會被看到，那時自己就已經不習慣了，只是在那個「為什麼」的問題之後，梁洛沒有心去制止他了，甚至有點放任自己去接受這種親密的互動——就好像那時他跟晴分手後，放任自己一頭埋在課業裡一樣。

就好像把這一切看作虛質，當作本應如此，然後讓自己去接受它。

好像自己也就這麼接受他了一樣。

就像疫苗，接受些微的病毒，只是為了反抗它而已。

只是這個接受，不代表對方可以在他人面前肆意妄為。

梁洛在程齊黯去的眼神之下退開了一步。向另一人望去：「那個，志哥，請問需要什麼幫忙嗎？」面上除了還有點慘白的臉色，幾乎看不到他心情的起伏。

程齊的手頓在半空中片刻，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地垂下。

程志愣了愣，接收到總經理大人的低氣壓氣場後，顫顫地開口：「不⋯⋯不用⋯⋯」其實你只要負責哄好總經理，我就要跪著謝天了。

「不用。」程齊開口：「你不用做什麼。」

程志驚訝地看著程齊，以往程齊只講「不」一個字，現在、現在⋯⋯

程志掰著手指頭快速數了一下——

八個字！！

他不可思議地望向低眉順眼的梁洛，眼裡複雜的情緒交雜。

他還記得很久以前，那個說話的字數跟常人一樣的齊哥。那時他對自己是對親兄弟的態度，雖然情緒起伏小了一些，但是臉上還是會有喜怒哀樂。

他還記得那時他笑著，好像開玩笑地說「程志，你來我這吧。」卻讓自己在兩天後真的進了那時規模還小的公司。

他還記得第一次程齊獨自去談合約，對方因為齊哥年紀小而選擇其他家公司時，齊哥臉上那不甘與失落的神情。

他也記得有一次開車回父家路上，遇見程齊在路旁失魂般地抽著菸，他停下車來，剛要打開車窗問齊哥要不要載他一程，卻看見對方眼下的青黑，充滿皺褶的襯衫，還有從眼瞼滴落下的清淚。

他停下了按下窗戶控制鍵的手指，收回手，頓了一下，踩下油門。

——自尊心那麼強的男人，肯定不想讓別人看見他脆弱的樣子吧。

那時他這麼想。

哪知那個從來不過度抽菸的程齊，帶著一身惆悵，就跑去了國外。

回國時，也不通知家裏人，只是傳了張機票的照片給程志。而當程志在機場大廳再次看到程齊，他帶著一身煙味，背脊挺直地佇立在那。

彷彿周圍一切都與他不相干，他只是個觀察者而已。

那之後的程齊，如果要程志來說，就是把煙味凍結在了周圍，成了毫無喜怒的人。

——自尊心那麼強的男人，肯定不想讓別人看見他脆弱的樣子吧。

——所以才會選擇用這個方式去隱藏自己吧。

程志想。

「⋯⋯八個字。」

程齊眉間微皺，看向程志。

程志淺淺地笑了。就這樣吧，管他什麼同性戀，管他什麼情感轉移。

就從這八個字開始，慢慢地溶了程齊的那道化不開的煙味。

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程志打從心底為自己的想法感嘆著自己真是慈悲的同時，程齊的聲音就傳來了：「結束時陪他。」

程志愣了愣：「什麼？」

一旁的梁洛尷尬地笑笑：「呃，不用這麼麻煩志哥啦。」

程志才正要開口，程齊馬上截斷：「不麻煩。」

「⋯⋯」程志尷尬地愣在那，麻煩的是他不是您啊總經理大人！！

「您的意思是、我結束後去陪小梁？」程志確認道。

程齊的眼睛冷冷地斜過去。

程志：「是的我了解了。」為何他從那個眼神裡感受到了滿滿的鄙視啊啊啊！！

「⋯⋯其實，我可以在旁邊的。」偶爾端茶倒水也好過頂著「特助」的頭銜而一事無成——就算待在總經理身邊很可怕。

程齊看了一眼梁洛仍未恢復的臉色，不知道為何，心沉了沉。他輕輕搖搖頭，彷彿覺得哪裡怪怪的，盡全力放柔了自己的語氣，補上一句：「不用，你去玩吧。」

——哇，居然生出了六個字、還用這樣的語氣！！

程志看梁洛的眼神越來越精彩了。

梁洛愣了愣，點了點頭，推開玻璃門到門外的沙灘。

程齊看著梁洛走出去，到了遮陽傘下的躺椅坐下，才突然發現——梁洛身上還突兀地穿著白襯衫西裝褲。

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心沉得更明顯了。

一旁的程志看著程齊一直盯著梁洛的神色，一邊走到了窗簾控制桿那，把百葉窗放了下來。「好了，別再看了，叔叔一會就到了。」

程齊聽到程志的聲音才回過神，臉上的那點表情一瞬間消失，愣神了一秒後，又恢復了冷臉，順手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資料。」

程志認命地從自己的公事包裡拿出一個檔案盒，把裡面分類好的紙張一疊疊認真地擺好，在程齊旁邊坐了下來。「紅色標籤是財務報表，藍色是股價漲跌與期間合作的廠商時間點⋯⋯齊哥？」程志講到一半，抬頭卻看見對著百葉窗愣神的程齊。

「⋯⋯」程齊停滯了一兩秒，面轉到桌面上的資料：「繼續。」

「⋯⋯好的，」程志開口，手在一疊疊資料上比劃：「紅色標籤是財務報表，去年的報表跟今年的中間有人事調動報告。」說著，停頓了一下，眼睛向程齊那投去詢問的眼神。

程齊點頭。「嗯。」

「⋯⋯」程志蹙緊眉頭。「齊哥，你剛剛有在聽我說嗎？」

程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頭。

「⋯⋯不，你沒有。」程志果斷地說：「財務報表跟人事調動混在一起是你最討厭的事情之一。」

回應他的是程齊臉上再度出現的空茫。

程志皺眉，以往的程齊在公事上是堪比工作狂的，發愣是最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事情⋯⋯他看向百葉窗，剛剛程齊看過去的位置——

「⋯⋯算了，反正標籤順序就照以往那樣，你也知道了。」程志翹起二郎腿：「說吧，你跟小梁之間發生了什麼？」

「⋯⋯」程齊的臉冷了下來，連程志都感覺周遭的溫度驟降了好幾度。

「⋯⋯齊哥，你有問題就要說出來啊，不然你什麼都不說，情況更加惡化的話，你要怎麼辦？你不是生意人嗎？應該知道問題要及早解決啊，現在出來一個自願當免費顧問的人，你不是應該要好好壓榨他嗎？」雖然程志什麼都不知道，但待在程齊身邊那麼久了，他至少還知道要怎麼讓程齊開口。

——而且解決了、你們兩個好好的、齊哥不那麼低氣壓了、我的日子也比較好過啊！

程志在心中默默換算著成本收益。

良久，程齊才開口：「⋯⋯要怎麼追人。」

程志：「⋯⋯」等等，為什麼會有這麼微妙的問題？！

「⋯⋯齊哥，你不知道怎麼追人？」程志嘴角微抽，這不是常識之中的常識嗎？！！

程齊冷眼瞄了他，眼睛裡的意思很明顯：不然要怎麼追？你這單身的能告訴我？

「⋯⋯」程志莫名地覺得被汙辱到，但還是思索一下，認真地回答：「不就是那樣嗎，跟你之前追那位一樣吧⋯⋯」程志想到姜姐口中說的那位。

程齊的身體不自然地繃緊。「你說⋯⋯」

「就是那個、叫什麼來著⋯⋯呃⋯⋯」程志仔細想了想：「那個⋯⋯俞凡？」話一說出口，他才發現大事不妙。

程齊的臉一瞬間沉了下來，心裡最隱蔽的那塊傷疤被狠狠地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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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要怎麼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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