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歌與傳承之物 - 一章．持有《劍王》之名者（４）

在之後，黎瑞爾和雪兒莉替兩名犯人扣上手銬，並且對兩人的行季箱作出檢查。

在行季箱裡的東西，果然是如情報所說的違法藥品。

把兩名已扣上手銬的犯人和裝有藥品的行季箱一起帶回騎士協會總局，交待好事情之後，黎瑞爾他們的工作總算是告一段落。

因為完成工作後要寫簡單的報告和處理一些手續，所以現在已經時值黃昏。

完結了工作的黎瑞爾和雪兒莉正踏上回家的路。

市區熱鬧的景象開始落幕，行人和中午相比也變少了．而這些之中，像黎瑞爾他們一樣踏上歸途的人佔了多數。

「辛苦妳了，雪兒，今天做得很不錯啊。」

在回家的路上，黎瑞爾雪兒說著。

在今天的工作，她單靠一己之力就將那個大漢擊倒。

對方的實力說真那句並不怎麼樣，可是普通來說，面對那種體積型龐大的對手，生理上還是會感到恐懼。

但雪兒莉沒有膽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以首次的委託來說，實在是值得加許。

「才、才沒有這回事！要獨當一面，我還差很遠……」

「雪兒，這可不是著急就能解決的事，按自己的步調，朝目標邁進是最好的。」

黎瑞爾說著，在臉上展露出淺淺的笑容。

「……嗯。」

而雪兒莉亦以微笑回應。

黎瑞爾和雪兒的家雖然在城市的邊緣，離市區是有點距離，但是一邊走一邊聊天，倒也不會覺得很遠。

走了好一段時間，他們總算是見到自己的家。

用牆壁圍住的佔地之中，有一幢樓高兩層的大邸，而從圍欄的隙間看過去，還看到前庭有一個雲石製的噴水池及各種草木。

在王國的宅邸之中，黎瑞爾他們的家算是數一數二的有氣派。

本來住在這幢大邸的人，有黎瑞爾、雪兒莉及他們的父親。但是他們的父親目前因為工作關係而外出中，所以自一個月前，住在這個家的人，就只之餘下黎瑞爾他們兩兄妹。

「……唔？」

「怎麼了？」

走近宅邸之際，雪兒莉發出了帶有疑問的沈吟聲。

「在家門前的那個是……？」

因為還有點距離，所以看得並不太清楚，只是見到有一個黑色的物體就在家門的旁邊。

但那是什麼，黎瑞爾心裡倒有個底。

兩人越走近宅邸的大門，那東西的輪廓就越明顯。

那是一台擁有流線型軀體的大型機車。

「果然……」

看來雪兒也早就猜到那是什麼東西。

這輛機車及它的主人，對他們來說並不陌生。

從大門進入家中，黎瑞爾和雪兒莉穿過設置有噴水池的前庭，來到大屋前面。

但他們沒有走進屋內，而是沿著屋邊的外廊走到屋後。

在湖邊所建的大屋，從屋後放眼望去，是廣闊而平靜的艾爾菲湖。還未日落西山的光昏陽光，把原本碧綠的湖面照成一片金色。

這樣的湖邊之處，有一名青年。

在修長的身軀上，穿著灰黑色的衣裝。深棕色的長髮大概是為了方便，以髮圈束了起來。

現在，他正坐在湖邊，手持釣竿，身邊還有準備用來放置成果的水筒。

說是「準備」，原因就是裡面什麼也沒有。

當看見門外停泊著那輔大型機車時，黎瑞爾就猜到他會在這兒。

釣魚是眼前這個青年的興趣，但是黎瑞爾自認識青年到現在，他的釣魚技術一點也沒有進步。

如此想著的黎瑞爾，踏出外廊踩上了草地，走向青年。

雪兒莉赤跟在黎瑞爾的後方。

而聽到腳步聲的青年，把頭一回——

「喲，回來了啊，吾友和他的妹妹。」

並如此說。

已經脫離少年階段的臉孔，以一副如大屋主人的模樣向黎瑞爾他們打招呼。

黎瑞爾和雪兒莉兩人也認識這名青年，他就是屋外那輪機車的主人。

「歡迎您的來臨，亞隆溫陛下。」

作為回應，黎瑞爾這樣說著。

陛下——黎瑞爾是如此稱呼眼前的青年。

青年的名字，是亞隆溫．肯彌．卡瓦希爾。

同時，這也是屬於芬特列亞王國現任君王的名字。

黎瑞爾口中的「陛下」，當然不是因為青年和國君剛巧同名同姓而作的暱稱，首先，王族的姓氏就沒可能會和一般市民一樣。

在面前的這一位，正正就是芬特列亞王國的年輕君主。

「歡迎陛下大駕光臨。」

緊隨在黎瑞爾之後，雪兒莉亦輕揪起裙擺，向亞隆溫請安。

看見兩人的態度，亞隆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兒是你們的家，不是王宮，那些恭謙又死板的話和態度就留在別人面前再說吧。倒不如說，不要每一次見面也要我說這番話。」

「咦……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話說回來為什麼那個大而化之的羅安格廉公爵會有像你們這種認真的兒子和女兒啊……」

雪兒莉有什麼想說，但還未說出口，就被亞隆溫截住。

黎瑞爾和雪兒莉的父親——羅安格廉．萊崗是一個從內政到外交，在這十多年來為王國建立眾多功績的人物，是王國中名列首位的大貴族。

「父親大人出差的時候這樣說他，人家覺得不太好呢……」

「但我沒有說錯吧？你也是這樣覺得吧，黎瑞爾。」

亞隆溫說的這件事，的確是個客觀的事實。

雖然世間有種視羅安格廉．萊崗為偶像的傾向，但作為兒子的黎瑞爾，也覺得用「大而化之」來形容他非常貼切。

正因如此，黎瑞爾只能作出一個笑容矇混過去，而他旁邊的雪兒莉，口中雖說不好，但其實亦抱有同樣的想法，故最後亦只有露出苦笑。

「說回來，陛下今天是為什麼而來的？」

黎瑞爾迅速地轉移了話題。

亞隆溫看來也沒繼續討論黎瑞爾他們父親的打算，他發出「唔」的低吟聲，稍微作出思考。

「總而言之，就是為了散心從王宮裡逃出來吧。」

對於不知情的人來說，聽到一國之君作這種發言大概會很吃驚，但黎瑞爾和雪兒莉倒是已經習以為常。

「作為君主，我認為陛下再有一點自覺會更好……」

「我也很想這樣做啊，如果只是坐在桌子前蓋印章那倒還好……」

亞隆溫的話，就在這兒中斷。

誰也可以聽得出亞隆溫還有話想說，但他卻沒繼續說下去。

從他的神情，可以窺見某種疲累。

「……雪兒，我有點口渴了，能夠替我沖一杯咖啡嗎？不用心急，慢慢就可以了。」

「啊……是的。亞隆溫陛下也需要嗎？咖啡。」

雖然是來得很突然的請求，但雪兒莉倒是很快就作出回應，而且還立即詢問亞隆溫。

「不，我還不口渴所以不用了。」

「是啊……那麼，我先失陪了。」

話畢，雪兒莉就離開原地，從草地走上外廊，再走入後門步進屋內。

確認後門的木門已經關閉，亞隆溫於此時再次開口。

「明明口渴卻叫對方不用急嗎？而且點的還要是咖啡。」

這句話聽起來有種諷刺感。

咖啡這種飲料其實不怎麼解渴，而且沖製更需要時間，為此，一般人在口渴的時候，並不會選擇喝咖啡。

「故意使開雪兒，是有什麼在她面前開不了口的事情嗎？」

亞隆溫不是笨蛋，他很清楚黎瑞爾這樣說有什麼意圖。

「也可以這麼說吧。」

沒有作任何詭辯，黎瑞爾承認得很爽快。

但他真正要說的話，並不是這句，而是下一句：

「不過，真正有話要說的不是我，是陛下才對吧。要是平時，陛下說話可不會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

在雪兒莉的面前，亞隆溫絕不會表露出軟弱的一面，也不會向她傾訴心事。因為他很清楚，那樣做只會害愛想東想西的雪兒莉窮擔心而已。

黎瑞爾之所以會使開雪兒莉，原因就在於此。自己的妹妹不在，那亞隆溫也能比較坦誠地說話。

「……你還真敏銳呢。」

亞隆溫投降似的說著。

「我也許不夠資格說這種話……別太勉強啊。」

縱使知道自己的話不負責任，但黎瑞爾還是如此勸告。

作為國君，難以訴說的煩惱一定比常人多很多，更別說亞隆溫以國君來說，實在過於年輕。

對於這一切，黎瑞爾雖不能體會，但不多不少還是可以理解。

「不勉強自己的話當不了君主啦……放心吧，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亞隆溫這樣回了一句。

黎瑞爾沒有追問。畢竟，要是和國政扯上關係，那並非身為騎士，又是外行人的他能夠插嘴。

「啊、當然了，要是黎瑞爾你說真的很想知道的話，要告訴你也可以喔……只要接受我我授予你爵位的話。」

「我拒絕。」

對亞隆溫的問題，黎瑞爾以沒有一絲猶豫的語氣回答。

會問這句話，大概是亞隆溫想轉換話題，但黎瑞爾知道，亞隆溫本身亦真的有這個意思。

「你還真是回答得毫不留情呢。」

想把爵位賜予黎瑞爾——這件事亞隆溫已不是第一次向黎瑞爾提出。

成為契機的第一次，是在一年多前，兩人初次見面的時候。

當天，是王室貴族在王宮舉行晚餐會的日子，而黎瑞爾亦和父親一起進宮。

在晚餐會的途中，父親帶他到亞隆溫面前的時候，亞隆溫大概是抱著一種半開玩笑的心態，問了問黎瑞爾是否希望得到爵位。

「『很抱歉，對身為騎士的我來說，爵位並無意義，為此，我並不渴望爵位』……嗎。」

那個時候黎瑞爾是如何拒絕，亞隆溫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陛下還記得啊。」

「因為印象很深刻啊，明明是第一次和自國的君主見面，但說話卻堅決得不留一絲餘地，這可是史無前例呢。」

聽著亞隆溫半是諷喻的話，黎瑞爾只能勉強擠出個笑臉。

亞隆溫所說的是事實。

作為公爵之子的黎瑞爾，只要向身為君主的亞隆溫說幾句得體的話，博得亞隆溫和貴族們的好感，要取得一個爵位可說是手到擒來。

可是黎瑞爾沒有這樣做。

早在歇見亞隆溫之前，黎瑞爾就入讀了騎士訓練學院，選擇了成為騎士的道路。不是為自國的國君，而是為人民獻出自己的力量。

「我是很欣賞你的直率，不過那時妳有夠嗆吧。」

聽了這句話的黎瑞爾，擺出一個苦笑。

因為是晚餐會，在場地內聚集了很多貴族，而公爵之子的黎瑞爾和一國之君的亞隆溫，兩人的對話自然會受到為數聚多的人關注。

而這也使那番話一說出口，就引起了在場貴族的哄動。

明明有意把本人封爵，但本人卻明言不願意接受爵位，在大部份人的眼中，這是不知好歹的行為。

要是只有黎瑞爾一人，事情一定難以收拾，幸好的是當時黎瑞爾的父親——羅安格廉公爵也在場，才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那次的事，家父雖然沒說什麼，但我是有好好作出反省。」

「話是這樣說，但就算再次出現同一個情況，你的回答還是不會改變吧？」

亞隆溫以一種確信的口吻問道。

「這當然。」

黎瑞爾的回答，亦毫無猶豫。

「……真頑固呢。不過，我就是看上你這一點。」

就在那次事件的數天之後，亞隆溫親自到訪萊崗家的宅邸。

而到訪的原因，則是再一次問黎瑞爾是否願意受封為爵。

黎瑞爾知道自己的一席話使得貴族們不悅，但他從未想過會得到亞隆溫的青睞。

自此之後，亞隆溫不時也會跑到黎瑞爾的家。並每一次也半開玩笑地問黎瑞爾同樣的問題。

當然，黎瑞爾一次也沒有接受亞隆溫的提議。

而隨著時間，封爵的話題亦由原本的意思，轉變成像打招呼一般平常。

在他們聊天的這段時間，黃昏的時間已經漸漸趨近黑夜。

看著快要沉入山中的太陽，亞隆溫一邊把手中釣竿的釣線捲回。

「……好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唉，今天還是沒收獲。」

然後，他拿起空空如也的水筒，朝黎瑞爾身邊走過。

「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囉唆，但我還是要多說一次……別太勉強了。」

在亞隆溫擦身而過之際，黎瑞爾再次作出和剛才一樣的勸告。

「……謝啦。」

作出簡短的回答，亞隆溫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邸，並沿走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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