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事者與他養的小鬼下卷 - 4-9

台上的道士團配合著鼓樂，抑揚頓挫的誦經。經文的內容阿軍一個字都聽不懂，他手插在口袋裡緊捏著一小袋香灰，眼睛死死盯著師公和那四尊邪氣繚繞的紙偶。

香灰對活人沒有殺傷力，但是對付那四隻紙偶應該有機會吧？

阿軍手心滲汗，那四隻紙偶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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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一聲，阿軍瞥見一抹白影投入紙偶的嘴裡。

他一愣，轉頭看去。那些被法會吸引聚攏的無形們，一個接著一個飛向台上的紙偶。紙偶每吸進一個無形，身上的邪氣就更濃一些。

祭品！這些被招來的無形要拿來祭台上這四只紙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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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不能看著無形們被當成養分。就算跟廖王爺翻臉，他也要阻止這場法會。

阿軍正要掏出香灰，一隻纖纖玉手帶著冰冷的死氣，不由分說的按在他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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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轉頭，愣。

是那個在國宅裡被追殺的女生。

阿軍試著甩開她的手，但那隻纖細蒼白冰冷的手，竟然有著出乎意料的力氣，死死摁著阿軍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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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阿軍搜腸刮肚的想起她的名字，「倩如？妳叫倩如對吧？」

「……化為塵。」

阿軍沒聽清楚她嘴裡的嘟囔，沉下臉：「放手。」

「……收盡世間無禍鬼 ……」

「……收盡世間無禍鬼，押去壇前化為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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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終於聽清楚了，他猛然轉頭望向舞台。

師公手上拿著一把七星劍，挽個劍花，左手劍指朝香案上虛點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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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奉萬靈真君令，千魂萬魄自歸來。」師公拿起案上的碗，含了一口水，轉頭噴向紙偶腳下的一排牌位。「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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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年輕貌美，穿著貼身居士服的女生，從舞台兩邊魚貫而上，她們拿著一把已經點燃的香，一根根插在供品上。

機關聲響，兩根拉麵碗粗的青竹從後方大舞台的兩側緩緩升起。「啪啪」兩聲炮響，兩串銅鈴從青竹的頂端甩落而下，發出一陣陣清脆悠揚的鈴響。

阿軍臉色遽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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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鈴勾魂。正經神尊、宮廟會以燈籠接引無形，只有不守規矩——就是邪魔外道，才會用銅鈴勾魂的方式吸引無形靠近，近一步將他們煉化、吞噬。比如當時古薩溫在慧心禪堂的佈置。

這不是——這不可能是廖王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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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四只紙偶隨著鈴聲震了震，濃冽的邪氣從他們口中噴薄而出，大部分朝著師公背後那一尊神像而去，小部分化做無數碎片飛舞著飄向被法會、燈篙聚攏的無形。

被那些碎片一沾上，原本的無形們神情驟變，像是痛苦萬分發出呻吟，但是臉上偏偏又帶著笑。

阿軍發狠用力一撞，好不容易甩開倩如的手，但是一雙粗糙的大手隨即又壓在他肩膀上。

他轉頭一看，他也看過這個人！也是在慧心禪堂！

阿軍定神看去，圍觀的人群裡竟然有不少都是慧心禪堂的人，甚至連倩如的姊姊也在。這些人毫無例外地都掛著僵硬的笑容，直勾勾的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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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師公的目的。所以慧心禪堂可以在西區立足；所以當阿軍上門的時候他死活不肯幫忙；所以前腳古薩溫一死，後腳他就辦了這個文化祭——不對，就算陳老大搞得定黑道白道各方勢力，整個活動的申請還是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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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背後出了一層冷汗，更早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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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公不是見縫插針的吸收了古薩溫的信徒跟牌靈，恐怕一開始古薩溫找他談的時候，他就打算最後要把整個慧心禪堂以及佛牌的生意吃乾抹淨。自己的介入只是給了他方便而已。

阿軍不可思議的看著舞台上正在做法的師公。

他做這些事——全部的事，都瞞過了廖王爺？

廖王爺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恐懼彷彿化成實質，像一群嗜血的螞蟻，爬滿了阿軍每一寸神經。

如果廖王爺不知道，師公的神通——這已經不能算法力、靈力了——到底有多高？

如果廖王爺知道，那，祂有參與嗎？

阿軍的視線落向師公背後那尊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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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面，是廖王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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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氣沾染過的無形，紛紛現出青面獠牙的惡鬼相。接著騰空而起，狠狠撞上舞台後方那幾道封住三界縫隙的靈氣！

而逸散出來的邪氣像是霧霾，飄飄裊裊的從舞台中心慢慢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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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一聲，台上的牌位無風自燃。工作人員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滅火，因為那個火的顏色就像是套了太多層濾鏡而失真的詭異。

是綠的。

綠火要死不活的緩緩吞沒牌位，工作人員看師公沒有表示，於是拿起滅火器上台，朝著牌位一噴，綠火應聲熄滅。

這是陰火。因為惡鬼們太多了。那些惡念與怨氣凝成實質，會挑燃點最低的東西燒起來。

這些惡鬼被法會吸引而來，一部分成了台上紙偶的糧食，一部分化身成砲彈衝撞禁制。有些看起來還有些許神智，就會找活人下手，以人們的精氣為食。

阿軍看著惡鬼們趴在活人身後，修為驚人的上漲。他想阻止，但雙臂被神情呆滯的男子箍緊。那個叫倩如的小女生摀著他的嘴，不讓他有開口念咒語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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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迅速的暗了下來。公關公司的人再怎麼自欺欺人也知道事情大條了。可是台下有陳老大跟他那一票兄弟虎視眈眈的盯著，台上師公神色不變——至少看起來是這樣，所以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安撫媒體，甚至試著拿冰水、點心等給圍觀群眾。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其實不需要。

所有人都像是提線木偶般傻愣愣的看著舞台，然後，連公關公司的人都進入恍惚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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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隻惡鬼，舉起爪子就要往宿主的腦子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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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如果抓下去，這個人的三魂七魄就毀了。三魂七魄有損，不是躺個幾天、吃點補品就能好。那是終生癡傻！

阿軍奮力甩頭掙脫桎梏他的兩人，迅速從口袋裡掏出香灰。但還來不及開口念咒語，一記直拳便狠狠落在他右頰，打得他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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