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和我對看了幾秒,鄭光祺猛地把我推開,狂退好幾步。
「不、不知道啦!反正就是怕!」慌張地看了我幾眼,鄭光祺似乎不想靠近我,和我隔了一點距離然後並排走著。
「為什麼想知道害怕的理由啊?這種東西很重要嗎!」
思索了一翻,我用最簡略的答案應道:「因為我不怕啊。」
我感受不到面對所謂的超自然事物時,大家會產生的那股懼怕,所以我想知道那最核心的因素。
恐懼這種情緒,到底怎麼產生的?
鄭光祺用看著瘋子的眼神瞪我,我對他如此表現不感意外。
唯一可以面不改色聽我說這些話的人,只有某個和我糾葛十幾年孽緣的損友兼現任室友。
原因很可能是他自己本人也是個讓人費解的不明生物,所以就算搞不懂我在想什麼,彼此還是能淡然相處。
顯然不想持續這場討論,鄭光祺十分僵硬地跳轉話題道:「既然曉得是有人在整戲劇社,幹嘛不跟他們講清楚就好了?這樣一來也好讓人有些防備啊。」
不再逗弄鄭光祺,我擺回笑臉道:「這樣一來豈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打草……啥?」
知道鄭光祺一定會這麼反問,我也不急著回答問題,而是把李芊芊給我的資料翻到最後面去,抽出那幾張紙給他看。
那是這個季度校務會議的時候,各社團社長所收到的明細表。
表上記錄了有關各個社團的社費補助、社員上限、社辦使用權限等條目。自己隸屬的社團當然就會列得詳細一些,但其他社也會把總款項秀出來,所以一眼看過去就能推算出社團的規模與勢力大小。
這玩意兒跟我要寫的文宣是半毛錢關係也沒有,我起初以為是李芊芊錯放在裡頭的,但轉念一想這個女人精明到幾乎不犯錯,而且我仔細一看才發現其實那不是一次會議的東西,而是上、下學期以及暑假,共三次的明細表。
她不可能莫名其妙把這些東西拿給我看,肯定有什麼因由。
鄭光祺少了我和李芊芊之間的默契,沒有多做聯想,只是一臉茫然地問道:「這什麼?」
我用筆把幾個欄位圈起來再給他看過一次後,他居然也反應過來了,省了我再多做解釋的麻煩,看來腦子還算精明。
「所以學長你懷疑有內部人士在製造事件,好引起注意嗎?感覺好扯哦,這種事……簡直像連續劇……」瞪著那幾個項目對來對去,鄭光祺的眉頭都皺成花兒了。
「戲如人生嘛!」我伸手勾了他的肩膀,不過一秒就被頂開了。
放下手上的紙,鄭光祺還想推翻我的猜測,但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論調有些牽強,語帶猶疑地反駁:「搞不好真的只是巧合!真正的凶手是來尋仇的……要不然就是可以因為戲劇社的損害而得利的傢伙……總之,我覺得還是要跟他們講一聲才對!」
完全不想壞了這齣好戲的我搖搖頭,按著鄭光祺的肩膀道:「再怎麼樣,那都是人家戲劇社的事,跟我們又沒關係。」
「……屁!學長只是覺得事情很有趣,所以打算湊熱鬧湊到底吧!」
「我是那種惡劣的人嗎!」
做出小小心靈被創傷的神情,我抹掉眼角的隱形淚水,「居然這樣誹謗學長的形象,只好給你一點小處罰了。」
「又又又又想幹嘛!」鄭光祺很乾脆地拔腿就跑,以為在午後的日光下奔跑就能躲過一切。
「學長退散!」
「散個頭啊!」
把人揪住,我歡樂地拖著鄭光祺去進行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讓我帶你參觀校園,順便講講每個景點的鬼故事和靈異事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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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酷哦!社長還找人來採訪我們哦?」黃芳妤一手端著放了五個茶杯的托盤,看得我都幫她擔心。
「芳妤,我端就好了。」洪克凡接過托盤,穩穩地放在桌上,「看來這次社長真的很用心,只可惜我們現在變成這樣……」
我跟鄭光祺,此刻就坐在戲劇社的社辦裡。
有別於充斥著檔案夾、檔案櫃的新聞社社辦,這裡擺放了很多奇妙的道具,牆上也掛滿身穿奇裝異服的演員的相片,總體來說很熱鬧,跟李芊芊的鐵櫃王朝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
而洪克凡與黃芳妤便是傳說中負傷最嚴重的男女主角,為了展現待客之道,一個拖著斷腿、一個掛著斷手,千里迢迢從家裡跑來社辦,跟我這個負責寫鬼故事的新聞社社幹聊天。
「小克你別、別這樣,你也很努力啊!發、發生這種事又不是你的錯。」雖然周毓晴是在安慰人,但她那種老是帶著哭腔的聲音聽起來就分外悲情。
「唉,雖然很想上台,但醫生說我的手到現在都還不可以亂動!這樣完全趕不上明天的成發,真是討厭!」黃芳妤用完好的左手指被三角巾包起來掛在胸前的右手,一臉無奈。
我看了看斷手,再轉頭看斷腳,突然非常想大笑。
笨蛋們總是以為全世界的人,智商都跟自己差不多低。
訪問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反正東拉西扯我最會,估計用不上十分鐘我就可以把剩下的問題都問完,但這可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糟糕!剛剛你們社長拿給我的贊助名單,我把它忘在大禮堂了!我去拿,你們先聊。」我非常突兀地在訪談中間冒出句子,其他人理所當然地愣了,因為我離座的話等於主持人不見,訪談根本無法持續下去。
「我、我去拿好了!這樣一來正好可以把訪問做、做結束,芳妤跟小克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如我所料,周毓晴這時很自然地起身把我要做的事情攬了過去。
待周毓晴一離開社辦,我也開始進行「正當工作」。
又閒扯了幾句當收尾之後,我很理所當然地道:「對了,反正機會難得,我想做點私人的採訪。接下來的問題基本上和戲劇社沒有關係,兩位可以答得隨興點,無所謂。」
我清清喉嚨,拿出另一套紙筆準備開始記錄。
「先說明一下,其實我是新聞社『靈異部』的負責人。這次雖然跨足藝文部,但我自己的工作範圍還是要顧一下。」
不懂我這是在演那齣,黃芳妤跟洪克凡都是不知所措的樣子,坐在我旁邊的鄭光祺則是已經青筋爆露。
「學長!你又──」鄭光祺還沒叫囂完就被我一掌拍倒。
「閉嘴,少女心。」
不理會那個只會尖叫的廢柴,我繼續用正經八百的口吻說道:「兩位應該有聽說過『劇場幽靈』的故事吧?是這樣子的,小弟我正在做一個有關校園怪談的專題,方便跟我說說這個故事嗎?」
看他們兩個一臉莫名奇妙,我只好繼續引導:「這樣好了,因為我事前也查過一些資料,東拼西湊地弄出了一個故事,兩位聽聽看這個版本對不對?如果有太偏頗的部分,請務必糾正我一下。畢竟故事的真實性高一點,我做的專題才比較有可看性。」
我先轉述了周毓晴告訴我的部分,接著又補充說明:「聽說這位含怨而死的學姊,覺得兇手的獸行不只傷害了她的尊嚴和對戲劇的熱情,也侮辱了這座舞台,所以死後不僅要報復那個人,也會攻擊任何對舞台不尊敬的人。」
聽到這裡,黃芳妤和洪克凡的臉色都不是很好,大概是想裝出不信的樣子,但心裡卻又覺得毛毛的,所以表情看起來十分糾結。
「啊!還有哦!因為那個學姊是吊死的,所以祂最愛用的一招,就是憑空墜落在想報復的人面前,把眼睛瞪得超大,舌頭整條吐出來掛在嘴邊,有時候還會搭配七孔流血,非常有戲劇張力,被嚇過一次的人大概都會永生難忘……當然,這些都是我聽說的,外加上網查到的資料,胡說八道的可能性很高。你們覺得呢?」
其實故事說到這裡就已經夠了,那兩個人的臉色已經綠到不行。
坐在我隔壁的某位少女心也是一臉慘白,看來我的腳本走得十分順利……
鄭光祺,你他媽的可以再更丟臉一點!靈異部的尊嚴都被你敗光了!
這時周毓晴也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很有趣的消息。
「新聞社的兩、兩位同學,今天晚上是這次公、公演的最終彩排,也是最完整的一次。我們社長想……想請你們留下來觀摩,可以嗎?」
不管鄭光祺一副極欲撇清關係的模樣,我一口就答應了這個請求,「沒問題!反正我明天就要交出文宣,這下子正好可以多拍點照片做美工。」
決定先去覓食,拉著鄭光祺離開之後,這個少女心的傢伙果然又開始嘰嘰喳喳個沒完。
「學長,你剛剛是在搞什麼?你沒事扯那個劇場幽靈幹嘛?你昨天跟我講的明明就是不一樣的故事!」鄭光祺選擇性忽略我有關晚餐要吃什麼的問題,非要跟我槓這個劇場幽靈的事。
是的沒錯,什麼劇場幽靈的報復故事,都是我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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