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病房裡,宋承焰看向另一張病床,直視還未甦醒的簡繁清道了一句「晚安」。
淺薄的睡眠,亦又像是半夢半醒之間。宋承焰在睡夢中忽然感覺雙唇被柔軟的東西給覆蓋住,並且帶著一股溫熱的氣息,透過唇瓣傳遞給他。
這熾熱、這溫度,是那樣的熟悉。
「小少爺,對不起,冒犯你了。」耳邊響起低沉的嗓音,是昨夜擁他在懷裡,讓他堅持住的聲音。
是他,他醒了?
聲音持續地響起,「但我若不這麼做,我會後悔一輩子。」
夢中人的臉漸漸的清晰可見,是那張不苟言笑、道貌岸然的穩重臉孔。
簡繁清撫過他額前的柔軟髮絲,再輕輕捧住他的臉頰,柔聲道:「小少爺,我沒榮幸與資格做你的隨從兼保鑣,我會自己離開。但在離開前,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去做。小少爺,珍重......不再見......」
夢中人的臉孔逐漸變得猙獰凶煞,不一會兒,消失的無影無蹤,瞬間一片黑暗壟罩了下來。
宋承焰在這片黑暗之中不停地奔跑,找不到任何逃離的出口,看不到一絲光線的照耀,只是不斷奔跑著。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雙腳疲乏才停了下來,累得氣喘吁吁。突然一片蔚藍天空推開黑暗的壟罩。眼看前方出現一個年老的身影,很是熟悉,見那身影緩慢的走了過來,越來越靠近,越來越清晰......
幫主!是幫主!
宋承焰雙膝立即跪在一朵軟綿的白雲之上,輕飄飄的,猶如身處在外太空那般輕盈自在,便喚了一聲:「爺爺!」
「焰兒。」宋兆添和藹可親的面容,慈悲祥和地微笑著,「替爺爺照顧好他,他是一個好孩子,千萬別讓他的情緒又回到暴躁的時期,也別讓他再處於危險之中。焰兒,去改變他的世界吧,爺爺就把他交託給你了。」
宋兆添的身影漸行漸遠,眼前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宋承焰東張西望,在黑暗中尋找著宋兆添的身影,可這毫無光亮,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空間裡,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更別說是人影了,於是宋承焰不停吶喊著,「爺爺!爺爺!」
突然,一輛車橫衝直撞飛馳奔來,稍縱即逝,下一秒,宋承焰的父母頭破血流,雙雙倒在他面前哭喪著臉叫著「焰焰」,宋承焰渾身顫抖,驚懼恐慌地尖叫著......
「老大!醒醒啊!老大!」
宋承焰從小伍慌張的焦急聲響中,猛地驚醒過來,冒了一身冷汗。
「老大你怎麼了,怎麼流這麼多汗。」小伍趕緊拿過紙巾,擦拭宋承焰額頭上布滿濕淋淋的汗水,「老大,你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做了個惡夢而已。」宋承焰深吸了一口氣。
這二十年來,這個惡夢經常伴隨在宋承焰的睡夢中徘徊遊走,總是陰魂不散操控著他的睡眠品質,每當驚醒過來,在一身冷汗之下,不由思念起父母曾對他的寵愛情懷。
忽然,宋承焰從眼角餘光驚覺另一張病床有所不對勁,便扭過頭一看,發現簡繁清並不在病床上,心跳頓時加快了速度,「小伍,他人呢?」
「啊——」
小伍驚叫一聲,才反應過來自己一大清早過來的目的,「他竟然沒有回來!」
「發生什麼事了?」宋承焰也有些焦急了起來。
「老大,我這一大清早被堂主下了指令,要我到醫院看看他回來沒有。」小伍一驚慌,說得又急又快,絲毫沒有空檔讓他呼吸。
「他去哪了?」宋承焰心中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心跳的速度還持續加快著。
「聽堂主說,半夜的時候他回去了幫裡,到幫主的靈堂支開所有守靈的人,也支開了堂主,獨自進去靈堂弔祭幫主。但僅僅十分鐘他就出來了,接著去了主堂,拿了一件黑色大衣就要離開。堂主本來要送他回醫院,但他說他自己能行,便一個人走了。」
聽完小伍說的話,宋承焰腦海閃過那似在夢中,又似在現實的簡繁清,唇瓣上也似乎還殘留著那人熾熱的餘溫,以及柔軟的觸碰,那是一個吻。
宋承焰伸手撫摸自己的雙唇......
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宋承焰搞不清楚。
「小少爺,我沒榮幸與資格做你的隨從兼保鑣,我會自己離開。但在離開前,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去做。小少爺,珍重......不再見......」
簡繁清說的這句話瞬間蹦進了腦海,宋承焰細詳這番話的意思。尤其「但在離開前,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去做」以及「不再見」這兩句話,讓宋承焰似乎意會到了什麼。
情緒瞬間慌張了起來,宋承焰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小伍,趕緊打電話給堂主,讓他派多些人去義海幫找他!」
小伍一頭霧水,但頭一次看見宋承焰這驚慌的模樣,肯定是要出大事了。小伍沒多想,立即通知了宋紹群。
宋紹群接到通訊,先給蕭馳打了電話,想問他有沒有看見宋兆添的心腹。可蕭馳的電話雖然連通了,卻遲遲沒人接聽,這讓宋紹群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便立刻派了幾組手下前往義海幫。
許久,小伍未收到任何消息,宋承焰便讓他先回霄鋒幫視察情況。
小伍一離開,病房內僅剩宋承焰獨自一人,睡夢中的夢境倏地一幕幕在腦海裡盤旋。這夢似乎並不單單是個夢境,好像在向宋承焰表達著什麼。
宋承焰冷靜思緒,將兩個夢結合起來,竟發現有些蹊蹺的巧合,但真的只是巧合嗎?!還是有所牽引呢?!
簡繁清獨自離開醫院,回到霄鋒幫弔祭幫主,短短的十分鐘他究竟和幫主說了些什麼......
宋承焰靈機一動,莫非是簡繁清向幫主說了要替他報仇,所以簡繁清才說了那一句「但在離開前,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去做」。而那句「不再見」彷彿在說他將會在這件重要的事裡喪命一般。
簡繁清這是離不開宋兆添,所以準備去找他嗎?!而宋兆添卻保佑著他,不許他有任何的閃失,所以託夢給了宋承焰,要他照顧好他?
這一連串結合下來,既吻合了蹊蹺的巧合,又合理了夢境裡所要表達的涵義。
託夢竟是如此玄幻的不可思議,宋承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卻也擔心起了簡繁清的安危。他不想辜負宋兆添給予的託付,勢必要讓宋兆添在天之靈得以安息,不再為他的「孩子」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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