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張?誇張完全不足以形容這一切!太作弊了吧,你知道人類得花多久才能做克里現在跳的一個動作,更別說整支舞蹈了!」
這個嘛,我有些不好意思,「妳就當是是狼人的特別才藝吧!」
「所以說,妳也有辦法跳出這樣的舞囉?」她歪著頭,眼神裡充滿期待。
我想了想,「我沒有實際跳過,但理論上是可以。」
「妳的意思是,只要是狼人都會跳?」
「這是一個傳統,在狼族中的婚禮都會有跳舞這個環節。」我解釋。
「要是不會跳呢?」
我愣住,確實從來沒想過這點,思索片刻後我開口,「其實最原始的結婚儀式不用跳舞,但新郎必須和新娘進行一場比試並獲得勝利才能夠迎娶新娘。」
「咦?」她充滿新奇的問,「為什麼?」
「唔,簡單來說就是需要將自己的戰鬥能力表現給族人看,」我言簡意賅地向海棠解釋,「如果在這場比試中公狼輸了,就代表他連自己的伴侶都保護不了,這樣是會被其他狼看輕的。」
「原來如此!」海棠面上充斥著發現新大陸的喜悅,求知若渴的問著,「那之後為什麼會衍變成舞蹈呢?」
「因為到後來常常發生女方故意放水,或是雙方一開始就沒有認真比試的意思,這樣的決鬥看似激烈,其實不會傷到對方半分,於是後來打鬥就演變成一種舞蹈了。」
「喔~」海棠受教的點點頭,「所以只要是會打架的狼人都會跳舞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聽上去有些奇怪,不過應該可以這麼說。」
海棠歪著腦袋,突然好像想到什麼,「等等,你母親是血族,怎麼會跳狼族的舞蹈?」
「這個呀,其實如果狼族跟其他種族結婚倒是可以選擇省略這部分,或換成一般的交際舞,但她說她想要有一個正統的狼族婚禮,為了婚禮聽說苦練很久,當時爸爸看到頓時感動的淚流滿面。」
歌聲開始變弱,克里斯的舞也接近尾聲,最後在旋律完全停止的瞬間,克里斯依著節奏做了個很漂亮的結束。
「實在是太精采了!」眾人大聲喝采,每個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歡笑跟掌聲持續了數分鐘,大家才又靜下來。
第一聲狼嚎響起得非常突然,聲音悠遠綿長,似乎在訴說著數不盡的滄桑,讓廣大的山谷中迴盪著蕭肅的氣氛,緊接著是第二聲和第三聲,沒多久,整個狼群都開始嚎叫。
今天是月圓,狼族力量最強大的時候。
海棠灼熱的目光都快把我的臉穿成洞了,我不得不問她,「妳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我在等妳叫。」她神情十分認真。
「……妳慢慢等吧,我是不會叫的。」
隨後便看她精緻的小臉堆滿失望。
媽媽和克里斯一起回到人群中央,互相敬禮後,拔出了腰間的短劍,伴隨著群狼的嚎叫聲,開始了第三段舞蹈。
「他們手上拿的短劍……不會是純銀的吧?」聽著空氣中傳來利刃碰撞的清脆聲,海棠有些緊張。
「不是純銀的,」海棠看起來稍微鬆口氣,我又接著說道,「是黑銀,而且刀刃上淬滿附子草的毒液,每隻狼一出生就會有一把,每把都是獨一無二的。」
海棠一臉空白,「黑銀?」
我試著用比較淺顯易懂的方式給她講解,「大家都知道銀製武器對血族十分致命,因為血族對純銀的東西有強烈的過敏反應,就跟有些人類對花生過敏是一樣的道理。」
見到她點頭,我繼續說,「所以人類的科學家便推測,既然血族對銀過敏,那其他種族肯定也會對某些東西過敏,在多方打聽跟實驗下,終究還是讓他們發現對狼人來說,十分致命的黑銀。黑銀原礦產量過於稀少且很難煉取,人類很少拿黑銀對付狼人,大部分還是會用K11當作主要武器。」
「那這樣,」海棠擔憂地掃向媽媽,兩人的速度極快,刀鋒用力划過,產生一道道氣流,「不會很危險嗎?」
「不會,妳仔細看,如果是真的打鬥哪會這麼溫和,早就血流成河了。」我輕聲安撫她,「我們有安排人看著,更別說我在這呢。」
「這麼說是沒錯啦,」她依舊困惑,眼神似懂非懂,「不過為什麼要用黑銀呢?其他材質不是更安全?」
「你們人類在婚禮上不是會交換戒指嗎?」我努力回想之前族老跟我們說過的,「我們也有類似的習俗,但不是交換戒指,是交換這一把劍,有點類似把性命托付在對方手上,並且永不被背叛,畢竟用塗滿附子草毒液的黑銀短劍,如果刺中要害,不死也剩半條命。」
「有一種詭異卻浪漫的感覺。」海棠下了這樣的評語,「妳也有嗎?」
「我也有,不過一般時候我們會收藏好,畢竟這是很重要的東西。」
我沒說的是,很多狼人在伴侶過世後,受不了打擊,也會使用這把劍自我了斷,雖然刺中其他地方一時半刻死不了,但如果刺穿心臟,黑銀的成分跟毒素便會隨著心跳蔓延到整個身體,就算及時搶救也很難救回來,聽說這樣的死法不怎麼痛苦,反而像睡著一樣。
回過神,中央的媽媽和克里斯看似使出了渾身解數,每一招都毫不留情,似乎拼了命的想要致對方於死地,卻又在傷到對方要害時被巧妙的擋下,就這樣你來我往的持續了好一陣子,看得出兩人的比試夾雜著幾分探究。
媽媽繼承的黑巫術是活體分割,例如將生物的左右腳互換,頭拔下來安裝到背上,眼睛挖出來嵌在掌心中,而且在這整個過程依舊能讓分割對象保持清醒並維持生命,當然她也能將損壞的身體組織恢復原狀,以前她還住在利卡別莊時偶爾會幫忙審問一些較為棘手的囚犯,畢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改造成各種奇怪的模樣是件極度恐怖的事情,媽媽有很多方法可以讓這些寧死不屈的人開口。
但在不使用血族能力的情況下,硬碰硬她並不是克里的對手,而克里本人也沒有使出全力,好像在觀察媽媽的移動軌跡,看似大膽的招式卻處處透著謹慎,他的進攻十分猛烈,而媽媽則在速度上略勝一籌,劍與劍撞擊的聲音把所有人的心都勾起來高高懸著。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翠絲阿姨曾說過,關於媽媽跟爸爸的一些往事。
媽媽一直以來都很有主見,成年後表示自己並不想跟幼時訂下的婚約對象結婚,她在人類城市遇到了爸爸,想去幻月跟爸爸一起生活,雙方家族雖然有些驚訝,但並沒有阻止,血族跟狼族其實不像人類以為的那麼不共戴天,就是裝裝樣子,避免人類政府對我們過度忌憚,我們和人類高層達成表面上的和平,在人類城市中學會隱藏真實的自己,人類很強大,我們得收斂鋒芒。
看著前面正在比試的兩人,我想到塔莎和安德烈的婚禮,兩個人也是打的熱火朝天,以往塔莎可沒機會能跟安德烈堂堂正正比試一番,那天她超級興奮,在打鬥的過程中,從頭到尾兩個人都帶著歡暢淋漓的笑,我記得最後安德烈把劍輕輕抵住塔紗的胸口,然後給了塔紗深深的一吻。
後來兩人吻得太忘我而差點把劍弄丟的事成為整個狼族年度最大的笑話。
克里的身影和回憶中的安德烈重疊,兩個人都把劍抵在新娘的胸口處,歌聲隨之結束,取代而之的是歡欣鼓舞的吶喊和祝福。
雖然是一樁演出來的婚禮,不過大家倒是很入戲,畢竟婚禮不是常常有。
「唉,看你們結婚,我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海棠臉頰起興奮的紅暈,雙手環抱搓了搓自己的雙臂,試著緩過自己激昂的情緒。
我皺眉,盯著會場沒回話,因為我忽然捕捉到從空中傳來的稀薄腥甜味,然後我的瞳孔緊縮。
克里的劍不是抵著媽媽,而是直接插進她的胸口。
一個模糊的影子閃現到克里斯的背後,媽媽迅速的拔出胸口的刀刃,下一秒她將短劍用力刺向克里心臟的位置,但並沒有對克里造成預期中的傷害,他今天穿的衣服擋住致命的攻擊,可媽媽的那一下是用盡全力,克里斯吃痛的大吼,然後轉身利用慣性作用抓住媽媽朝自己用力一扯,緊握並狠狠反折媽媽的其中一隻手,媽媽因為疼痛試圖將手抽回,刻有克里名字的劍掉落,而刀尖還沒落地克里就已經迅速抓住劍柄,棲身而上暴力的咬住媽媽的後頸。
是強行標記。
這下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像拼圖一樣,終於在我腦中拼湊出一個原因。
事發突然,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我在心裡馬上呼喚安德烈跟塔莎,而後迅速命令守護者把非戰鬥人員立刻帶離會場,安德烈和塔莎也帶著狩獵者跟戰士控制局面,有條不紊的將狼崽們先送去安全屋。
「這、這是怎麼回事?」海棠漂亮的小臉頓時慘白,我一拍腦門,差點忘了他在我旁邊。」
「妳能自己去找翠絲阿姨嗎?我等下可能會有點忙。」我看向媽媽,克里雙手死死擒住她,牙齒深深埋入媽媽雪白的肌膚中。
猜測出克里的目的後,我知道媽媽暫時不會有危險,現在最要緊的是疏散賓客,我抓著海棠的手擠過人群,將她拉到最外頭圍,輕輕將她往前推。
海棠的心跳聲震耳欲聾,卻仍盡量鎮定住自己,「妳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我先去找其他眷屬。」
目送海棠快步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我轉頭,克里發出怒吼,這聲音像信號一般,佇立在人群中的六匹狼人開始嚎叫,我能聽見他們的骨頭不斷分開又重組,隨後身體劇烈膨脹,屬於人類的皮膚被他們用尖爪一片片撕扯開來,最後從裡面褪出六匹白色的巨狼,張牙舞爪的朝著人群發動攻擊。
我們的狼群也開始嚎叫,有別於婚禮上的溫哀惋動聽,這次是滿腔的怒火和贈恨,狼群們陸續撕裂外面那層華美的衣裳,變回最原本的自己,各種體型的狼分工合作包圍住那六匹白狼,爭取時間讓其他狼人將幼崽跟沒有自保能力的客人帶回庇護所,火花硝煙四起,到處都是怒吼跟哀鳴。
明明我方的人數超過對方好幾倍,照理說應該很快便能控制住局面,但卻沒見到對方有消停的跡象,反而讓他們更加瘋狂,這些白狼比尋常的狼還要再大個五倍以上,一掌揮下去拍飛許多圍攻的狼人,我可以看到狼群一隻隻跳到他們身上撕咬,大塊大塊的皮連著肉被毫不留情的扯下,大家配合得很好,完全沒有讓白狼有片刻的喘息,傷口正要癒合便又被撕扯開來,可即便白狼們傷痕累累,甚至有些傷口還能直接看到裡面的森森白骨,他們仍依舊奮力的繼續朝我方瘋狂撲咬,絲毫沒有被傷勢所影響。
我向安德烈報告克里強行標記的行為,連結傳來一陣憤怒,而後他讓我隱匿自己,找機會偷襲克里,我緩緩跳越到樹枝上,消除我身上的所有氣息,幻成黑色霧氣將自己融入陰影。
這是我的黑巫術。
克里大約只是以為媽媽意志力驚人,所以一時半刻無法成功標記,他瞇起雙眼,眸光中閃過一絲疑惑,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正常來說即便再強大的狼,被帶有附子草毒素的黑銀刺傷對身體依然會造成不小的影響,可媽媽一次又一次的掙脫,且每次掙脫只讓她的攻勢更加猛烈,暴雨般密集的動作讓克里一時間沒法多想,只能不斷跟上媽媽的節奏,翻動手中的劍試圖製造更多傷口,同時找準時間不斷重複咬住的媽媽脖頸,被咬傷的位置湧出涓涓血流,而後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如初,漸漸的,媽媽白皙的脖子逐漸被血色覆蓋。
克里瞇起眼眸,透露出危險的光,「我說過吧,為了得到妳,我願意做任何事。」
媽媽冷笑一聲,側身閃過克里冰冷的利刃,她的速度並沒有被傷勢影響,曲折且詭譎的招式讓人很難預判她的下一步動作,不過克里將自己包裹得很嚴實,要想重傷他十分困難,「所以強行標記是最近在野狼裡面最新的求偶方式?」
「我不是野狼。」這句話惹惱了克里,他進攻的方式更激烈,媽媽身上的傷不斷增加又不斷復原,渾身上下都是血,衣服也染成深紅色。
在數次的標記失敗之後,克里終於查覺出不對勁,媽媽的努力並沒有白費,我已經大致摸清楚克里的攻擊方式跟路數,我在樹上放出一縷黑煙,霧氣在戰火彌漫中非常不明顯,但我知道媽媽看到了,她趁著克里咬住她時,幻化出尾巴,尖刺直衝對方的太陽穴。
克里堪堪閃避過去,尾巴上的毒雖然沒有造成致命一擊,只是稍微劃破一道口子,但那個傷口卻沒有復原,反而逐漸侵蝕他的皮肉。
「妳不是曦羅!」克里怒極,他的動作剛好扯到臉部的肌肉,導致被腐蝕的那塊皮肉掉落在地上,半張臉像被燒傷一樣。
突然他手上的劍跟劍柄分開,拉開劍柄的瞬間一道細長的銀光在皎潔的月色下閃爍——是銀製鞭子。
我迅速化成霧氣移動至媽媽身後,她感覺到我的存在,隨即幻出翅膀朝空中撲騰,月色下,地上倒映出大片陰影,而我小心地隱匿在這片黑色中,克里將鞭子纏住媽媽的腳踝,狠狠把她往地面用力一摔,咬牙切齒地擠出各種辱罵。
「難怪我沒辦法標記妳,是吸血蟲啊!」
野狼做過的,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強制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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