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一種靠長期說服而形成的集體思想。
在一個四面環海的國家「煦之國」中,據說東南西北四海之下,各有一龍王霸據一方。
東海龍王為青龍,掌水。
南海龍王為赤龍,掌火。
西海龍王為黑龍,掌風。
北海龍王為白龍,掌冰。
因有這四海龍王的守護,才保煦之國無外患之擾,龍王廟繁博座落於鄉野百里間,其中,東海龍王乃四神之首,祂留在人間的後裔,也是煦之國的皇族「九曜族」,但祂允許其餘的龍王每隔一百年對自己發起奪首之戰,可真正敢挑戰東海龍王的,卻唯有掌火的南海龍王,其對付東海龍王的方式,並非正面與祂對抗,而是利用自己在煦之國的後裔,推翻九曜皇族。
然而,南海龍王的鴻圖霸業,從未實現過,也從未放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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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暉二十年,四月四日,春晨,琼霜草原。
烏雲和黑煙好似融合成玄秘的灰紗,遮住了普照大地的太陽,整個天空已成一片混濁晦暗之象,而原本綠草如茵的大地,如今也僅剩血色星火,以及未焚燒殆盡的人骨。
這裡是煦之國南方的「琼霜草原」,原本長滿名為「琼花」的雪花狀白色花朵,這種花約有一個手掌那麼大,通常有六片花瓣,但只要風輕輕一吹,就會變成一般的白雪四散而去,所以這裡長年都覆蓋著一大片靄靄白雪,可氣溫卻是按四季變化正常更迭,因此琼花的花語是「永凍之愛」以及「脆弱之愛」。
而將琼霜草原化為焦土的,是數百個由猜忌與仇恨所形成的火龍卷,那血紅色的烈焰,燒盡了任何有思想的生靈,它們好似要將天與地一同送入地獄,永不超生,而終結這場殺戮浩劫的,是一位背叛戀人的少年,以及因愛成魔的少女,他們與任何的南海龍王後裔一樣,都擁有一頭血紅色的頭髮、金黃色的眼珠,以及眉心上的一朵奇特的赤梅花紋,那朵赤梅有五個血色的花瓣,每個花瓣都像是一個火焰,世人們將之稱作「焱梅」。
「煌熙……」少女用顫抖的嘴呼喚著背叛她的戀人,左手按著被利劍刺穿的腹部,右手則緊握著插入地面的劍,她腹部的鮮血如湧出的淚水般,從指縫間淌流而下,在這一瞬間,她內心的猜疑、憤恨、嫉妒化為不可澆熄的怒火,她與兇手都直視著彼此的雙眼,兩人的雙腳之間,只隔著一朵僅存的琼花,但她卻不想立刻奪取戀人的性命,而是期待他證明還是深愛著自己的。
「寒英……對不起。」少年放任自己的眼淚奔流,用哭腔向戀人發出悲鳴,他在決定背叛對方之前,就深知自己總有一天定會後悔,但他相信會後悔的只有自己,而不是煦之國的眾多百姓們。
少女的嘴角緩緩流下鮮血,她那雙劇烈顫抖的腳,完全是靠自己殘存的意志力奮抗,才能讓這漸漸走向死亡的身軀,依舊立於焦土之上。
「……為什麼?」少女開口質問道。
少年的眼淚流過嘴角,但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嚐到的是血的腥味,還是淚的鹹味,他低頭看著兩人之間的那朵琼花,白色的花瓣因自己滴下的淚水而顫動,因戀人滴下的鮮血而污染,他微微開口,逼自己道出不想說的話:「……我要推翻九曜皇族的暴政,所以一定要得到南海龍王的力量。」
少女沈默了時許,她原本呆滯地看著在哭泣的戀人,隨後漸漸將視線望向遠方,痴望著這片看不見盡頭的焦土,那些焦黑的人類殘肢,幾乎覆蓋了整片琼霜草原,人們的灰燼取代了琼花化為的白雪,血色的星星之火還不肯罷休地蠶食著大地。
「煌熙,你從未跟我說過想要推翻九曜皇族,你……你一直都跟我說……待我們一起殺了南海龍王後,你我二人從此隱世安居,廝守一生,是誰……?是誰讓你改變了心意?是誰將你從我身邊奪走?」少女沒有看向少年,她像是在對著一個永遠看不見的人說話。
少年終於抬起了頭,但他與戀人一樣望向遠方,堅定地回道:「寒英,即使我們真的攜手遠離紅塵,我也永遠不會只屬於妳一人,因為我最在乎的……依舊會是這個國家的百姓們,而不是妳。」
琼霜草原終於吹起一絲颯爽的春風,這陣風溫柔地輕撫了少年和少女的每寸肌膚,但也幫助殘存的星火又盛燃而起,還讓令人作嘔的焦屍味愈加濃烈,而他們都沒發現,隔在兩人之間的琼花也已四散而去,自由地飛往不知名的地方,最後融在不知名的屍骨上。
少女終於露出了微笑,她看上去似乎很享受這陣春風,眼角流下的淚、嘴角流下的血都被風給帶走了,此時此刻,她並沒有回憶兩人過去共度的苦痛,而是在想像一同隱居辟世後的安穩生活,她挺直了身子,左手離開了腹部,任憑自己的鮮血恣意流下,而雙手握緊劍柄,將劍奮力拔出,直指少年的心臟。
「如果從我身邊奪走你的……是這個國家的百姓們,那我就從他們手中,重新奪回你!」這是少女決定與少年同歸於盡後,所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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