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氣鬼 - 遊戲規則

連焮心中疑惑，也厭煩。「傀柱」是什麼？而且，那女人實在太奇怪了，拘禮到像是從歷史課本走出來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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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文縟節就像洋蔥，內部無止境的一層一層直到中心。撥開它是一件苦差事，氣味嗆鼻得流下眼淚。到最後迎接自己的只是一片虛無，沒有自己尋尋覓覓的真心。一切只是迎合、敷衍跟盲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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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冷靜的語氣應該只是來應付吧？毫無感傷，對吧？」連焮越想越氣，恨不得踹她到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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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儘管如此，他還是壓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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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能否請您開車載我到府上？」死珞怯生生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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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就搭，我無所謂。」連焮的忍耐將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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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死珞默默的跟在連焮後面，上他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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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調一路呼呼作響，兩人默不作聲。良久，連焮丟一句話到後座：「會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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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感謝您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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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空調，凝滯的空氣聚積後彷彿能壓垮人。沒有對話的車程沒有人的體溫，兩人卻處之泰然。或許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死氣沉沉的氛圍，那儼然是家和最終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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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空無一人，客廳理所當然是待客的場所，兩人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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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二位公子去哪了？」死珞左顧右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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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鄰居家玩了，大概半小時後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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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謝您。我此行的目的是來通知您：家父有意在尊夫人大去之後栽培令郎成為下一位覺醒者。請問下周六日有行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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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不過，可以跟我解釋一下『覺醒者』和『傀柱』這些事情嗎？我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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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珞微笑：「讓您知道這些事也是目的之一。請聽我細細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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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中有一個屬於鬼魂的地方，我們稱為『靈界』。一般情況下，那裡是人們死亡後的歸宿。但是，如果亡者臨終時經歷極大痛苦或有特殊遭遇，會產生特殊能力，『鬼』就是如此形成。鬼依據能力和本性不同有許多種類。我們對鬼所知甚少，具體有多少種仍是未知數。最常見也最令人頭疼的鬼，非『淘氣鬼』莫屬。他們愛好玩樂，拿人命開過火的玩笑。幾乎每一隻淘氣鬼迷戀虐殺人類。他們的主食是人類的負面情感。最近似乎很猖獗，也許跟覺醒者的死有關。不過，淘氣鬼的階級在靈界中極低，僅高於非鬼的靈體。幸好，其他高階的鬼對人類意興闌珊。鬼常以同類為食，僅少食人，因為人的營養價值比鬼低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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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隻淘氣鬼出現後，有五個家族的靈力比常人突然增強許多，也獲得了自由穿越人界和靈界的能力。姓氏全是一些不詳的字：死、鬼、難、屍、毒。真巧，對吧？都令人畏懼。因此，我們結盟，自許成為默默撐起人鬼和平的柱子——傀柱。把傀柱想像成家族就很好理解了。傀柱底下的家族成員被稱為『傀(ㄎㄨㄟˇ)子』，家族領導人被稱為『掌傀』。然而，我們在普通情況下的能力仍然很難對鬼產生致命傷。好在，覺醒者出現了。他們在試煉後產生，是人類中靈力擁有者最高的境界。可以殺死鬼。覺醒本身附有代價，就是壽命只剩十五年左右。消耗太多期限會縮短；反之則會稍微延長，只是不會超過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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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焮心中五味雜陳。「你告訴我這些要做什麼？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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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夫人——也就是先姐——是近百年來的第一位覺醒者，她右手手腕上的彼岸花是覺醒的標記。先姐去世後，目前各大傀柱沒有成才的傀子替補才會找上令郎。他們並不算傀柱成員，但他們是覺醒者的直系血親，因此非常有潛力。家父想了解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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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與傀柱們無血緣關係的人有可能覺醒嗎？」連焮殷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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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死珞猶豫了一會：「以往沒有這種紀錄。但我真心相信那是可能的，也許需要加倍的努力和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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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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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鼻，我回來了！」連忺直撲到連焮懷裡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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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忺忺，跟阿姨——」「阿姨哈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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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有禮貌喔。你叫連忺，對吧？」「嗯，阿姨想吃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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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珞被他逗樂了，甜美的笑著：「沒有喔，你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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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死珞回頭，有個外貌神似連忺的大男孩。「午⋯⋯午安。」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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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幸福⋯⋯好甜蜜⋯⋯美好的家庭啊，真是遙遠的記憶。那是個溫暖又不做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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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們⋯⋯真是教子有方⋯⋯」死珞的頭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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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模糊的視野中，有隻小手遞了一些衛生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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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程中，死珞的思緒運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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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原來這是你出走後的生活嗎？姓氏一改就拋棄一切呢⋯⋯原本不屬於你的事物就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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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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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可以逃離這一切？竟把這爛攤子丟給我？然後獨享清福？可惡的傢伙⋯⋯我最討厭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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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抵家後已是晚間八點。家裡靜悄悄，丈夫難（ㄋㄧㄥˋ）風颺在客廳蹺著二郎腿滑手機，兩個女兒梓宓（ㄇㄧˋ）和梓瓈（ㄌㄧˊ）在書房裡，不知道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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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颺大人，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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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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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想要吃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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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倒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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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哪一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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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常喝什麼你就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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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每次都喝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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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就是了！」他已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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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珞從酒櫃裡開了一瓶紅酒，倒入高腳杯中放在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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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風颺晃了晃它，啜飲一口，然後手腕一擺，高腳杯便輕功似的立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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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味兒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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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請說您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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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兇什麼？」他惡狠狠的瞪了死珞一眼。死珞嚇得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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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談這個了。跟我說說你姐的家庭吧，你今天不是拜訪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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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嫁入連家，育有二子，名為連燆和連忺，都是些生僻字。今日拜訪，推測先姐生前過得很開心、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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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憑什麼？」難風颺冷笑。「我——不對，我們三兄弟，究竟是哪一點不如他？他能給的我難道沒有嗎？璐你真是瞎了⋯⋯他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你好歹也為我想想，如果當初你嫁來了，我不會淪落至這般田地。珞，這種男人真該消失，你說是吧？怎麼可以搶走姐姐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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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死珞在一旁唯唯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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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小雜種也可以去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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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恕我直言。那兩個孩子頗有家教，有禮又善良，是值得學習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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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難風颺瞪大雙眼：「講話注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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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珞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我們的孩子就缺這些。我想，我們應該改變對待她們的方式。請您想一下，您難道不覺得她們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嗎？請參考一下我的拙見⋯⋯看見這些我不能不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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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風颺撫掌而笑：「你也可以享受其他女人在法律上的保障。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在這裡就得遵守這裡的規矩。在傀柱中享有權利，前提是要有『實力』，你現在還不理解嗎？沒有實力的你——就算你的左眼是透視眼也一樣，別想和我們談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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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反手就是俐落的一巴掌。「雖然講過很多次但你好像還是聽不懂啊：你不配擁有你姐的臉。你連她的影子也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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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珞伏在地上道歉，隨後去廚房洗碗。水嘩啦嘩啦流入水槽，擊打在鍋碗瓢盆上，恰好掩蓋涓涓細流的啜泣。撫摸臉頰上熱辣辣的痛楚，她情不自禁的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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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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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焮半躺半坐的癱在沙發上，反芻死珞的話語，想起與高璐之間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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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結為連理那日在當時實在是莫名其妙。高璐突然神情落寞的纏著自己說想結婚，問她原因也不願說，眼淚只是撲簌簌的掉。手背上的彼岸花毫無預警的出現，被她隨口敷衍似的解釋為刺青。幾天前，深夜不在家的理由她也掰得毫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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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一邊笑一邊哭，一邊急一邊氣，氣到最後還哭了，原因全是漏洞百出的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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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一切的疑問有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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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你真是個拙劣的騙子，而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傻瓜，是吧？」他最後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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