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與沉淪 - 不期而遇 (三)

在岳齊停下腳步與梁沁相視的那一瞬間，彼此的臉上都出現錯愕而複雜的神情。

像是對方的目光燒灼了自己一般，梁沁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隨即別開視線，她的動作很輕，反常的舉止只有身邊的椿注意到，於是將手覆上她的，像是讓她安心。

「妳……」

多年未見，雙方都已經不是當年青澀的樣子，但模樣還是未變太多，看著更加世故與成熟的梁沁，令岳齊忍不住想確認這些年她好不好。

「抱歉，我突然有點不舒服，到外面透個氣，你們繼續聊！」

對方語因未落，梁沁便搶先開口，接著快步走出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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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沁這是怎麼了？沒事吧？」

「可能是人多緊張，我去看看。」

椿邁開長腿準備追上去，卻被一旁的岳齊攔下。

「我去吧，正好想抽根菸。」

「你們認識？那太好了。椿，那頭有幾位新人是你的粉絲，趁這個機會跟我去打聲招呼。」

蘇晴對於小女生的心思不是太有興趣和耐心，這個宴會最重要的是社交和人脈的經營，能夠將這些人才緊緊捉住提升集團利益才是她眼下唯一在乎的，於是拉著椿就要走。

「可是……」

椿始終是放心不下梁沁，岳齊見狀又補充道：

「放心，我們算熟識，一定完完整整的把你的女伴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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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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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沁小跑步出了宴會廳，一路沿著旋轉樓梯向下來到了飯店一樓側門外的噴水池廣場才停下，捧著胸口大口喘氣。

都說世界其實很小，可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兩條平行線竟會再度有交集。

「妳還好嗎？」

身後突如其來的男聲令才剛鬆口氣的梁沁猛地抖了一下，既驚恐又徬徨。

她緩緩轉過身看著追上來的岳齊，千言萬語在此刻卻又破碎成無法組織的語言，正如腦中的思緒一樣全亂成了一團漿糊 — 他們之間，似乎從來都沒什麼好說的。

「呼……真不愧是年輕人，跑得好快啊。來一根嗎？」

岳齊逕自走到了梁沁身側，隨手點燃了一根萬寶路牌的香菸問道。

「我不抽菸。」

梁沁餘光瞥見對方挾著菸的那手無名指上戴著卡地亞的戒指，第六感一瞬間如電流通過直衝腦門一乍現，她總覺得心裡有數，卻還是自找苦吃：

「……你們結婚了？」

岳齊聞言一愣，這女孩還和從前一樣，總是這麼直來直往，一點也不遮掩自己的心思。

她問得不是他，而是他們，顯然對於自己的另一半已無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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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澤宇選擇前往國外，有很大的原因是來自於岳齊的慫恿和說服，他想要澤宇能拋開傳統的枷鎖和桎梏，到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追尋想要的人生、展現真實的自我，更重要的是，能夠毫無顧慮的和他在一起。

沒錯，一切都源自於私心，他和澤宇之間比梁沁還來得早，要說自己那時候從未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有敵意肯定是假的，可這女孩比他想像的更加難纏，卻也委屈求全的讓人無法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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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渴求一份愛，才能甘願和他人共享一個愛人？甚至不惜讓自己的心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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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宇是個心軟又意志薄弱的人，雖是個好人卻也鄉愿，總是想討好所有人、害怕異樣的眼光，所以即便是不曾真的愛過梁沁，卻貪戀她無限容忍著如此自私的自己，利用她的愛作為他們二人之間的煙霧，說到底，不管是澤宇還是他岳齊，都是造成這個局面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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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什麼形式的幸福，都不該構築在他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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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遠忘不了當年梁沁眼中的自嘲和成全，在巷口的互相凝視不過片刻，她無聲的沈默卻像是震耳欲聾的咆哮，那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平靜……遠超過一個高中生所能承受的，又或者，但凡是人都難以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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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今年是第四年。」

岳齊緩緩地說道，有些窘迫。

「是嗎？雖然遲了些，還是恭喜你們。」

梁沁的聲音很輕，沒有夾雜太多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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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表示他們去了國外沒多久後便互許了終身……也罷，三個人之間，至少有二人得償所願。

「梁沁，我知道是我們對不……」

「別說了，沒關係。」

在岳齊說出那句對不起之前，梁沁急促地打斷了他，再次抬眸之時，眼裡只剩堅定：

「因為不管你說了什麼，都得不到我的原諒。」

語畢，她頭也不回地轉身上樓，留下被突然重擊的岳齊呆滯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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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善良只換來一身傷，偶爾，她也想當一次反派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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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早離開宴會的梁沁和椿二人一路無語，下了車後她沒有直接上樓，而是無意識地走到了社區前方廣場的花圃坐下，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鬱悶。

方才話說得很帥氣，可實際上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灑脫。

「你這麼早離開沒關係嗎？」

她扭頭問了從剛才就一直陪在身邊的椿，他看上去似乎想問什麼但忍著沒說。

「沒事，妳比較重要。」

椿從梁沁跑出宴會廳後就已無心社交，過程中見到其他人也是虛應行事，直到看著梁沁返回會場後的臉色極差，也不管當下蘇晴還在和幾個圈內大佬應酬，他很快就帶著梁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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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岳齊的男人對她而言肯定不是什麼友善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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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戀是一位鄰居大哥哥。」

梁沁突然自顧自地開始說起，「我是單親家庭，爸爸平常工作忙，下了班回來不是喝酒就是玩女人，所以我很多時候都是待在鄰居阿姨家。」

「那阿姨有個兒子，長得很清秀，性格很溫柔，對我這樣沒什麼感受過家庭溫暖的人來說，很容易對他產生依賴和好感，所以即便知道他根本不喜歡女人，我還是和他上了床。」

她繼續說著，說著自己是怎麼心甘情願地當著澤宇的煙霧彈，一次次用身體互相填補空虛，然後某一天就突然失了對方音訊。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Ls5RTb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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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齊就是妳的初戀？」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Vv4nX6tn

椿小心翼翼地問。

「不，是我初戀的初戀。」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Oi2bP6tk

低著頭說起這段心底的往事時，梁沁沈靜得彷彿事不關己，她以為自己再次回顧的時候會哭，但發現自己根本流不出眼淚，有的只是麻木，她甚至苦笑了出來。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R8hb0Fun

「很傻對嗎？」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3GARFTo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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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在接收如此大量的訊息後，實在無法用言語給她實質上的安慰。

他在梁沁面前半蹲下，撥開了散在她臉頰兩側的髮絲輕聲回應：

「……喜歡一個人，不傻。」

梁沁靜靜回望著沐浴在月光下的椿，他身上的正裝反射著淡淡光暈，如大理石像一般俊美的臉龐和他哥哥還真是一模一樣。

她伸手摸了摸只有椿獨有的、那顆左眼角下的淚痣，接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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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來我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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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而遇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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